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疯子还知道自己有病。这次的交谈没有再重复出现电流声,只是有着很轻微的卡顿。不过已经不影响对话了。陈斯琢叹息一声,问:“你今年多大了?听你声音,应该还在上学吧?”对面答:“快成年了。高中休学了。”“你不想去读书吗?”“不想。”男生笑吟吟地说:“我恶心人类,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一团肮脏的蠕动的肉。”陈斯琢被逗乐了,“你才多大,就这么恨这个世界?”“我不恨。”男生淡淡地否认:“我只是不爱,但我不恨。”
陈斯琢没有去医院看安祁,他冷静下来以后,选择了直接把安祁拉黑,并且表示自己很厌烦对方的接近。
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但他现在不敢去激怒那个变态了。
他害怕变态再次动手,伤害他身边的人。
过了没几天,网上又放出来新消息,说安祁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
陈斯琢照样去电台上班,白天睡觉,他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和外界沟通交流。
陈斯琢发现李景翎好像很喜欢听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李景翎都会一直点脑袋,眼睛里有光。
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但李景翎不这样觉得,都会被他逗笑。
陈斯琢照旧到了电台,他的节tຊ目一向冷清,他做节目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他现在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也不再畏惧那个变态把他绑走。
早死早超生。
他是这样想的。
照旧放了点八零年代的老歌,陈斯琢闭上眼睛养神,等待着听众来电。
有人打来了,他接听了电话,嗓音慵懒,“喂?这里是《神明今夜有话说》,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准备睡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有意思?”
听见这个干净的嗓音,陈斯琢缓缓睁开了眼,“你是……之前那个寻死觅活的?你还没死?”
男生笑起来,“没死,从楼上跳下去,被一棵树给接住了,真可惜,被救回来了。”
“你……”陈斯琢语塞了,“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男生说:“没死成,现在又被关起来了,不对,不是关起来,是被锁起来了。”
他晃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能听见吗?他们把我用铁链子锁起来了,啊,就跟锁狗一样。”
说到这里,男生反而笑起来,阴森森的,腔调怪异,“还好有你陪着我,我会无聊死的,这里只有你陪着我!”
这个人是疯子吧?
陈斯琢说:“他们为什么锁你?”
对面又笑了,“我有病啊!他们说我神经病,不能放我出去。”
“你……你觉得自己有病吗?”
男生说:“有吧。”
原来这个疯子还知道自己有病。
这次的交谈没有再重复出现电流声,只是有着很轻微的卡顿。
不过已经不影响对话了。
陈斯琢叹息一声,问:“你今年多大了?听你声音,应该还在上学吧?”
对面答:“快成年了。高中休学了。”
“你不想去读书吗?”
“不想。”男生笑吟吟地说:“我恶心人类,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一团肮脏的蠕动的肉。”
陈斯琢被逗乐了,“你才多大,就这么恨这个世界?”
“我不恨。”
男生淡淡地否认:“我只是不爱,但我不恨。”
“我最近遇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对方是个变态,一直在骚扰我,还伤害我的朋友,他以爱为名,做了很多让我恶心的事。”
因为是陌生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见面,陈斯琢坦然地说出这段经历,“生活也许真的不如意,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它,我们只能面对它。”
“变态?他真有意思,一定是很爱你才会这样做吧?”
听见他的回答,陈斯琢无奈摇头,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太难沟通了,居然美化了变态的所作所为,“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爱是占有。”对面那人反驳他,“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但你会让对方反感。你舍得看见她为你难受吗?”
“……”
对面又沉默了。
陈斯琢又说:“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读书,高中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一天到晚抽风。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小孩子,一天到晚就想死,我才想死,我每天都想死!”
男生迟疑了许久,才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陈斯琢点头,“对啊,我在安慰你,听不出来吗?”
“你安慰人……给人想跳楼的冲动。”
“……”
男生问:“你真的是电台主播吗?”
陈斯琢说:“之前的工作是骂人,每天都在跟傻逼对骂。骂累了,来当主播图个清静。”
“哦。”男生说:“你能再骂我几句吗?”
陈斯琢挑起眉:“哈?”
“我喜欢你骂我。”
“你,你这孩子——”陈斯琢被他给雷到了,“你这是什么怪癖?被人骂你还觉得爽?”
“不是,就喜欢被你骂。”男生很认真地回答,“每次听你骂人,我都好像看见了一只笨拙的小刺猬,想靠近别人,又害怕自己身上的刺会伤害到别人,就一直装出很凶恶的样子。好可爱,好可爱!”
这是什么牛马比喻!
陈斯琢欲哭无泪,“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可爱,我就是一个中年油腻老大叔。”
“是吗?”男生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才二十岁出头吧?”
陈斯琢的声音是温柔中又带着冷意的那一款,像是一阵冷雨。
“不是,我都四十岁了,叔叔我离婚带两娃。”
“……”
男生又笑了,“真有意思,我最喜欢离婚带两娃的人夫了,你好可爱,我更喜欢你了。”
这个小子纯变态吧!
“你什么品味?”
男生说:“骗你的,我只是喜欢听你说话,我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听你的节目。”
陈斯琢和他闲聊了几句,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他就直接切断了电话,迅速下班回家。
——
今天晚上下了雨,一场秋雨过后,空气有几分沉闷。陈斯琢把车停好,慢悠悠地找了把伞出来,这才走下车。
远远的,他就瞧见他家楼下站着一个人。
身形高挑清瘦,穿着黑色帽衫,只看见一个背影。
陈斯琢以为是李景翎,走过去喊:“景翎?”
那人回过头,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哥。”
安祁?
陈斯琢愣住了,借着昏暗的路灯,把少年的眉眼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你……你出院了……”
安祁微微低下头,抿着唇问:“为什么拉黑我?”
陈斯琢赶紧把他往楼道里面推了一点,“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在这里等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点就来了。”
陈斯琢叹了口气,“我上的夜班,你不知道啊?十点钟我都出门了。”
“……”
安祁死死盯着他,“为什么拉黑我?我没做什么吧?”
“你……”陈斯琢撇过头,“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本来也没什么大碍,网上乱说的。”安祁步步紧逼,“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拉黑我?”
看他还这么有活力,陈斯琢悬着的心忽然落地,“我以为……我以为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安祁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拉黑我!是,我前几天的确出了事,没给你发消息,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追你了!你把我拉黑了是什么意思!”
陈斯琢眼神躲闪,“你的伤严重吗?”
“轻微脑震荡而已,擦破了皮。”安祁说:“我不是从高空坠落的,摔下来以后短暂地晕了一下,去医院就醒了,鬼知道网上会说我死了!我经纪人又让我蹭热度,不准我出面解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斯琢喃喃自语,扭过头去,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你没事就好,我以为……”
他以为自己真的把安祁害死了。
他突然哭了,安祁愣在原地,开始反思自己,不会吧?他居然把陈斯琢弄哭了?
之前他跟陈斯琢打架,陈斯琢都没哭啊!
今天不就是问了一句话吗?
他僵硬地伸出手,“诶……那个,你别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