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南轩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甚至朝我家的方向也拍了几张,最后还站在路中间录制了一个360度的视频。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怎么啦?”我问他。他反问我:“通向你家的小路,一直都有吗?”我告诉他,这条小路至少在我家搬来的时候就有了,但已经荒废。四月底,华州政府颁发居家令,我无聊时发现了这条小路,花了几个月时间慢慢清理,重新修通。“什么时候修通的?”他又问。“七月底吧。”
汤南轩给自己量了体温:“36 度 9,总算退烧了。”
他看看我:“倒是你,一直没有症状吗?奇怪……”??
哪里奇怪了?我又没有穿着背心在外面淋雨。
汤南轩的同事又给我们送了补给,他拆开纸箱,拿出一个罐头给我看:“这个牌子的添加剂少,要吃就吃这个。”
我瞄了一眼:“贵。”
“没事,我以前养的猫都比你能吃。”汤南轩笑笑,“给你买了很多。”
他把罐头又放回去:“以后再吃,今天我做烤鱼。”
我流口水:“好啊——”不是……
汤南轩在我家已经待了十天,我好像有点习惯他的存在了。他还能再待多久?四天、三天?两天、一天?
我莫名其妙地焦虑起来:“你的病要是好了,就赶快回去吧。”
“隔离还没满两周呢。”汤南轩扫了我一眼,“这么着急要赶我走?你不是还挺爱吃我做的饭?”
“不然呢?家里一直有个外人,感觉很不自在的好不好?”
他的表情像是德牧被骂了"坏狗狗",但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虽然不到一秒钟,但我看不得这种眼神。早饭的烤吐司还剩几口,不吃了,我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眼前一花,汤南轩已经挡在了我面前。他比我高那么多,又贴得那么近,我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胸膛。正要低头绕过去,他双手捧住了我的脸,迫使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Sera,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
脸颊好像烧了起来。他他他,真退烧了吗?
“几天没出去,你也闷坏了吧?”他还带着点鼻音,比平时更有磁性,“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去院子里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
院子里的草坪虽然大,不过在雨季,草坪就像沼泽地一样,底下全是烂泥。
但汤南轩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往背包里塞了两瓶水,扔进去几包混合坚果,挂上胡椒喷雾和熊铃。穿上冲锋衣,套上徒步靴。
汤南轩疑惑地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去徒步道。”
“不是关闭了吗?”
几个月前,国王郡为防人群聚集,关闭了所有徒步道和公园。但由于没有围墙,实际上只封闭了停车场,步行仍可进入。而我家后院就有条小路穿过树林,一直通往北面的徒步道。
汤南轩挑眉:“能一直通到 Wheatly 家那边?那我也一起去。”
后院的树林是一片原生林,从未被砍伐过。这里的树木在此地诞生,在风暴中倒下,最终化为腐土,为新生的树木提供养分。一生中,它们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巨树们比肩而立,彼此之间相距不过两三步。有时,即使树干倾斜了,它们仍相互扶持,不愿倒下。
以前,我把它们统称为“松树”,但现在我能辨认出它们的不同种类:道格拉斯冷杉、红桧、西部铁杉……
今天虽然是雨季里难得的晴天,阳光仍然被道格拉斯冷杉的高大树冠阻隔在外。红桧树上的苔藓带着潮气,西部铁杉低垂着湿漉漉的枝条。蜿蜒的小路在笔直挺拔的树干之间穿过,蕨类植物在暗处舒展叶片,仿佛猛兽潜伏在阴影里。
密林隔绝了外部的声音。304 公路上车来车往的喧嚣已经消失,只剩下地面上厚厚的松针在我们脚下发出的沙沙声,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还有汤南轩讲授《徒步安全 101》的声音。
有他在,我根本不需要熊铃,他比熊铃响多了。
“看那儿……那根断了的树枝,我们管它叫‘寡妇制造机’,随时可能掉下来伤人。走这种地方得多留神上方。”
“这棵树是道格拉斯冷杉,能长到 200 英尺高。不过它们根系很浅,遇上大雨大风就容易倒。看,那边就有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根全翻出来了。所以雨季或者大风天最好别来这儿徒步。”
我加快脚步,想甩开他,但地势崎岖不平,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我走得气喘吁吁。
而那个可恶的家伙凭着腿长,悠哉游哉地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如果遇到熊……山狮……郊狼……”
啊啊啊啊啊——
“我有个小疑问,”汤南轩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觉得空吗?有没有想过换个小点的?”
