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帆站在这栋已经发黑发绿了的老式居民楼前,目光在墙上的门牌号和手里的地址反复切换,确认了三次自己不是走错地方,才将迟疑的步子踏进单元门。楼道里的破儿童自行车、干透的橘子皮和萦绕在鼻尖的陈旧腐气都在告诉他,这里不像是个开借贷公司的地方。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要借非法的高利贷,还能指望公司能在什么正规的地方吗。宋帆绷紧了头皮,在他的狭隘印象里,放高利贷的就等于黑色组织,他担心自己进去一句话不对就会被按在地上揍一顿。
宋帆站在这栋已经发黑发绿了的老式居民楼前,目光在墙上的门牌号和手里的地址反复切换,确认了三次自己不是走错地方,才将迟疑的步子踏进单元门。
楼道里的破儿童自行车、干透的橘子皮和萦绕在鼻尖的陈旧腐气都在告诉他,这里不像是个开借贷公司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要借非法的高利贷,还能指望公司能在什么正规的地方吗。
宋帆绷紧了头皮,在他的狭隘印象里,放高利贷的就等于黑色组织,他担心自己进去一句话不对就会被按在地上揍一顿。
想到这里,双腿不免有些发抖。
颤颤巍巍上到三楼,他这才看到门框上那个褪得有些发黄的牌匾:隆成信贷。
就是这里了。
门虚掩着,里面没什么声音。
在进去之前,宋帆脑子里推演了无数次,理想中的他面对一群纹身大汉,他面不改色说出借款金额,稳如泰山签下借款合同,再悠悠然地离开,他不是那种误入歧途的羔羊,而是一个有自己主意的老谋深算之徒。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宋帆推门而入,猝不及防的,屋内竟是一派祥和。
客厅的区域摆了两组隔断式办公桌,上面摆满了文件,几个员工模样的人各自在翻看着什么。
餐厅的位置放着一张大实木办公桌,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穿着立整灰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那,盯着电脑,指尖断断续续地滑动鼠标。
宋帆一时间没了台词——纹身大汉呢?打手呢?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灰西装瞥到进来了人,面无表情的脸倏地大放异彩,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伸出礼仪之手,唱曲儿一样地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隆成信贷欢迎您!”
宋帆懵懂着和这个貌似是这里头头的人握了手,结结巴巴地说:“你……好。我……我之前和你们联系过,我……姓宋。”
“哦!宋先生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鄙人严正桦,不才是这里的负责人。”灰西装油滑地说了一串客套话,随即将宋帆引到实木桌前的客椅坐下,自己坐回老板椅,正色下来,进入主题。
“宋先生,我们这里是很自由的,不会过问客户的信用、借款用途,您只需要提供身份证、银行卡号和可供抵押的资产证明,我们提供拟好的文件,您只管签字画押,签完字,钱立马到账。”
宋帆默默听着,包里的身份证和房产证像是在发烫,迫不及待地要跳出来,代替宋帆把这一切手续搞定。
那天的屈辱还历历在目,某个部位时不时隐隐作痛,他去了医院,医生诊断为刚烈。
宋帆出生平凡,他搭上顾氏这条大船完全靠的是年轻的他豁得出去,不管是那个人力经理仇云、江若暖还是顾以晓,都是他往上爬的工具。
好不容易混到市场部经理的位置,比江若暖的职位还高,还俘获了顾以晓的芳心,他以为从此可以翻身把歌唱,和这些上层人平起平坐了。
然而,这不过是他想象中的草根逆袭记,现实中,江若暖是个猪队友,顾以晓也清醒得可怕,而陆临川那人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的赢面太小了。
一想到这,宋帆胸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憋闷,他就像一个被压在砖石下的种子,他就算做得再多,砖石轻轻松松就能让他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他不想再努力了,他要回老家了,但在这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宋帆浑浊的目光倏地清明起来,他低头掏出身份证和老家的房产证,推到严正桦面前,轻而坚定地说:“我要贷30万。”
“爽快!”严正桦麻利地起身,把证件拿到旁边复印,让宋帆签字盖手印,折腾了没一会,宋帆手机上建业银行发来短信,收到转账30万。
就在宋帆赶往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时,顾以晓正在顾氏茶水间搅动着干苦的热美式,她微微眯起眼睛,盘算着怎么把江若暖从那个大办公室赶走,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子恶寒,这让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谁在骂我?
Lily似是想到了什么,努努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顾姐……”
顾以晓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她有话直说。
Lily顿了顿,说:“之前你让我查宋帆和江若暖的资产情况,我就顺带翻了下我们部门的购买台账,发现每个月固定有一笔50万的货款汇给一家境外公司,备注是咨询服务购买,这名目一看就很假,就算要买咨询服务也轮不到咱们市场部买吧,然后我就说查查到底是谁通过的审批……”
Lily迟疑了片刻,因为她看到顾以晓眸子里的轻快已经缓缓被阴霾淹没。
“你接着说。”顾以晓沉着脸点点头。
“嗯,其实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宋帆搞的鬼,结果一层一层查上去,发现最终审批人……居然是董事长……”
顾以晓眼皮一垂,没有回应,睫毛的阴影下,黑如深潭的眸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周身散发着来自地底深处的冰冷,像是要把身边的活人都拖下去。
Lily识趣地不再作声,说实话她挺害怕顾姐这种状态的,整个人像是陷在混沌里,虽然Lily就站在她眼前,但顾以晓的目光就像穿过了时间和空间,凝视着另一个世界的人。
片刻之后,顾以晓突然微笑起来,收回目光,友好地注视Lily,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啊切!”
宋帆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飞沫竟喷到飞哥那副马上要杠上花的牌上。
哗啦哗啦的麻将撞击声瞬间偃旗息鼓,这间狭小逼仄的麻将馆里会动的活物只剩下灯光里缱绻的烟雾。
飞哥缓缓转过身,虽然他在屋里还戴着墨镜,宋帆还是被那瘆人的眼神吓得一抖。
“哥们儿,知道文明俩字儿咋写吗?”飞哥一开口就是火药味。
宋帆捂住嘴,缩着脖子点点头:“知…知……道。”
“知道你还冲我打喷嚏?!”飞哥作势朝着宋帆一扇,暴跳如雷的样子倒是与门神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