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终于救到了他的阿倾。……江雪倾骤然从梦中惊醒。她神情发懵,瞪大双眼,缓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确认自己仍坐在会客室里。室内的温度适宜,她身上没有披着涂山凛的那件黑色西服外套,仍旧穿着那身残缺了半边珍珠串衣袖的旗袍。她转头望向斜对面,那位藏香传承人已经将香盏点燃,屋内幽幽地萦绕着一股馥郁而奇特的香气。“涂山凛!”江雪倾缓过神后,立即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却见他依旧垂首低眸,似乎仍停留在梦中。江雪倾握紧他的手,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呼唤他:“涂山凛?阿凛……”
Vol.1
“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字迹,和故去的江大小姐的字迹,一模一样?”
江雪倾的双眸颜色偏淡,紧盯住一个人时,如同野生动物一般,透着一股原始丛林般危险的意图。
莫炤言被她盯得心头发慌,喉咙紧了紧,竟然一时无言。
“什么字迹?你们在说什么?”
江月影原本不想搅和其中,她远远地就在门边。可听到两人对话,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她赶紧关上门,转身询问。
江雪倾见他们双双上钩,眼底的冷笑越发肆意。
她转头瞥见一旁商务书桌上备有纸和笔,索性走过去,在纸上写下一个『倾』字。
莫炤言立在原地,怔神地注视着她。
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年龄也相差颇多,可莫炤言望着她的侧影,从她落笔时的神态中,竟然恍惚察觉到了往日里那位江大小姐的影子。
他瞳仁紧缩,惶恐的情绪顿时在心中无限的蔓延开来。
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那天在雪夜中,他亲眼目睹江雪倾驾驶着失控的跑车冲破防护栏坠下山林。那样破碎的伤口,和那场被汽油加速燃烧的山火,江雪倾是绝无可能生还的。更何况,再事故鉴定后,江家还依照礼制请来高僧为江雪倾进行了超度。
莫炤言从来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
可眼前这个女孩子,却在一步步蚕食他的理智。
江雪倾手中拿着这张纸,走回到莫炤言面前,将他惊疑不定的事物,明晃晃的呈现在他眼前。
江月影此刻就站在莫炤言身旁,她一眼瞧见纸上的字,也是吓的面色骤白,向后倒退半步,竟是半个身子躲在莫炤言身后。
“你……你和那个江雪倾,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江月影无法断定眼下究竟遭遇怎样的离奇事物,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合理解释。
江雪倾将两人惊惧的神色收入眼底,泰然自若地抬手,将写着『倾』字的纸张,铺展在他们眼前。
“江二小姐,刚才不是还在追问我的名字吗?如你们所见,同名同姓,都会侍香、合香,拥有相似的字迹,我和江家那位故去的大小姐,有着太多重合之处。巧合多了,便会让人不禁生疑,猜测这是否仅仅只是巧合?”
“你到底什么意思?”江月影被她脸上挂着的冷笑,激的浑身汗毛倒竖。
江雪倾勾了勾唇角,她嗓音凉薄,唇边含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兴许,我真的认识江家大小姐呢?”
她脸上明明是微笑着的,却让面前的两人同时感觉毛骨悚然。
莫炤言心中发慌,伸手一把将江雪倾手中的纸张夺过来,他紧盯着纸上的那个『倾』字。
“字迹一样,名字也一样。你究竟是谁?是谁派你故意接近我们梅香堂的?”
“你们的梅香堂?呵呵。”江雪倾嗤笑一声,“也对,自从江大小姐离世之后,梅家的梅香堂,就只剩下如你们一般的外姓人。眼下恐怕是连镇店之宝,红梅雪踪都要保不住了吧!”
“你只是涂山香坊的一个小小合香师,怎么会知道这些?”江月影脱口而出。
“我不仅知道红梅雪踪断供很久,还知道为什么会断供。”江雪倾的眼神犀利的如同一柄寒光乍现的利刃,凶狠地挥向面前的两人,“我猜,你们一定急于寻找红梅雪踪的香方。要是镇店之宝继续断供,乃至彻底消失,梅香堂的口碑节节败退,从此跌出香业集团第一梯队。下一季的财报,一定会更加难堪,届时你们如何向董事会交代?费尽心机从梅家夺来的梅香堂,你们又有什么能耐继续掌控?像你们这样好不容易爬上高位的人,该如何面对从云端跌落的痛苦?”
