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不可置信般开了口:“少...少将军?!”萧慎未答,将软剑扔到他身边。疤脸砰的一声跪下,“少将军!”他知道萧慎是什么意思。北境军铁律,叛国害民者,杀无赦。疤脸拾起那柄软剑:“少将军,知道您还活着,我...”他抹了一把脸,终于露出一点悔意,“这么多年,唯有恨意支撑我活下来,可恨意也蒙蔽了我的双眼。”“一步错,步步错,我就算下去了,也无脸见老将军和弟兄们啊。”萧慎看着他,眼中有泪意与痛意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坚持看着他,一错不错:“我会讨回来的。”
“为何?”孟荷有些奇怪。
“赵婶子说,那疤脸刚将荣安帝带到了第一层船舱,那疤脸有些功夫在身上,我先去解决了他,你跟着赵婶子先绕路到底舱,将那些掳来的人放了,集中到甲板上来。”萧慎道。
孟荷想了想,此举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便同意了。
萧慎将一柄短刀交到她手上,嘱咐道:“遇见倭人和海匪,不要犹豫,皆一刀杀了便是。”
底舱可以从赵婶子先前带他们躲的地方直接下去,去第一层船舱却要经过甲板,分别之时,孟荷道:“你小心。”
萧慎点点头,身形鬼魅,眨眼便消失在了甲板上。
孟荷也回过头,跟着赵婶子去了底舱。
萧慎一路行过,孟荷的药确实极有用,那些海匪皆横七竖八,像醉酒似的,人事不省。
萧慎一刀一个,毫不留情。
他没想到孟荷会主动给他毒药,他本来另外准备了的。
他也没有错过孟荷将药交给他时,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果然,还是长大了。
萧慎心情复杂,一路杀到一间房门前,便听见那个疤脸的叱骂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一样不过是卖国求生的人而已!”
他心中冷叹一声,劈门直入。
屋内两个人怔怔看着他,他冲荣安帝一笑:“陛下恕罪,臣救驾来迟。”
荣安帝见了他,本是满脸喜色,“谨之”二字还没出口,却被萧慎掌风劈晕。
疤脸被他进门气劲所惊,跳到一旁本作防御之势,却见他掌风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来,而是直直劈向了狗皇帝,警惕道:“你是谁?”
萧慎收了掌,语气冰冷:“你与倭寇一同合作,几年了?”
疤脸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慎却不回答,直直诘问:“你与倭寇里应外合,绑了皇帝,他们要财,你要皇帝的命。”
“你背叛了梁朝,是也不是?”
疤脸却像被他这句“背叛”刺伤了,怒吼出声:“是他们先背叛我的!我杀这个狗皇帝,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报仇?”萧慎冷冷嘲讽道,“你向梁朝皇帝报仇便是,鱼肉梁朝百姓,算什么报仇?”
他启唇,念出一串带血的字:“荣安三十年元月,倭寇侵南平,杀人三百,纵火烧城。”
“三月,寇又来,至石笋桥后焚烧民居百间,死者千人,寇携妇孺出,掠人上百,至今无归。”
“八月,寇从永宁登入,永宁村民苦守一月,城陷,军民几被杀绝,人称‘洗城’。”
他看着疤脸:“你告诉我,他们做错了什么?”
疤脸满脸恨意夹杂着痛苦:“那你知不知道皇帝做了什么?”
“荣安三十年,北境十万大军,”疤脸几近破音,“征西大将军顾家一门忠烈,尽死于他手!”
“我是侥幸活下来的北境军,我要为兄弟们报仇,我要为他们报仇啊!”
“这八年,我日日难安,夜夜梦魇。”疤脸死死盯着荣安帝,杀意与恨意有如实质,“我只想杀了他。”
萧慎不欲再看,闭上眼睛,掩去眼底情绪:“我问你,北境军的守则是什么?”
疤脸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满嘴怒骂之声顿消,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萧慎提气厉呵:“告诉我,加入北境军时,起誓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百姓为重...”疤脸被他震慑,情不自禁开口喃喃道。
“百姓为重君为轻。”萧慎替他说完了那句话。
疤脸彻底怔住,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半晌,他不可置信般开了口:“少...少将军?!”
萧慎未答,将软剑扔到他身边。
疤脸砰的一声跪下,“少将军!”
他知道萧慎是什么意思。
北境军铁律,叛国害民者,杀无赦。
疤脸拾起那柄软剑:“少将军,知道您还活着,我...”
他抹了一把脸,终于露出一点悔意,“这么多年,唯有恨意支撑我活下来,可恨意也蒙蔽了我的双眼。”
“一步错,步步错,我就算下去了,也无脸见老将军和弟兄们啊。”
萧慎看着他,眼中有泪意与痛意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坚持看着他,一错不错:“我会讨回来的。”
疤脸拿着剑,泪如雨下,抬手引颈,却被一人用菜刀从后狠狠劈中了后心。
变故突生!
萧慎还来不及阻止,疤脸下意识便一阵掌风劈了出去。
赵婶子身子如同纸燕一般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口中淌出一丝鲜血:“我...杀了你这个叛徒...报仇了...”
疤脸想要扭头看她,却再无力气,轰隆倒地,已然气绝。
萧慎再支撑不住,踉跄两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去。
他顺着舱壁滑了下去,跪坐在两人尸体边,肝心若裂,痛彻骨髓。
“顾某人之罪,天地难容。”鲜血顺着他的唇滑落下去,也带走了他低喃的声音。
“待天朗气清时,我便剐了这肉身,给众生赔罪。”
孟荷寻到此处舱房时,萧慎已然有些神智涣散了。
她看着疤脸和赵婶子的尸身,和远处昏迷不醒的荣安帝,一时也失了神。
她与赵婶子将底舱的人放出来后,便上了甲板等待萧慎,赵婶子说她有些事要离开,孟荷也没多想,便待在甲板上安抚百姓。
待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两人身影,她便下了甲板来寻。
没想到却见了这样一幕。
她快步上前,见萧慎胸口满是鲜血,以为他受了内伤,忙掏出提气凝神的药丸,就要朝他嘴里塞。
萧慎却轻轻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咳...没事...”
他气息虚弱,显然不是没事的样子,可他按着孟荷的手是那样用力,“我怀中有锦衣卫特制的信号弹,你带到甲板上燃起,他们很快便会赶到。”
孟荷知道,他在参加蓬莱鬼市时便早有布置,锦衣卫的船正在等着接应他们。
想到甲板上惶惶不安的百姓,孟荷点了点头,找出信号弹便向甲板走去,“我马上回来,你等等我,千万不要睡着。”
萧慎望着孟荷远去的背影,一滴泪从眼角坠入鬓角。
“对不住。”他哭道。
“不要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