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交通事故案的调解现场再见到许言隽,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他了。他穿着平整沉色的西装,站在人群中依旧是最成熟俊朗的存在。齐蔓整了整衣摆,在停车场入口等许言隽,她换下了工作服,一袭亮色长裙修饰腰身,明艳动人。“时间还早,要不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她含笑迎上前,和从前许多次一样。“不必了。”许言隽的语气亦和从前许多次一样。“好歹这么多年同学,现在连吃个饭都不行了吗?”齐蔓有一丝打击,她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齐蔓调回京一月。
在一起交通事故案的调解现场再见到许言隽,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他了。
他穿着平整沉色的西装,站在人群中依旧是最成熟俊朗的存在。
齐蔓整了整衣摆,在停车场入口等许言隽,她换下了工作服,一袭亮色长裙修饰腰身,明艳动人。
“时间还早,要不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她含笑迎上前,和从前许多次一样。
“不必了。”许言隽的语气亦和从前许多次一样。
“好歹这么多年同学,现在连吃个饭都不行了吗?”齐蔓有一丝打击,她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不然我叫上我妹妹,让她再把陶桃叫上,我们四个——”
“齐蔓。”
许言隽不带一丝感情起伏地喊她名字,漆黑深长的眸光带上一丝警告。
“……抱歉,既然你忙,我就不打扰了。”齐蔓暗暗握紧手包带子,从他身侧离开时倔强又轻声地说,“下次见。”
许言隽闻言蹙起眉头。
回到自己车里,齐蔓红着眼眶趴在方向盘上,把满腹酸楚吞咽。
似是想起什么,她倏地抬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班长,我调回京工作了,咱们十班好久没有组织同学会了,不如班长你组织大家聚一聚?】
聚会定在周六晚市中心一家高档休闲会所。
晚上七点,车流如潮,霓虹闪烁,十班但凡留在京市的同学基本来齐了。
“好久没见过咱们班那两位国宝级的学霸了,班长,他们今晚会来吗?”
“沈确这几天不巧没在京市。”正在热络招呼众人的陈叙回头说,“大律师说最近忙,也不来了。”
齐蔓闻言沉下一张脸,精致妆容瞬间变得黯淡,挫败感涌上心头,她唰地站起身,推开包厢门往外走。
陈叙想追上去,又被旁人喊住。
“齐蔓怎么?”
“许言隽不来,她不高兴了吧。”
“这么多年她还没死心呢?我娃都两岁了。”
这家会所集水疗SPA,海鲜自助餐饮以及KTV娱乐为一体,加上是周六晚上,来往的客人很多。
熙熙攘攘间,齐蔓忽然瞥见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眉心一跳,连忙追上前。
“你们在哪个包厢呀?”站在雾蓝色灯光的走廊里,陶桃边接电话边抬头寻位置。
“A2是吧,我找到了。”
今晚她们班里组织聚会,陶桃刚好又接了个拍摄活动,于是耽误到现在才赶过来。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踹回兜里。
却不知此时暗中正有另一部手机对准了她。
不多时,齐蔓回到包厢,微笑优雅落座,紧接着拿起手机,神色笃定地发了两条消息出去。
齐蔓:【图片】
图片里是会所的走廊一角,雾□□光,三两人影驻足,其中最远处那张侧脸位于照片的正对焦中心。
熟悉对方的人,即便仅仅只是半张侧脸,也能认出是谁。
更何况,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妹妹。
齐蔓:【@许言隽真的不来吗。】
“学霸不都说不来了吗,齐蔓怎么还问啊。”包厢其他人看见群里的新消息,不解道。
陈叙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下后微微诧异,对着对方报了个地址,挂断,说:“学霸说,一会儿就到。”
众人哗然:“天呐,怎么齐蔓一问他就答应了,他们该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不会吧?”
“那不然怎么解释,齐蔓只是随便发了张照片人就说要来。”
“……”
齐蔓放下手机,听着众人猜测,她故作淡然地扬了扬红唇,眼底却迅速划过一丝黯淡。
他真正因谁而来。
又有谁知道呢。
半小时后,许言隽在会所停车场碰到也是刚到的盛朗。
“齐蔓对你还真是不死心。”
盛朗甩着车钥匙懒洋洋地说:“听说今晚这局就是她撺掇陈叙那小子组织的。”
“老陈喜欢她多少年,她就喜欢了你多少年。”
“不过你为什么会过来,难道是打算从了她?”盛朗玩笑道。
许言隽眯眼睨他。
而后说:“桃桃也在这里。”
“我说呢。”盛朗了然一笑:“果然天大地大你妹最大。”
两个气质出众,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推开包厢门走进来,霎时间满室喧喧嚷嚷,众人纷纷站起来寒暄:
“大律师好久不见!”