“你究竟是谁?”莫炤言被她的所言字字诛心,一时失控,欺身向前。他刚想要去控制住江雪倾,却被她先一步闪身避开。
江雪倾冷冰冰地凝视他,好似在盯着一颗金玉其外的柑橘。他外表温润高雅,内在早已腐朽不堪。
“我是谁?”江雪倾勾起唇角,脸上肃杀的冷意越发浓重,“我只是江大小姐的一位故人。江雪倾出自白珠镇,却殒没在港城的雪夜中。我可惜她一身制香才华,无处施展;我怜悯她合香技艺高超,却被歹人所害;我同情她识人不清,才落得身死的凄冷结局。”
“她……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她……她是不是被附身……”江月影慌张的语无伦次。
那天夜里的事,明明只有她和莫炤言知晓,那段公路上的监控点,全都被他们安排人提前破坏一空。除他们以外,不可能再有第三人知道那天雪夜中发生的祸事,除非……
“她知道的太多,不能让她走!”
莫炤言的理智荡然无存,所有思绪被恐惧冲刷着。此刻他脑海中只生出一个念头,一定要控制住这个女孩,她身上一定藏有关于他前妻的秘密,甚至知道红梅雪踪的去向!
江雪倾知晓自己的前夫平日里跟着教练练习泰拳防身,他锻炼勤快,身手还算不错,所以她是提前防备着他的。
“怎么?你们还想玩非法禁锢?”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江月影惶恐中只知本能自保。
她不知何时从果盘中摸到了一把水果刀,正要递给莫炤言。可就在他伸手要去接的一瞬间,便被江雪倾截胡。
江雪倾一脚踹在江月影的手腕上,江月影吃痛松手,那柄水果刀顿时掉落在地毯上。
莫炤言见形势不妙,立即冲上前要将那柄刀拾起来。没想到江雪倾更快他一步,以脚尖挑起刀柄,只在眨眼间,那柄水果刀已然落在了她手中。
“怎么?你们让江大小姐从这世间消失,眼下也想让我消失?真可惜啊,我和江大小姐不同,我出生低微,从泥泞中走出来,见到过太多跟你们一样下贱的烂人!”
江雪倾手中玩着那柄水果刀,眼眸余光扫过堵在她面前,正虎视眈眈想要联手除掉她的两人。
“我对付这些烂人的时候,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
她手中虽有刀,可莫炤言并不畏惧。毕竟他这一身泰拳并不是白练的,往日对练时他都是赤手空拳与教练搏杀。他有自信可以从江雪倾手中抢夺过水果刀,将她反制控制住。
他亦是底层低微处出身,太过清楚拥有一身保护自己的实力,比雇几个专业保镖更有用。
博你欢心
Vol.2
江雪倾手中虽有刀,可莫炤言并不畏惧。
他这一身泰拳可不是白练的。
往日对练时,他都是赤手空拳与教练实战搏杀。
面前的女孩看起来单薄可欺的,他有自信可以从她手中抢夺过水果刀,将江雪倾反制控制住。
莫炤言悄无声息迅速以余光巡视过周围的器物,寻找可以使用的趁手武器。
他亦是底层低微处出身,从小学会的第一条生存法则便是弱肉强食。他可不会对一个女孩子怜香惜玉的,必要时他只会亲手除掉障碍物,如同他能亲手除掉他的妻子一般。
就在双方对峙时,客房的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暴力冲破。
下一秒,两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冲进屋内,瞬间逆转了客房里的形势。
江月影被吓得抱头尖叫,定睛一看才瞧清楚冲进来的人是谁。
“你们……你们两个是凛少的保镖!”她无比震惊。
阿卓和方宇哲绷着脸,面无表情,同步走到江雪倾面前。
方宇哲道:“江小姐,凛少让我们请您回去,他正在找您。”
江雪倾知道这只是一个说辞,阿卓和方宇哲能找到这间客房,是因为他们刚才分开之前约定过,她会一直开着共享定位,若是半小时内他们无法联系到她,便会按照定位冲进来寻她。
江雪倾扭头看向那扇被破坏的摇摇欲坠的客房门。很显然,她的这招防备后手,很有效。
阿卓上前一步,低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少爷真的在找你。少爷说你想见识一下藏香,眼下便可以跟他一起观赏。”
-
有涂山凛的两位贴身保镖在场,房间内的两人皆是不敢再拘着江雪倾不放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离开房间。
江月影被吓得腿软,跌坐在沙发上。
“这下该怎么收场?你说她是不是真的知道内幕?万一她把雪夜那晚的事情……”江月影越想越忐忑,面色惊恐。
“少自己吓唬自己。这个同名同姓的江雪倾的确很有问题,我会找人跟着她调查。在此之前,你别去招惹她,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我才不会!你没发觉她刚才的眼神好吓人,就像是被什么附身一样……”
“闭嘴!别说这种无稽之谈!”