想过,经常想,可是房子不在我的名下啊。但是这件事我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包括他。
“总面积虽然大,但适合盖房的地方只有很少一部分,有价无市。”我说,“这块地在上任房主的家族手里传了一百多年都卖不出去。我妈妈被朋友坑了,不然才不会买下它。”
“考虑过抵押贷款吗?”汤南轩问,“就算只抵押一半,也够你申请投资移民了。比假结婚安全多了。”
“我不想折腾,就爱住这里不行吗?”我停下来,扶着树喘息,“再说又不是非要绿卡,能再待个四五年就够了。”
还剩四年整,再加上办手续需要的时间。
“四五年……”汤南轩重复着我的话,脸上又出现浅浅的酒窝。
我盯着他脸颊看:“你有酒窝?”
“对,”他点点头,“这个基因,有不少人想要。”
呵呵,瞧他得意的,酒窝除了可爱还有什么用?
看我的:“我的基因也不差啊,吃不胖,不留伤疤。也很受欢迎呢。”
他的酒窝加深了。不是吧,连这种事都要跟我争个高低?
“我不近视,也没得过蛀牙。”我接着说。
“厉害。”汤南轩满意地点点头,“好评。”??
潺潺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再走几十米就是一条小溪。八月份这里不过是一条小水沟。几个月的雨季过去,水面宽了三四米。水看起来不深,顶多到膝盖,踩着石头应该能过去。
汤南轩走在前面,停在第二块石头上等我。石头上只能站一个人,我安全地站上第一块石头后,他才移动到下一块。这些石头显然是有人放在小溪里的,那人可能比我高。汤南轩腿长,轻松跨过去,而我则需要跳一下。
跳起来了我才想起自己有骨裂。虽然现在已经不疼了,但稍一分神,脚落地时就没踩稳。
“扑通!”汤南轩跳进水中扶住了我。
虽然他扶得很及时,我只有半个脚掌滑入水中,但我还是凉得倒吸一口气:“嘶——抱歉,你的裤子都湿了,我们回去吧。”
“既然都来了,先看看 Wheatly 家再回去吧。”汤南轩说着,干脆扛着我涉水渡过了小溪。
幸运的是,对岸的树林很快过渡成草地,道路变得好走多了,几分钟后就到了郡里修的徒步道。这条徒步道沿着我家北面边界,是一条经过压实处理的土路,大约四五米宽,东西走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汤南轩踢了踢路边 30 公分高的铁丝网,哼了一声:“这就是你家围栏?”
“免费的,已经不错了。”我指了指对面说,“再说小偷到了这里,要偷也是偷对面看起来有钱的。”
对面有正经的木围栏,但也是那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型号。
“呐,Wheatly 家就在对面啦。”我说,“好了,回去吧,怪冷的。你可别又发烧了。”
汤南轩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抬腿迈过铁丝网:“那边的房子看着挺新的。”
“嗯,我们刚搬来时,这里还是一户人家的一整片土地,后来才被分割成小块重新开发的。这些房子建成也没几年。”
我们一起查看地图,最后确认 Wheatly 家就是我们正前方的那栋房子。
汤南轩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甚至朝我家的方向也拍了几张,最后还站在路中间录制了一个 360 度的视频。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怎么啦?”我问他。
他反问我:“通向你家的小路,一直都有吗?”
我告诉他,这条小路至少在我家搬来的时候就有了,但已经荒废。四月底,华州政府颁发居家令,我无聊时发现了这条小路,花了几个月时间慢慢清理,重新修通。
“什么时候修通的?”他又问。
“七月底吧。”
“修路时,有遇到什么怪事吗?”
“怪事?”我狐疑地眯起眼,“什么算怪事?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最近读到一个悬案的卷宗,”汤南轩说,“十年前,Wheatly 的儿子和同学去徒步,他们迷路了。几天后,Wheatly 的儿子被路人救起,但他的同学一直没被找到。”
我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们在哪里徒步?不会是在我家的……”
“是在斯诺山附近找到的。”
我转过头,沿着步道向东面看去。斯诺山离这里有三四十英里吧,走过去的?
“同学?大学生吗?”
“高中生。”汤南轩说。
“高中生,走这么远?这么硬核?”
汤南轩耸耸肩。
“啊,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没走那么远,可能是溜到我家的林子里玩,发生争执,Wheatly 的儿子杀了同学,跑到斯诺山去制造假象。我修通了小路,Wheatly 担心阴谋败露,于是制造车祸想杀我灭口……”我摸摸下巴,“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过修路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我歪着头努力想,“而且九月份我开始去超市后,就没走过小路了,为什么十一月份才……啊,对了,他一定是在等着下大雨!”
汤南轩耐心地听我说完,然后评价:“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我扬起脸,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然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
“有照片显示他们两人一起朝斯诺山方向走去,而且他的同学至今未被确认死亡,案件还在由专门的部门按失踪案调查。”他说,“我不好插手其他部门的工作,但作为警察,我不喜欢巧合。”
汤南轩抬头眺望我家的方向,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不管怎样,林子里不太安全,你以后不要自己走小路。”他说,“想走的话,叫我陪你。”
一下子就快看一半了 屯不住啊啊啊啊我会努力日更的(=ↀωↀ=)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