“学霸还是这么帅啊!”
“还有咱们盛总,盛总最近生意做得老大了,到哪都能听到你白手起家的传奇故事。”
盛朗低浑轻笑了声,毫无少爷架子与那人搭肩:“去你的,什么传奇,听得怪渗人的。”
众人插科打诨说起从前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场子很快热了起来,好像回到了高中停电那晚大家纵情放肆的聊天局。
许言隽和几个从前还算熟悉的同学叙旧聊天,而后挑了张靠门的沙发落座。
他拿起手机给陶桃发微信。
【在哪呢?】
【和同学们在聚会呢,怎么啦?】
【一会儿一起回去。】
【嗯?你也在这里?你看见我了吗?】
【兔兔探头.jpg】
许言隽觉得这个兔子鬼灵精怪的表情和她很像,于是点了收藏。
接着又问她在哪个包厢。
陶桃回复说在A2,他们在A4,倒是巧,走廊对角就是。
自许言隽进来,齐蔓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她端起酒杯往他旁落座,嘴角牵出笑容,“来都来了,喝一杯?”
许言隽没有去拿桌上的酒杯,他掀起眼皮看她,“齐蔓,我希望没有第二次。”
“什么?”齐蔓一愣。
“治安管理处罚第四十二条,未经他人同意的拍摄属侵权行为。”他语气冷肃,深眸漆黑凌厉。
“你就这么维护她吗……”
齐蔓暗暗握紧酒杯,眼里有着不甘,“难道我连一丝丝的机会都没有吗?”
“没有。”
他很少把话说尽,这次直接给予了最冷漠的否决。
这时陶桃发了信息过来,说她们准备散了,问他在哪里。
许言隽:【出来就能看见我】
他收起手机,起身推开包厢门。
小姑娘正巧往外探头。
看见他,眼睛一亮,“哥,你真的在这里呀!”
她小跑过来。
“喝了多少?”许言隽问。
“就一点点,我没醉噢。”
“真的?”他轻笑。
“真的啦,我可不想再写检讨了……”她嘟起小嘴撒娇似的抱怨。
上次她在温泉馆喝多了,醒来后绞尽脑汁上交了一千字的检讨。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更准确来说。
是许言隽的一个生日愿望。
陶桃满十八岁后家里才允许她喝酒,因此酒量并不好。
高中毕业后有一次跟小姐妹去聚会,没三杯就喝醉了,结果遇上了酒醉闹事的小流氓。
好在许言隽提早过去接她,直接送了那几个小流氓五天铁窗泪体验。
那件事后没多久就是许言隽的生日。
陶桃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便让她答应他,以后但凡没有他在场的场合,都不可以把自己喝醉。
“那要是我不小心喝多了呢?”
“很简单,第一次,一千字检讨,第二次,两千字检讨,以此类推。”
“……”
这哪里简单,这一点都不简单!!
那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出想要的礼物。
陶桃明白,他只是想确保她的安全。
所以即便写检讨对她来说是头痛的事,她还是欣然地答应了这个约定。
“学霸,这是你妹妹吧?”
包厢里其他人注意到门外的陶桃,纷纷道:“妹妹好啊,还记得我们吗?”