莫炤言捏紧手指,大喝一声。可他心中同样心虚的发慌。
另一边。
方宇哲在楼梯口与江雪倾和阿卓暂时分开,他继续蹲守在楼层内,随时盯梢莫炤言他们的动向。
下行的电梯里,阿卓简单的把他们分开后,查到的几桩事情和江雪倾说了一下,同时把一份可疑名单发到她的手机上。
“我们刚才没有发现梅香堂莫总的身影,在他上楼去客房期间,不知所踪。”
“我也是,一直没有找到莫炤言。”江雪倾摸摸下巴,疑惑道,“难道他神不知鬼不觉,已经完成了那桩交易?”
“虽然没有跟到梅香堂那边的人,可我和哲哥发现了二爷手下的人。”
“涂山凛的那位二叔?”江雪倾转眸间想起,那日在拿督庄园内被她砸晕的老男人,只觉得辣眼睛。她嫌弃地龇了龇牙。
阿卓抱臂继续说:“听说二爷在拿督庄园里被人偷袭,眼下正住院治疗,说是明天包机回港城。他今天并没有出席交流会,可非常奇怪,二爷本人没来,可他手下的人却来了,还是偷偷摸摸来的。”
“嗯?怎么说?你们究竟调查到什么?”
“我和哲哥发现二爷的人,手里没拿邀请函,悄悄从酒店后门进来,并且进了岛国合香师的客房里。”
“岛国?他们为咩会跟岛国那边的合香师相熟?”江雪倾心生疑窦。
涂山香坊的业务虽然遍及五大洲,在岛国也设有分店。可江雪倾记得,涂山凛的二叔并不负责亚太区的业务,怎么会和岛国那边的人牵扯上关系?还特意掩人耳目,悄悄地从后门进来,与岛国的人接触?
怎么想都觉得其中大有古怪!
“这样看来我们的人手肯定不够,我们需要外援帮忙。”
“啊?可这里又不是港城,我们一时间去哪里借调可以信任的人手?”阿卓不解地问。
江雪倾盯着手机上的名单,思索几秒钟后,抬眸问道:“白二少和千羽到了吗?”
“我们过来找你时,他们刚到。阿倾,你刚才说的借调人手,要往哪里找人?”
江雪倾抿唇一笑:“这个,你很快就知道啦。”
这时电梯恰好到层,江雪倾信步走出轿厢。
她原以为是要回到会场里去的,没料到阿卓却把她带到了走廊上的一间会客室前。
推门而入,白雨沛和师千羽也坐在里面。
“阿倾,你怎么才来。凛少说你不来,就不让我们观赏藏香技艺。”师千羽撇了撇嘴角,佯装抱怨道。
涂山凛正坐在主位上和藏香传承人轻声谈话,听到开门声,他转头朝大门的方向望了过来。一眼便定在江雪倾的身上,他眼波柔和,抬手朝她招了招。
“阿倾,过来。”
江雪倾放眼望去,只见涂山凛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穿藏服的男子。
他看上去大约有三十五岁左右,留着寸头,皮肤黝黑而富有光泽。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说话时一直默默地转动珠粒。
真把藏香传承人请过来了?
江雪倾惊诧了一瞬,很快便朝涂山凛的面前走去。在路过白雨沛身边时,只听他小声调侃。
“会场里那间vip会客室,你既然进不去,你家这位就把藏香传承人单独请出来。狂撒千金,只为博你欢心呀。”
“啊?”江雪倾诧异地瞥了白雨沛一眼。什么狂撒千金?她只是走开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刚才去了哪里?”涂山凛没去理会白雨沛的调侃,伸手迎向她。
江雪倾弯唇一笑,神神秘秘地说:“我去给某些人心上,种上一片阴影。”她转眸瞧见涂山凛手心上躺着一颗深褐色的麝香,伸手取了过来,凑在鼻子前嗅闻,称赞道,“这种麝香香材品质上乘,你从哪里弄来的?”
入梦
Vol.3
涂山凛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为她介绍起坐在对面的男人。
“这位是平措,藏香传承人。你手上的这粒麝香,正是产自他的家乡。”
身穿藏族服装的男人,见眼前这位尊贵的涂山大少,对面前的女孩子温柔有加,便清楚这个女孩一定是他心中极为重要的人。
平措微微颔首:“扎西德勒。”
江雪倾也回了礼,微笑道:“扎西德勒。”
涂山凛身旁一直空着一个位置,正是为江雪倾预留的。会客室里全是自己人,江雪倾毫无顾忌地坐在涂山凛身旁。
她侧着身子,歪头低声问:“我可以直接用中文跟平措先生交流吗?”
