虽然一开始买书的人少了,但后面租书的人增加了许多,书肆甚至比之以前挣的钱还要多。那些不遵守承诺弄坏或者弄丢了书的人,必须加倍赔偿,不愿赔偿的郑隆兴也有证据带人去见官,那人便从此被书肆拉入黑名单,再也不能回来租书。直到后来别的书肆也开始跟风,郑隆兴才发现自己还真小看了季泽。镇上的书肆共有三家,只要一个人在其中一家失去了信用,那么他就会同时失去这三家书肆租书的机会,只能买书,不能租书。季泽一行人路过时正巧碰到郑隆兴在招呼客人,他看到季泽时还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自那日季泽与妹妹季星遥有过一起放鸭的情分以后,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季泽知道了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承诺说他去县城会给她带回来一大堆的亮晶晶。
这里真正的亮晶晶他买不起,但他买得起系统商城里的亮晶晶啊。
去县城这日,李氏特意让季泽穿上了新做的青衣布衫,还在他兜里塞了两张十两的银票,说要是不够就找老族长,她还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那里。
季泽觉得他娘对他太好了,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昨日熬夜画的图卖出去。
不过在去县城之前,他还要和先生一起去镇上参加什么文会,据说是每两年一次,莲乡镇开私塾的秀才童生们都要带上自己的得意弟子前去,既是相互切磋,亦是相互指教学习。
不去的秀才和童生就会被大家一致认为是高傲自大,他们不屑与这种闭门造车的人为伍。
说到文会,季泽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一段话,“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这句话应该就是曲水流觞这个词语的由来。
他还是挺期待的,不知道古代文化人之间的切磋是什么样的。
自己如今也算是一名读书人了,这种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雅事,他也该多多参加才是。
牛车上,季青山见季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是有趣,便道:“怎么,阿泽可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感到紧张了?”
顾云逸也笑着看向他,他向来是个时常冒出奇特想法的人,不知今日又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季泽讪讪一笑,他总不能说自己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正在幻想吧?
他故作腼腆道:“学生是在好奇,我们待会儿是不是要一起坐在河渠两旁,上流是放置的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呢?”
季青山忍俊不禁,顾云逸摇头直笑。
季泽:“……?”
看他满脸疑惑,顾云逸解释说:“贤弟,我们莲乡镇的秀才和童生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自然不必这样。”
原来是因为人少吗?好吧,是他想当然了。
顾云逸一向很少笑,但在季泽面前总是忍不住笑意,他今年十岁了,比对方大两岁,不论是识人还是见识都比他好一些。可惜,终究还是学不如人。
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觉得遇到这么一个拥有赤诚之心的朋友难能可贵,自己应当珍惜这份友谊。
这里的人纯朴友善,不像那个地方,满是腌臜之事。
两个多时辰后,他们几人才到镇上,没办法,顾云逸身体不好,牛车不能走得太快,不然太颠簸了他身体承受不住。
而且在前面驾车的人是顾云逸的书童,考虑到他的原因,牛车自然走得更慢了。
季泽有心想给他几颗辟谷丹,几支药剂,营养剂什么的,但两人又不是过命的交情,他真不敢随意地让别人知晓自己最大的秘密。
毕竟,顾云逸究竟是何身份,他不也没告诉他吗?
不过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季泽也能理解。
一到镇上,刚好天光大亮,这时街道上早已经有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卖吃的及各个摊贩们的吆喝声四起。
季泽他们还路过了郑家书肆,之前他提出的租书的办法在实行后效果还不错。
虽然一开始买书的人少了,但后面租书的人增加了许多,书肆甚至比之以前挣的钱还要多。那些不遵守承诺弄坏或者弄丢了书的人,必须加倍赔偿,不愿赔偿的郑隆兴也有证据带人去见官,那人便从此被书肆拉入黑名单,再也不能回来租书。
直到后来别的书肆也开始跟风,郑隆兴才发现自己还真小看了季泽。
镇上的书肆共有三家,只要一个人在其中一家失去了信用,那么他就会同时失去这三家书肆租书的机会,只能买书,不能租书。
季泽一行人路过时正巧碰到郑隆兴在招呼客人,他看到季泽时还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季青山和顾云逸看了也不惊讶,他们早就知道了租书是季泽提出来的事,只有顾云逸的书童小武有些震惊,这位小公子才八岁吧,竟然能让书肆的掌柜用这般态度对待,他们看着也不像是亲戚啊。
他不知道的,每次季泽去买书都能得到他想不到的优惠。
牛车离开热闹的街道,来到岔路口时,外面传来小武的声音,“季先生,我们是直接去目的地,还是去巷子里寻曾先生?”
季青山揭开帘子望了望天色,又看了一眼季泽和顾云逸,便对小武道:“去寻曾先生吧。”
曾先生?莫不是那位要引见给他们的秀才公?