即便陶桃从前最爱去他们班里串门,但到底过了好多年,大家样貌有变。
她有点印象却不多。
不过也丝毫不怯场,甜甜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
齐蔓抬起手,缓慢把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眼里满是阴沉郁色。
为什么他对她只有冷言冷语。
可陶桃一出现,他满眼都是温柔,极尽呵护。
为什么……
她好不甘心……
“我得送我妹回去,她们学校有门禁,先走了。”许言隽对众人道。
“啊——这就走啦,你才来没多久啊。”
于是大家也看出来了,许言隽之所以今晚会露面,完全是为了来接他妹妹,学霸妹控多年不变。
“那就跟齐蔓无关咯。”
“肯定无关啦,你没看刚才齐蔓拿着酒杯过去,学霸连酒杯都没抬呢嘛。”
“学霸等等——”
正要走,一个戴着黑框高度数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叫住了许言隽。
“我最近遇到了件棘手的事,除了你,我也实在找不到可以咨询的人了。”
他腼腆地低着头,语气踌躇不定,“我本来打算明天就去你律所找你的,但是你今晚过来了,我就想……能不能提前先问问你……”
这人从前是他们班的贫困生,为人很上进,脾气和蔼,有点老好人那种性格。
陶桃之前来他班里玩,这人还给了她一包他母亲亲手做的板栗饼。
她也很喜欢吃那个饼。
陶桃显然也对他有印象。
她善解人意道:“哥,门禁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
男人当即感激地对陶桃笑了笑。
这包厢里烟味混杂酒味,还有各种各样的香水味,不适合她一个小姑娘待着。
“先去我车上玩会儿。”许言隽把车钥匙给她。
陶桃点点头,接过钥匙。
转身离开时视线无意与齐蔓的目光对上,她眸色幽暗,看自己时似乎还有一闪而过的怨怼。
陶桃愣了愣。
定睛再看过去时,齐蔓已经移开了目光。
看错了吧……
她小声嘀咕,没在意,拿上车钥匙转身往外走。
-
陶桃慢悠悠走到会所大门口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
“还好我带了伞。”
她一摸肩膀,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糟了!
她的帆布包放在包厢沙发上没拿!
想到里面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陶桃心下一凛,立刻转身往回跑。
A2包厢门开着,有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男孩正在清扫最后一点垃圾。
陶桃一看沙发上空空如也,她心底一沉,忙问道:“请问这张沙发上有个白色的帆布包你看见了吗,上面有个兔子印花的。”
闻言,小男孩似乎比她还震惊。
他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包不是不要的吗?我我我我……已经扔掉了。”
“什么?”
“刚才有个人走过来说那个包是她不要了的,我就——”
“你扔哪里了?”陶桃焦急打断。
“第一批垃圾车里,已经推出去倒了,在后厨小门外的垃圾场里。”
小男孩的神色很是慌张。
见陶桃夺门往后厨小门方向跑去,他也赶紧追了过去。
-
三通电话未接,许言隽找到陶桃时,小姑娘浑身几乎湿透,站在半人高的垃圾桶里不断翻找。
天色昏暗,雨水漂泊不停,阵阵雷声轰鸣。
“桃桃!”
许言隽撑着伞抬手把人揽进怀里,“别找了。”
“哥?”
陶桃看见他先是愣了下,继而满腹委屈涌上心头。
她眼眶通红地说:“我的包包被扔掉了,里面有你的生日礼物,他们把它扔了……”
“没事的,我让人过来找,你浑身都湿了,先跟我回去。”见她脸上都是雨水,许言隽皱紧眉头满是心疼。
雨水夹风倾斜,这垃圾房只用铁棚搭了个顶,根本挡不住一点。
“我不走,我要找回来!”她要继续,许言隽拦着她腰不放。
“哥哥你松开我,那是我准备了好久的礼物,绝对不可以被丢掉。”
她满脸都是水痕,晶莹剔透的水珠沾湿了睫毛,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就在这时,在另一头帮着寻找的小男孩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把一个已经湿透并且沾上了红酒液体的帆布包拿过来,“姐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陶桃迫不及待把包包打开,里面有一把雨伞,相机已经被泡湿了。
她拿出最里面的一个绒盒,赖于绒盒的保护,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
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地。
“还好还好。”
她转头,明明狼狈,笑容却依旧明媚灿烂,“哥哥,你的礼物没事!”
许言隽皱紧眉头,抬手不断给她擦拭脸上的雨水,伞面始终朝她倾斜。
回到室内。
小男孩不停躬身道:“姐姐,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是我工作失误,我不该没经核实就……求求你别投诉我好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份工作,我今天才上第三天班,拜托了……”
原来才上班,难怪。
看着很瘦弱年纪也很小的样子,像是未成年,但料想这么大的会所没胆子雇用童工。
陶桃看他这样诚恳,刚才也帮忙把包包找回来,又见他比自己还小的样子,她心就软了。
而且说到底也是她自己记性差。
包里装着相机雨伞那些,背在肩上太重,她一晚上都放在沙发旁。
临走时只顾着看她哥的微信,好奇是不是真的一出门就能看到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包包。
“谢谢你帮我找回来,我不会投诉的,你放心吧。”她温声说。
“太好了,谢谢姐姐!”男孩欣喜不已,不停鞠躬。
他正要离开,许言隽又叫住了他,“你刚才说,是有人跟你说这个包包是不要的?”