“平措在广城念的大学,他的普通话很不错,还会一些些粤语。”涂山凛温声回应她,连那把清冷的嗓音中也蕴藏轻柔的情愫。
江雪倾眨眨眼睛,颇为好奇地观察着坐在他们对面的藏族男子。正当此时,平措却神色疏朗地开口。
“刚才听凛少介绍,江小姐是一位出色的合香师。听闻你对藏香十分感兴趣,不如我们两人以合香师的身份切磋一番,交流技艺。”
平措的话语刚落,坐在一旁的师千羽立马坐不住了。
“哇!凛少你太偏心了。我从进来到现在,一直跟你提想要和平措先生交流合香技艺,你偏说要等阿倾回来再议。没想到是直接把切磋机会留给阿倾,我不服气。”
师千羽双臂环抱在胸前,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江雪倾清楚师千羽是个香痴,如今屋里坐着一位鲜少出来交流技艺的藏香传承人,她自然是技痒难耐,想要和对方切磋一二的。
江雪倾索性成人之美,微笑着向平措介绍道:“平措先生,那边坐着的那位是我们涂山香坊的首席合香师师千羽,她最能代表涂山香坊的实力。不如请她和你一同切磋交流,我坐在一旁观摩,也好学习两位的精髓。”
江雪倾轻而易举的将机会推给师千羽,倒是让坐在她身旁的涂山凛十分困惑。刚才明明是她想进去vip会客室里,一睹这位藏香传承人风采的。
现在他大费周章一口气签下当地五年的麝香采购单,这才单独将平措请到这里,可江雪倾却把切磋香道的机会让给了师千羽。
涂山凛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可也并未阻拦她的做法。
切磋对象换成了师千羽,平措并无意见。
这场香道交流,原本也只是私下小聚时的切磋,两人怀抱的目的都不是为一争高低。所以并没有采取同时开始侍香的方式,而是让他们一前一后侍香,互相观摩学习。
涂山凛让人备了两套香具,合香师平日里身边都会携带自己惯用的香粉。香具被送进会客室后,他们两人各自坐在一张小桌前。
平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请师千羽先进行侍香。
师千羽毫不扭捏,微笑点头应下后,便开始动手打香纂。
她打香篆的手艺向来又快又稳,未防藏香和传统香道使用的香方不同,师千羽特意边打香篆,边为平措介绍自己所用的这张香方。
“我今日调制的香方,名曰赵清献公香。此香方主人为北宋“铁面御史”赵抃,其为人清廉正直,长厚清修,平时以一琴一鹤相伴。是以这款香没有用昂贵的白檀作主香,而是选用玄参,与赵抃为人清廉相符,香气清苦悠远,意境高深。”
师千羽边介绍香粉中的配方,边选用莲花图案的篆模,在按压好的香灰上铺上香粉。几下清扫后,提起纂模,香灰上落下一朵清雅的莲花。
她以一线香引燃香纂,袅袅香气在会客室中晕染开来,如凉亭诗酒,对月吟诗,让人的心情沉静而安宁。
师千羽发挥的十分稳定,平措闻过那盏香后,颇为欣赏地开口称赞。
“涂山香坊的首席,能将这张香方发挥出独有的神韵,技艺十分了得!”
“多谢夸奖。”师千羽自小侍香技艺高超,听到过的赞赏太多,她对这些夸赞并不在乎,而是非常期待身边这位藏香传承人的表现。
为了不影响在场诸位赏闻下一盏香,师千羽主动将自己刚燃起的这盏香掐灭。
“平措先生,请开始吧。”师千羽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边,江雪倾坐在涂山凛身旁,也满脸期待的神情。
她压低声音,凑近涂山凛耳边道:“我听闻藏香中,有一道香叫做入梦。曾经听说有赏闻者在品香时,因香入梦。那几位有过入梦经历的人,事后提到过他们的经历,都说有一瞬间恍惚失神间,好似回去了过往的时光里。”
涂山凛侧过脸看她,意味深长地问:“所以,你才对藏香这么感兴趣?”他顿了顿,目光越发深邃地注视向她,“如果有机会,你想回到过去吗?”
江雪倾眨了眨眼睛,坚定地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
她所亲所爱之人都已经离世,如今身边相熟的人,也只余下涂山凛一人。她一点都不想回到过去,那段孤单单冷冰冰的时光里。眼下她只想把握此时此刻,珍惜身边每一位值得她善待的人。
平措在侍香前,先是用藏语诵读了一段经文,而后动作文雅,不疾不徐地开始调香。
会客室里极静,师千羽屏息凝神坐在平措身旁的位置,仔细地观摩这位藏香传承人的每一个动作。
白雨沛则单手支在下巴上,今日起的有点早,他原本就没睡够。眼下屋内温度合适,还有暗香萦绕其间。身处这样安逸的环境中,他都有些犯困了。
江雪倾也和师千羽一样端坐在座位上。涂山凛为她安排的位置,观赏角度很好,能够清晰的从斜侧方看清平措的调香手法。
她发觉调制藏香的手法,和她们平日里调香时惯用的方式相差无几,可运用的香料却大相径庭。
藏香更偏好使用馥郁香型的香料。
好比平措此时运用的香材,除却常用的檀香、沉香、麝香、冰片以外,还加入雪区特有的藏红花、红景天、琥珀、藏南柏木树干……
江雪倾转头正想和涂山凛交流她的发现,转眸间却见涂山凛低头颔首,双眸微闭,似乎进入了梦乡。
第十一次
Vol.4
江雪倾一怔,心中诧异,难道藏香真如传闻中一样有入梦的功效?
