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笑了声,没回答。回国那天,我穿着高腰蓝色伞裙,头戴贝雷帽,搭配细跟蓝色高跟鞋,打着一把蓝色的伞,十分浓郁西洋风。站在码头上等人来帮我拎行李。远远就看见郑褚站在人群里左右张望,我冲他招手,“阿褚哥哥。”他狐疑看我一眼,下一秒,脸上掠过一抹惊讶的神色,随后搓着手尬笑着走来,拎起我的行李,“三年不见,施小姐变化真大,没认出来,等久了吧。”我笑说,“不久,刚到。我变化很大吗?”
“宁府的门,进来可就出不去了。”她笑容腐败奢靡,“这不是好事。”
那时候我不懂,只想汲取更多的做人智慧,脱离男人的庇佑,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成为别人的避难所。
或许是娘亲太过失职,宁乾洲无形中承担起了养育我的责任,像是血脉相承的亲哥哥那般关照我。
陪我成长。
我终于拨开重重迷雾走进了他不为人知的核心腹地,他的生活,他的喜好,他沉稳冷静的外表下年轻热血的气息。
前一世神祇般遥不可攀的人物,此刻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爱看书,会多国语言,思想进步,独断专行。
喜茶,淡口。
大男子主义极重。
却惜才。
把我当男孩子养。
总想让我学会保护自己,让我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样子。
曾经爹爹和纪凌修舍不得让我吃的苦,他全都让我吃。
摔跤了磕得头破血流,他只会说,“记住这个痛感,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第二次。”
大街上说书人将我爹爹说成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说他残害同胞,暗杀爱国志士。我听不得这些,但是车子偏偏在说书人不远处停下,宁乾洲让我必须听完。
他总让我直面伤害和恐惧,容不得我半点退缩。
仿佛那些刀子扎我心上还不够,还要用刀剖开我的心扉,直到痛感麻木。
那些政要们开玩笑说,“少帅也在养童养媳啊,最近平京兴这事儿。”
他没解释我的身份。
于是,平京城忽然开始盛行童养媳,前些年宁乾洲坐上平京城军政一把手的位置后,便废止了童养媳习俗,禁止抱养幼女婚育。可宁乾洲时常带我外出,极致的身高差频频被人误会,像是带出了一种风气,群众纷纷效仿,赶上潮流似的。
我很清楚,宁乾洲是真的把我当妹妹看待,因为我曾见过一个前凸后翘的性感女明星从他面前走过,宁乾洲不经意间投递过去的眼神,那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许是风评很不好,宁乾洲说,“最近你们学校有批出国留学的名额,想去吗。”
“不去。”
“去见见世面。”
他秘密送我去留学,打发我走。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时间我身高窜很快,像是从稚嫩的孩子瞬间蜕变成了青春期的女人,该有的女性曲线愈发圆润性感。
其实上一世,25岁的我身材挺好的,丰乳肥臀。
不知道为什么15岁的时候,我像棵干瘪的豆芽菜似的。
这三年是国内停战以后,繁荣发展的三年。并未有大事件发生,而我的家人和朋友们也散落各地喜乐安康。
可明年,将发生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洋人炸毁了岭南地区一处军事基地,嫁祸给宁乾洲。偏偏岭南地区的军阀头子靳安的弟弟死于那场爆炸,靳安一怒之下发动战争,短暂的三年太平之后,又是连年内战,狼烟滚滚民不聊生。
而这三年,纪凌修韬光养晦盘踞海城一带,海城是属于彦军管辖地带。虽说他消失了三年,但我晓得他在做什么,亦知道他每一分每一秒的动向。
但是这一世,他的爸妈没有死,我很确定那位将我挂在城楼上的老将领偷天换日成功了,并将纪凌修的家人送出国定居。
这一世,纪凌修的家仇可能不是父母惨死,而是我对他家的构陷,导致纪家的败落。
事件的走向依然未变,只是起因变了。
他要报复的人,可能是我了。
为了让自己拥有独自面对暴风骤雨的强大力量,出国深造这几年,我也没闲着,利用攒下来的钱,根据上一世掌握的市场信息,赚了人生中第一桶金,而后用假名字接二连三活跃在海外股票市场,拥有海外多家新秀巨头公司的股票。
我偷偷变得很有钱,巨有钱。
这一招其实是跟纪凌修学的,上辈子他就是靠疯狂敛财的手段,用资本市场绑tຊ架地方军政从而实现权力的膨胀。
我虽不敢做到他那个地步,但我有样学样,还不错。
在明年大事件发生前,我向宁乾洲申请回国实习,他准了。起初他建议我深造经济学,等我研毕,安排我进银行上班。
我不肯,转而选择学医。
越洋电话里,我说,“哥哥,几年没见了,想我了吗?”
他轻轻笑了声,没回答。
回国那天,我穿着高腰蓝色伞裙,头戴贝雷帽,搭配细跟蓝色高跟鞋,打着一把蓝色的伞,十分浓郁西洋风。
站在码头上等人来帮我拎行李。
远远就看见郑褚站在人群里左右张望,我冲他招手,“阿褚哥哥。”
他狐疑看我一眼,下一秒,脸上掠过一抹惊讶的神色,随后搓着手尬笑着走来,拎起我的行李,“三年不见,施小姐变化真大,没认出来,等久了吧。”
我笑说,“不久,刚到。我变化很大吗?”
“长大了。”郑褚不敢看我,引着我往路边的车辆走去。
我说,“乾洲哥哥呢。”
“少帅有个会议”郑褚简短说了一句,便专注开车。
什么会议啊,他就是没把我放心上,懒得来。我兴致勃勃看着繁荣发展的平京城,很多新式大楼拔地而起,回到家,我第一时间冲去找我娘亲。
娘亲正约了一帮官太太们在家跳交际舞,留声机里浑厚女中音优雅飘荡,欢声笑语不断,我冲进去抱住她蹦跶的时候,她讶了一瞬,似乎没认出我!
我没敢当众喊她娘亲,我说,“施微!我是施微啊!”
娘亲更惊讶了,围着我转了一圈,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哎吆,几年不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掐着我的脸,“这模样真俊!看得我都移不开眼!”
“施微?这……该不会是前几年那个大义灭亲的施家小姑娘吧?”官太太们惊讶,“当初还一起打过牌哩。”
“不会吧,那小姑娘看着年纪很小啊。”另一个官太太说,“有阵子宁少帅经常带她出门,都以为宁少帅养童养媳呢。转眼间,长这么大了?”
娘亲手执黄铜长烟围着我上下扫,艳羡讶异。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保养得宜。而我继承了她的美丽,遗传了爹爹细挑的身材,散发着青春的朝气。
“见过乾洲了吗?”娘亲用黄铜长烟斗轻轻敲我头,意味深长地笑说,“让他瞧瞧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