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远是甄崇衡长子甄文栋的字。当年,刘世友来到京城,要不是遇到甄文栋,也不会有机会被引荐入朝。甄盼儿肖似其父,尤其一双眼睛。三日前,董惜雪借了霍野的战马,凭着原主的记忆,从洹河回到太傅府。不出所料,除了个丫头鬼鬼祟祟来问她是否还记得什么,竟连一个人都没有关心过她一句,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刘伯父,我是盼儿,是阿父的二女。”董惜雪低低唤了声,眼眸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哭腔,“我想拿着阿父的书稿给大父祝寿,是我不好,惊扰到你们下棋……”
三日后,太傅府。
甄崇衡以寒儒身份,历经两朝不倒,不涉党争,性子冷清不喜繁琐。
今日是他五十二岁寿辰,却也只请了好友门生。
唯有御史刘世友和甄家相交多年,但他性格嫉恶如仇,得罪了不少人,只有甄崇衡陪着下棋。他刚要落下一黑子,突然听到“哎呦”一声惨叫,一本书册跌落在他脚边。
他略一低头,就看到那书册上的题字。心中一惊,抬头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
这身影瘦削干瘪,瑟缩着躲闪,细瘦的手臂露在外,一道道的红痕触目惊心。
“站住!”他快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书册,珍惜地擦拭着沾上的灰。抬头看到那一双眼睛,禁不住喊出声:“你是之远的……”
之远是甄崇衡长子甄文栋的字。
当年,刘世友来到京城,要不是遇到甄文栋,也不会有机会被引荐入朝。
甄盼儿肖似其父,尤其一双眼睛。
三日前,董惜雪借了霍野的战马,凭着原主的记忆,从洹河回到太傅府。
不出所料,除了个丫头鬼鬼祟祟来问她是否还记得什么,竟连一个人都没有关心过她一句,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刘伯父,我是盼儿,是阿父的二女。”董惜雪低低唤了声,眼眸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哭腔,“我想拿着阿父的书稿给大父祝寿,是我不好,惊扰到你们下棋……”
不错,今日她就是故意出现在刘世友面前的。
“你的手臂怎么回事?”刘世友脸色黑沉,转头看向前来的甄崇衡,语带不善,“甄太傅,盼儿到底做了什么,你竟如此对她?她毕竟是之远的血脉,你看她手臂上的伤……”
甄崇衡向来不管府中事,又因这大房庶女甚少来他面前,对这个孙女甚少关心。
此时看到手臂的一道道血痕,才惊觉有事,厉声喝道:“将袁氏给我叫过来!”
下人见他动了真火,匆忙去请袁氏。
三日的时间,董惜雪想起了原主很多记忆,翻看了所有书信,已弄清甄家状况。
甄家大房长子甄文栋,十年前亡故,留下二女一男。长女甄珍儿,三郎甄高朗,均出自嫡妻袁氏,而庶女甄盼儿,就是她重生后的原主,排行第二,是庶出的女娘,生母已亡,只留其一人在甄家艰难度日。
现在甄家事务,都由大房主母袁氏掌管。
这么多年,名义上为庶女,实则比最卑贱婢女还不如。
月银被克扣,残羹冷炙自是寻常,冷漠白眼更是家常便饭。就连身上的缠枝纹衣裙,也是她亡母攒了三年银钱后偷偷为她做的。
“大父,阿母事多,这等小事还是不要惊动到她了……”惜雪低垂着眸子。
“甄太傅,盼儿是你的亲孙女,你竟这般照顾的?这个家到底是甄家的,还是袁家的?”刘世友脾气急躁,看着这小女娘瑟缩害怕的样子,想起往日听闻袁氏苛待庶女的传闻,语气很是不满,“如若今日你不给一个交代,就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袁氏急匆匆赶来,看到甄崇衡黑沉的脸色,尚未等他开口,“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家翁,是我不好,这几日忙着寿辰之事,没顾上这等琐事。等到下人回禀,说盼儿和人出了府。我怕扰了家翁的清净,就悄悄派人去找。后来听闻她回来,我想着盼儿性子倔,女娘名声最重要,我亲自去问平白惹她生厌,就悄悄派人去问。丫头回来说盼儿回府后很高兴,我想着,成天拘在府中也难免烦闷,偶尔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既没发生什么事,就替她遮掩算了。没想到,盼儿在外竟被人打了,是我这个做阿母的不对……”
董惜雪唇边露出冷意。
好个倒打一耙!袁氏一张巧嘴,三言两句,黑白颠倒。
乍听这话,竟是她不守闺阁礼仪,和人私自外出。
作为当家主母,袁氏捧着一颗慈母心,对她百般呵护百般疼爱。
作为儿媳,袁氏生怕扰了家翁清净,还维护甄家体面。
最厉害的,还说她是在外被打的,也就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怪,甄盼儿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欺负,竟没人察觉!
“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甄崇衡已没了刚才怒气,转过头对刘世友说道,“你看,都是小女娘之间的琐事,哪有你想的这般不堪?外间太乱,一个小女娘就不要随意外出了,平白丢了自家名声。”
刘世友狠狠瞪了老友一眼,这甄家老儿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小女娘身上的分明就是新伤旧伤不断,哪像袁氏说的这般轻巧?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那小女娘悠悠开了口:
“阿母,是女儿的错。当日,女儿心中烦闷,就想外出散心。恰好宋郎君过来,往日看宋郎君和阿姊相处愉快,因此也未曾设防,他又说是您的吩咐,这才信了。”
“宋郎君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甄崇衡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随意引外男入府,你这当家主母当得可真好!”
袁氏刚想起身,听到这重话,刚站起身,此时“扑通”一声,只能又跪了下来。
董惜雪抬起眼眸,对上袁氏那一双狡黠闪烁的眼眸,想要遮掩,没那么容易!
刘世友看了一眼那小女娘,便再没有说话。
“宋平言是我本家远房侄儿。”袁氏低低开口。
她当家这么多年,甄崇衡从未下过她脸面,此时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张脸红了又白,煞是好看。
她咬碎银牙,话却说得格外温顺:“家翁,您心疼盼儿,儿媳无话可说。平言虽是外男,但我想着都是亲眷,并就多立规矩。今日平言就在外间,你看看他的为人,就知他的性子,绝对不是孟浪儿郎。你看后再定儿媳的错,也不迟啊!”不待甄崇衡开口,她扬声朝外唤道,“还不快去请宋郎君?”
董惜雪朝她看去,袁氏表面看着恭敬而卑微,可眼神中的阴狠淬毒,是藏也藏不住的。
纷乱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宋平言走了进来。
他身量颀长,眉眼清俊,青衫长袍,一身儒生装束。
甄崇衡见他书卷气十足,原本的怒气倒是消了几分。tຊ
董惜雪心中冷笑。乍一看,宋平言的确有张好皮囊。尤其一双桃花眼如春日之水,言行举止又颇为得体,说不定又会说几句甜言蜜语,难怪甄盼儿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盼儿,你又在闹什么?”宋平言见她跪着,低声喝道,“那日明明是你,缠着我带你去洹河边。我被你缠不过,就只能将你送去,现在你怎可胡乱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