她正好奇地盯着涂山凛看,只见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一只手紧握成拳。不知在梦中梦见了什么,他的一双眉宇微微蹙起。
江雪倾下意识伸出手,轻轻地搭在涂山凛那只紧握成拳的手上。只在肌肤相贴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她感觉眼皮沉重,头脑昏沉,眼神忽而迷离起来,脑海中倏然闪现过许多零碎的画面。
黑夜、盘山公路、昏暗的山林、漫天雪霰……
竟是那场带走她的静谧无声雪夜。
-
睁开眼时,江雪倾周身乍寒。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驾驶那辆跑车,行驶在漆黑的盘山公路上。
她身上穿的与周围季节格格不入,赫然是参加交流会时那件破损了半边衣袖的旗袍。
江雪倾坐在车里,头脑发懵,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无的梦境。
她踩下刹车,想要将车停在路旁,可很快发觉这辆车似乎完全不受制于她的操控。她又试着换挡,也无效。
江雪倾索性想要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同样发现解不开。
她似乎是被困在这辆车中,无法做出任何的自救行为。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在交流会上,为咩会回到这一天?”
江雪倾心中惶惶难定,可越是心慌的时候,就越是必须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车不受到她的操控,那么一定会按照那晚的行驶路线直接冲撞向防护栏,然后坠下山林。那场车祸不可避免,还是会发生。
江雪倾在车内尝试了各种能让车子降速停下的方式,可全都无效。眼睁睁看着前方出现那道转弯。
那一夜,她就是从这处转弯冲下山林的。
江雪倾闭上双眼,心死如灰。
该来的,终究跑不掉。
只是不知眼下这是一场梦,还是……又重来了一次?
跑车失控笔直地朝护栏的方向冲撞过去。
江雪倾几乎能提前感觉到之前体会过的,冲撞后肋骨刺入身体的疼痛……
就在这时,转弯处一道明晃晃的灯光亮起。
一辆车突然冲出来,车前大灯亮的刺眼,从旁侧撞击向江雪倾的副驾驶一侧。
刹那间,原本失控要冲撞向防护栏的车,一时间被撞得原地回旋大半圈,硬生生被撞回到公路另一侧,车头侧面撞击在石壁上,失控的跑车最终停了下来。
江雪倾身上绑着安全带,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坐在车内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撞击的眼前一黑,本能地闭紧双眼。
直到车子完全停下,她紧张地急喘着气,缓缓抬起头。
车前盖在撞击中被挤压的变形,此刻正腾腾的冒着白烟。
江雪倾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并没有受伤。
刺目的车灯将前方的暗道照得通明,一片白光中,一道欣长的身影,迎着漫天飘舞的雪霰,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她走来。
他的脸笼在一片强光中,看不清五官,江雪倾却笃定地知道正走向她的人是谁。
“涂山凛……”她轻声呢喃,叫着他的名字。
车门在撞击中变形被卡住,涂山凛费劲全力才将江雪倾从车中救出来。
车外裹挟着寒意的风雪瞬间向江雪倾侵袭而来,可下一秒一件厚实宽大的黑色西服外套已经笼在她的肩头。
“阿倾,第十一次了。我终于……终于救到你!”
他的脸映在雪色中比往日更加苍白,黑瞳中充斥着闪闪的泪光。
涂山凛伸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第十一次……
他反复死了十一次!
这次,终于救到了他的阿倾。
……
江雪倾骤然从梦中惊醒。
她神情发懵,瞪大双眼,缓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确认自己仍坐在会客室里。
室内的温度适宜,她身上没有披着涂山凛的那件黑色西服外套,仍旧穿着那身残缺了半边珍珠串衣袖的旗袍。
她转头望向斜对面,那位藏香传承人已经将香盏点燃,屋内幽幽地萦绕着一股馥郁而奇特的香气。
“涂山凛!”江雪倾缓过神后,立即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却见他依旧垂首低眸,似乎仍停留在梦中。
江雪倾握紧他的手,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呼唤他:“涂山凛?阿凛……”
紧闭的双眼终于缓慢地睁开,他那双沉黑的眼眸中还噙着泪光。
涂山凛茫然地抬起头,神情似梦似幻,好似也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恍惚了刹那后,忽地牢牢抓紧她的手。
“阿倾!”