季泽觉得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巷子弯弯绕绕的,有些长,再往前面走,道路变得越发窄小,小武只能在外面等候看着牛车,他们三人从车上下来继续往里走。
这位秀才公住的地方可真是僻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季青山见两个弟子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微微一笑,“尔等不必紧张,曾秀才是我的至交好友,他住在这里,只因家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母,比较喜静。”
“勿要喧闹便是。”
季泽和顾云逸俯身作揖,“是,先生。”
这次没走多久,几人便来到了一处二进院落的门前,季青山上前扣了扣门。
里面出来一位小厮,见是熟人,礼貌笑道:“季先生和两位小公子请随小的进来,我家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走吧,还好我们今日提前过来了,否则泊安贤弟必然要生气。”季青山笑着和小厮说话。
进了门,季泽暗自打量了眼周遭的环境,便不再多看,老老实实的跟着季青山。
其实在他前世,在很多小说和影视剧的影响之下,每每出现秀才一词,都是和寒酸,穷困潦倒挂钩,好像是个人就能考上秀才。
然而在真实的历史朝代中,秀才不仅难考,而且如果考中更是代表着考中者具有出类拔萃的才学。
季泽翻看了许多的野史,游记等资料得知,大周朝的人口大概在3到4亿之间,而录取人数不过万分之一,简直比现代研究生的录取率还低,可见难度之大。
在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秀才的地位可比老百姓高出不止一等,一旦考中不仅能扬眉吐气,光宗耀祖,连屋檐的高度都可以比邻居高。
他们见知县不用下跪,可免除自身徭役与家中田地赋税,官府也不能随便对其动用刑法,朝廷还会赐予他们一些特权,比如每月可领一两白银,三斗米等。
季泽便是知道这些,才更加坚定了要读书考科举的想法。
他们刚到前厅,就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慎沂兄,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他话音一转,又道:“这两位可就是你常在我耳边念叨的最喜爱的小弟子?”
季青山和曾远之互相称呼的都是对方的字,很明显,两人的关系不错。
来人身材中等,四十七八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衣长衫,脚踩木屐,他下颌方正,目光清朗,手持一把折扇,看着很是文雅。
季青山笑道:“正是。”
“这两个孩子有些小聪慧,我便带过来让泊安贤弟看看。大一点的这个孩子名字叫做顾云逸,今年十岁了,小一点的今年八岁,已经读完四书,现下正在读诗经。”他笑呵呵地将两人介绍给曾远之。
慎沂兄鲜少这么显摆他的弟子,今日一来就这般主动,甚至还特意提了下小的那位,曾远之多少也能猜到他的用意了。
季泽同顾云逸朝对方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小子季泽(顾云逸),见过曾秀才。”
他神情不变,眼带笑意,摸了一把胡须点点头,“嗯,好孩子。慎沂兄,不必在这站着,我们去屋里说话。”
他没有提季泽才八岁就读完四书的事,当然也没有怀疑季青山在说谎,顶多觉得他是往夸大了的一面说,这小娃娃这般聪慧,究竟是真是假,待一会儿后他考一考便知。
“阿林,上壶好茶来。”曾远之吩咐刚才的小厮道,然后带着三人到了中厅。
“是,先生。”
季泽目不斜视,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房间一般大小,放了几套桌椅,其中一张桌子上摆放的是正在局中的围棋。
可惜他自以为隐晦的目光还是被曾远之发现了,只见曾远之抬起茶杯轻酌了一口后,很是直接地问道:“季泽,你可是能看懂这盘棋?”
季泽暗恼自己,是他太自以为是了,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此刻只能站起来硬着头皮道:“回曾秀才,小子是会一些。”
“哦?”曾远之这次倒是真有些吃惊了,他看向季青山,但好友的表情也很疑惑,看来慎沂兄也是不知道的。
顾云逸微微苍白的脸上带着笑,不知泽贤弟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
“那你说说看。”曾远之颇有兴致地说。
“我观这白子和黑子的对弈,虽然开局各自气势不同,差之一步,变化万千,但我看倒像是左右互搏,白子举棋不定,黑子刻意模仿另一人的棋风,将棋顺利带入局中厮杀,不至于平淡无奇。”
曾远之和季青山对视一眼,心下皆是一惊。
他不让自己心里所想表现出来,继续问道:“那我究竟是持白子还是黑子?”
季泽一愣,这是一道送分题啊,他自然是要吹一波彩虹屁的。
只听对方眉头一皱,严厉道:“怎么?汝可是不知?”
季泽被吓得眼皮一跳,忙回道:“曾秀才持黑子。”
曾远之表情不变,“为何?”
他面色恭敬地说:“《左传》记载,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呜呼……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
“这段话寓意为君子所有的行为,要想到其行为的结果,想到其结果之后再这样做。书上也说过慎重其开始,重视其结果,其最后就不会走入困境。宁子看待国君还不如一颗棋子,必定不能够避免祸患,下棋的人举棋不定,就不能战胜对手。而曾秀才才华过人,小子心生向往之,自然是持黑子的。”
季泽心里很是得意,他将曾秀才吹捧了一番,这时候不管他是持黑子,还是白子,结果都不重要了。
“哈哈哈!”曾远之果然畅快地笑了起来,对季青山道:“慎沂兄,你这小弟子着实有趣,有趣!”
将来若是在官场上,最不怕你为人圆滑狡诈,怕的就是过于诚实敦厚,到时候怎么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季泽原以为他的考核就这么结束了,突然又听曾秀才神来一笔,逗他道:“若我说我持的就是白子呢?小娃娃你又意欲何为?”
季泽无奈,只能求助般看向族长。
“哈哈哈哈!”季青山也开怀大笑,连忙对曾远之道:“泊安贤弟,阿泽还小,莫要再欺负他了。”
顾云逸也是好笑,用衣袖掩住唇,轻咳了几声。
季泽对上他的眼神,很是无语。
曾远之摇摇头,对季青山笑着道:“头一次见你这么护着自家弟子。”
季泽低头小声哔哔,“反正都是一个人下棋,白子,黑子不都是你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