男孩有点怵他,连忙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
闻言,许言隽稍敛眉目,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厉色。
-
车内空调开高,陶桃的脑袋上罩着条新买的毛巾在擦干。
许言隽一路疾驰,直接把她就近带回了陶家。
好在陶家夫妇这两天出差没在家,否则看到宝贝女儿弄成这样必会担心追问。
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一身凉意尽散,好在现在不是冬天,稍稍淋点雨不会感冒。
陶桃在自己的首饰柜里找了个新的绒盒,把原先湿了的替换掉,再把里面的东西给装进去。
她拿上,扬着唇往许言隽的房间走去。
见他房门半开,她正要进去,抬眸的瞬间脚步下意识一顿。
许言隽正侧站在衣柜前系睡衣扣子,手臂动作间紧绷而有力量的腹肌若隐若现。
陶桃定在原地,眼睫毛不经意颤了颤,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些什么。
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握着绒盒的手心不自觉紧了紧,耳边一阵酥麻发热。
明明她之前追的那几个偶像歌手,在舞台上还有湿身薄衫露腹肌的场面,现在有什么好……好脸红的。
见他已经完全系好扣子。
陶桃眨眨眼,恢复如常神色。
她轻叩门板走进去,“哥。”
许言隽转头看向她,眉梢微蹙,“怎么眼睛还红着,是不是哭过了?”
陶桃摇摇头,往沙发上坐下,“不过你再来晚点我就真的要哭了。”
“下次碰到这样的事,别找了,或者先跟我说。”他沉声叮嘱道。
“我着急嘛。”
东西偏偏又是易碎品,她一刻都等不及。
“而且那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不许别人扔你的东西,怎么都要找回来的。”她的眼睛蕴着莹莹的光。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明明是最纯然的话,于旁人而言却是字字撩拨,热烈而赤诚。
“喏。”
陶桃把绒盒摊开在手心,递到他面前,“反正都给你看到了,就提前送给你吧。”
许言隽的生日还有好几天才到。
刚才那种情况,他满心都是被雨淋着的她,没仔细看清是什么。
这会儿打开仔细看了才知道,原来是一条和田墨玉雕刻君子竹的无事牌车挂。
上面的竹子是陶桃自己画的图案。
小时候许言隽跟她讲过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典故。
她觉得竹子的品行最像他,即便身处逆境,依旧能顽强地挺直向上。
最有意义的礼物必然得是他每天都能看见的。
他不爱戴饰品,身上仅有一条腕表,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车挂。
他每天都要开车上下班。
上班的时候看到她送的车挂就是一天好心情的开端,下班回到车上再看见又能一扫疲倦。
陶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笃定自己送的礼物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她就是自然而然地觉得。
她哥看到她送的礼物。
心情一定会变得很好。
就像她收到他的礼物,大到珍贵的玉桃吊坠,小到一盒麻酥糖,她都会很开心。
“哥哥你喜欢吗?”她眨着眼睛看他,满是期待答案。
“喜欢,很好看。”
许言隽拿在手里每个细节反复观摩,“这是你自己编的吗?”
“嗯……是不是看得出来不太好。”
下面的墨色流苏穗子和最上面那枚团锦结,的确是她学了好几个晚上,又为了尽善尽美,做了好多个版本才最终做出来的。
除了没有去抢雕刻师傅的活,这条车挂也可以称得上是她亲手制作了。
“编得很好看。”
他揉揉她的脑袋:“你这么厉害,这些难不倒你。”
陶桃的嘴角就要压不住,“也没有啦,不过这个结真的超难的,但是它寓意很好!”
团锦结是寓意前程似锦,工作顺利的。
“谢谢,我很喜欢。”
许言隽把车挂装回首饰盒里,放到床头柜面。
“不过,哥哥能不能贪心一点。”他再度往她身旁沙发坐下,目光停在她身上,“再要多一个礼物?”
“当然可以呀,你想要什么?”
她浑然不觉,那双深邃温润的眼眸还蕴藏着什么。
话落下一刻。
他的手臂忽然拢过她的腰身,稍一用力,将她整个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