出事后昏迷的那段漫长时间里,涂山凛一直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中他死了一次又一次,而他的阿倾每一次离开他时,眼神中都带着决绝的恨意。
到最后,涂山凛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
直到那夜在游艇上,江雪倾将他拽入海中……
“真奇怪!我怎么突然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梦。”坐在另一侧的白雨沛打着哈欠,扭头看向涂山凛,“咦?阿凛,你眼睛红红的?”
白雨沛看看涂山凛,又伸长脖颈敲了敲江雪倾。
“你们两个看起来有点古怪,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江雪倾只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梦中车子失控冲撞向防护栏的心悸感,依旧深刻在她脑海中。在白雨沛提醒下,她抬眸这才注意到涂山凛的眼圈泛红,和梦中看见的一样,他眼含泪光,似有千言万语藏匿其间,想要对她一人诉说。
江雪倾抬手遮在涂山凛双眼上,替他对白雨沛解释。
“他眼睛进了香灰,我正替他吹灰尘呢。”说着,她上手捧起涂山凛的脸颊,探首贴近他,小声道,“做戏,你闭上眼睛缓一缓。”
她的手掌柔软而细腻,温热地贴在脸颊两侧,涂山凛会心一笑,闭上双眼,任由她轻轻呵气吹拂过自己的脸。
白雨沛无端端被塞了一口狗粮,他瘪了瘪嘴巴,扭头避开视线。
他带着笑音调侃:“虽然会客室里几乎都是自己人,可你们两个也太明晃晃虐单身狗啦。是不是,千羽?”
“管我什么事?反正我只对香道有兴趣,横竖狗粮撒不到我。”师千羽干脆利落地拒绝和白雨沛站在同一阵营。
招惹
Vol.5
结束晚宴返回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深夜。
返程路上,江雪倾并没有提起下午在会客室内藏香入梦后,在梦境中所看见的场景,而是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涂山凛听,又请白雨沛和师千羽帮忙联络他们的师兄。
白家在东南亚的人脉更广,莫炤言以梅香堂名义暗联岛国合香师的事,请他们协助调查,更能事半功倍。
他们的车刚行至酒店门口,两道身影突然飞快地迎上来。
崔家两姐妹走投无路,压根顾不上危险,竟然以身挡车,硬生生地拦在涂山凛他们的车前。
也不知道这两姐妹在酒店门外等了多久,全然不复往日趾高气昂的做派,她们扑在车后座窗前,哭着请求。
“凛表哥,求求你不要撤资,资金链一旦断裂,我们家真的没办法活了!”崔泳儿扑在车门上拍击玻璃窗,哭得梨花带雨。
江雪倾坐在车后座,隔着隐私车窗望出去,瞧见崔家姐妹俩的惨样,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
“你把她们怎么了?”
从拿督庄园回来后,涂山凛一直陪伴在她身旁,江雪倾并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异常行为。可车窗外崔家姐妹哭得实在凄惨,也不知道涂山凛私底下对她们做了什么?
涂山凛正低眸查阅江雪倾刚转发给他的那份调查名单,头也不抬地吩咐方宇哲。
“继续往前开,不用理她们。”
“是的,少爷。”
轿车毫无留恋地缓缓驶入酒店内,崔家姐妹没想到涂山凛眼见她们这副惨样,都不肯下车与她们见一面,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覆灭。
早知如此,当时她们就不该兵行险招的去招惹江雪倾。
她们都没料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在凛表哥心目中竟如此重要,重要到在找人调查后,速度极快寻出她们那日派出去在椰子水中下药的那人,又供出那个村庄中的位置。
涂山凛毫不犹豫派人,将那几个伤害过江雪倾的人全都处理了。人虽然还留着口气在,可却生不如死。崔家在那处村庄的产业也在一夜之间被燃成灰烬。
不仅如此,涂山凛还通过白家的手,揪出她们家在底下赌场的欠账,居然将崔家私下账户中的大笔资金全都汇入黑户。崔家一夜之间几乎被掏空,只剩下拿督这一个空虚名头,已然成为强弩之末。
“这就是她们硬要招惹我家少爷的后果。”
阿卓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抱臂,满脸骄傲。他把过去这十几个小时里,自家少爷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处理崔家姐妹的事,绘声绘色地和江雪倾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道:“再下去她们家只剩变卖不动产这一条路。最好把那座拿督庄园卖掉铲平,看见它就来气,居然胆大包天敢囚禁我们凛少!”
“咳。”涂山凛轻咳一声。
阿卓立马噤声。
此时车子已经停在他们居住的酒店别墅门口,白雨沛和师千羽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刚才酒店门外那一幕他们也是目睹的。
下车后,白雨沛走上前,笑盈盈地抚了抚手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崔家也真是不懂事,动谁不好,偏偏动我们阿倾bb。这下可好,家业说垮就垮啦。”
江雪倾疑惑地望向白雨沛,瞧他那小表情似乎还有几分沾沾自喜。
“这件事,你也有份帮忙?”
白雨沛微笑挑眉:“一会儿你自己去问你家男人喽,他可比我心狠多了。”
-
今天发生太多事。
回到别墅客房中后,江雪倾除去身上的衣物和首饰,放了热水在浴缸里泡澡放松。
她泡澡时间并不喜欢太久,只消半小时便从浴缸里出来。裹着浴袍,正要拿吹风机吹头发,忽而听到门外响起涂山凛的声音。
“阿倾,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江雪倾边回答边握着吹风机,她刚要吹头发,手中的吹风筒却被涂山凛轻易取走。
“做咩?”江雪倾不解地回头看他。
涂山凛朝大床方向努了努嘴:“坐到床上去,我替你吹。”
江雪倾疑惑地眨眨眼睛,可转念一想自己一头长发,原本吹起来就费时费力。眼下涂山凛肯替她吹头发,她当然是乐意接受的。
“好呀,我正好有点累,懒得吹头发。”
江雪倾甩开拖鞋,爬到床上,背对着涂山凛盘腿坐好,将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
涂山凛站在她身后,打开吹风筒的静音柔风档,一点一点细致地为她吹干头发。
他手上的力道轻柔,手指穿入湿发中,指腹擦过她的头皮,余下酥麻的触感。莫名地,江雪倾有些敏感的缩了缩脖颈。
“烫?”涂山凛立即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
江雪倾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吹。”
吹风筒的声响在耳畔持续鸣响,江雪倾正望着床头的一个摆件发呆,目光有些失焦,冷不丁听见涂山凛的声音自她的发顶响起。
“阿倾,等这件事结束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那座海岛住些时间吗?”
“你说的是你之前养病时,居住的那座私属岛屿?”
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边替她吹头发,边声色和缓道:“嗯。这十一年,我一直住在岛上,我想带你去看看。”
“好,等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那座岛屿上。我想去看看,这些年你过得怎样。”
“嗯。”
短暂的沉默后,江雪倾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那个问题。
“下午平措先生点燃藏香后,你是不是也睡着了?有没有做梦?梦里……看到了什么?”
下午在那间会客室里结束品香后,江雪倾只是和涂山凛悠长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可分明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某种情绪。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提起梦里发生的事。
他们都入了同一个梦,也分明都看到了那一夜雪天里发生的事。
涂山凛关掉手中的吹风机,双手搭在江雪倾肩膀上,让她转身,又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眼。
“其实在你出事后,我就找人调查过。可那辆事故车被拖走后消失无踪,最关键的证据被抹除。所有曾接触检修过那辆车的工作人员,也全都离职失联,证据难寻。我明明知道事有蹊跷,可是抓不住任何的把柄。”
他深望着她的双眸,眼底满是懊悔与痛楚。
“对不起,阿倾。是我始终晚了一步……”
江雪倾举起手臂,双手贴着他的面颊:“没有晚,只要你还能回来,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一切就都不迟。”
炽热缠绵
Vol.6
江雪倾担心他站久了腿疾会复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到床上来。
涂山凛毫不客气,长腿一撩坐在床上,甚至反客为主。他一手掀开被角,一手拉住江雪倾的手臂将她向后一扯。
“喂!涂山凛,我让你坐着说话,不是让你和我躺一起!”
“阿倾,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他黑眸熠熠,神情正经的仿佛江雪倾才是那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江雪倾无奈地推了他一把。这人实在太狡猾,他就是算准她吃他这一套,才会这样频频使诈。
“说好了只是躺着聊天。”
忙碌一整天,江雪倾也实在疲累,她扯了只枕头垫在身后,滑倒躺在床上。
“嗯,只聊天。”涂山凛边答应,边撩起被子盖在江雪倾身上。
江雪倾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他:“下午入梦时,你都看见了什么?”
涂山凛平躺在床上,视线盯着天花板,似乎正在回忆。
江雪倾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开口的意思,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正要提醒他快点说,却听涂山凛清冷的嗓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响起。
“阿倾,你相信重生吗?”
江雪倾眼瞳骤然紧缩。
她没有和涂山凛认真探讨过这个问题,虽然她本身就是在那场雪夜中出车祸后才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可涂山凛如今突然提起,是何原因?
不等江雪倾开口解释,涂山凛继续自顾自说。
“十一年前,发生那场意外后,我救被舅舅带走,去了那座岛屿上养病。起初一直都是昏迷状态,那时我虽然无法睁开眼,却能听见外界的动静。意识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完全漆黑的空间中,无法挣脱,无法突破,一直被困在那里,昼夜不分,不知被困了多久。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在黑暗中听见了那道猛烈的撞击声。”
“撞击声?”江雪倾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顿时被勾起好奇心,“你是说意识在被困在黑暗中,撞击声来自黑暗?”
涂山凛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道撞击声出现后,我突然就来到梦里见到的那道转弯。眼睁睁看着你驾驶的跑车冲破防护栏,笔直坠下山林。”
江雪倾浑身一粟,双手攥紧掩在胸口的被子。
“然后呢?”江雪倾深吸一口气,问道。
“第一次时,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坠落,躺在血泊中,我想跳下去救你,可是身体却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第一次?所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吗?”
“嗯,有的。第二次,情况也和第一次差不多。我依旧无法行动,只能眼看你坠下山林,似乎都是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漫天雪霰,每一次我都想冲下山林救你,可都无能为力……直到第五次。”
“第五次?发生了什么转变?”江雪倾像是听奇幻小说一般来了兴致,她摇了摇涂山凛的手臂,追问道。
他侧过脸,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第五次,我的身体好转许多,终于能够行动。在撞击声之前,我来到那处转弯,想要阻止你的车坠下悬崖。可是不知为什么,你坐在驾驶座上,明明看见我的身影,却决绝地不肯多看一眼。撞击还是发生,可是那一次,我有了选择,可以跳下山林和你死在一起。”
“涂山凛……”江雪倾眼眶瞬间漫上泪水,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上,“你是不是傻?万一梦境才是现实,你不是就会跟我一起死掉吗?”
“那样也很好。”
他的嗓音天生凉薄,微微叹息的声音,却叫江雪倾心中更痛。
她收拢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后来呢?”
“第六次,第七次……直到第十一次。”
“第十一次发生了什么?”江雪倾双眸含泪,抬起头看着他。
涂山凛低首,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十一次发生的事情,你下午不是已经在藏香入梦的那个梦境中看到过了吗?”
“那次就是……”江雪倾微微睁大双眼,她没想到下午那场入梦,不是涂山凛入了她的梦境,而是她去到他曾经历的第十一次劫难中。
涂山凛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又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
“还会怪我吗?”
江雪倾眼圈红红的,吸了吸鼻子:“怪你什么?”
“是我亲口提出解除婚约的。”
“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都变成上辈子的事。”
她腻在他怀里,他安稳又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鼓动着她的耳膜,清晰地与她的呼吸共鸣着。
“你不想问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你很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可是一直都没问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身份和模样?”
“就算外貌、身份、年龄全都改变,可是你就是唯一的江雪倾。”他目光笃定而深情,“阿倾,我只认定你。”
他低首,微凉的嘴唇落在她的额头,目光跟随流连过她眼眸、鼻尖,最后落在柔软的红唇上。
这一次,再没有犹豫,他手臂一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个炽热缠绵的吻随之落下。
他身上红梅雪踪的香味,伴随他攀升的体温,迅速占领江雪倾的嗅觉,随他的热吻一起包围她所有的感官。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他灼热的气息与她交融。他的指尖滑过她身体,引起的战栗酥麻袭遍全身。
江雪倾并没有拒绝,双手攀在他的后颈上,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眼波温软地望着他,想要将他为她动情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全都收入眼帘,珍藏在记忆中。
他们错过太久,重逢的太晚,晚到差点阴阳两隔。
可好在世间出现奇迹,而他一次又一次用生命去拯救她……
江雪倾想,她的这次重生,或许就是因为涂山凛一次次反复死亡换来的机会。
既然命中注定他们要在一起,那么她一定会珍惜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这一世一定和涂山凛紧紧缠绕在一起,再也不要和他分开。
涂山凛并不知道躺在身下的女孩此刻竟分心在想这些,他极有耐心,一点点吻开她的唇瓣,撬开贝齿,与之纠缠。手指滑过她的锁骨,向下一颗颗解开睡衣的纽扣。
他的吻一路蔓延而下,从下颚吻到锁骨,一路留下细密的红印。
眼看纽扣已经解到胸口,他的吻也要落上前。
“等一下,我肚子……有点痛。”江雪倾忽然抬手抓住涂山凛揉在她胸口的手。
“嗯?”涂山凛呼吸微喘地停下动作,眼眸中满是意犹未尽的魅色。
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