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锤下猪肉变得不那么团结了,裴居道一手挑出里面的筋,一手继续捶,直到它变得细腻。裴居道为了节省时间,动用了内力,否则寻常健壮男子,至少得捶打几万下才能制成。一滴晶莹出现在裴居道的发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芒,华知微怔怔地站了起来,飘了过去。她抽出袖间的手帕,擦了擦裴居道额间冒出的细汗。裴居道一愣,豁然抬头。四目相对。
“是个可怜人呐。糊卷制度本为公平所设,却没承想,反倒给那些腌臜手段行了便利。本宫唯愿天下寒士俱欢颜,太史,你先替我跟着他。”
不知道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就算想拉拢他,也得等出了十六王宅的地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太史绥跟华知微兵分两路,华知微坐回了马车,让车夫掉头,走另外一条路前往大司空府。
大越每五日举行一次朝会,并且今日是逢十的日子,官员休沐,不用去衙门点卯。
华知微到了大司空府门口,意外地发现院内竟然种有枇杷。
自院墙内斜飞而出的那一枝枇杷,上面果实累累,像金色玉石一样垂挂在树上。
枇杷果养的极好,大个饱满,垂涎欲滴,看起来就甜,而非观赏性的个头小,吃起来酸涩的那种。
华知微收回眼神,轻敲了门。
门僮上前开门,见是女子疑惑了一下,华知微报上姓名,门僮便说稍后。
门关上了,待再次开启的时候,来迎华知微的便是裴居道本人。
裴居道穿了一件雪青色便服,恬淡、含蓄而梦幻,让人浮想联翩,他朝她微微一笑,声音亲近:“殿下,来了?”
这位是连正紫色的官服都能穿出清冷出世感觉的人,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一种氛围感,穿成一副充满想象的印象画,让人忍不住沦陷、沉迷。
华知微正了正神,从袖袋中掏出太史绥给的那个小瓷瓶:“投桃报李。这是祛疤的奇效药物,美丽的物什,因本宫之故出现了瑕疵,本宫倒觉得自己是罪人了呢!”
裴居道接过了小瓷瓶,低头凝视了一会儿,倒是抿唇说道:“在公主眼里,臣只是一件物什而已吗?”
“不不不,自然是把你当人看的。”华知微慌忙摆手,一开口又觉得自己说话蠢,这说的什么话啊!
华知微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半眨眼道:“嘴笨!嘴笨!裴大人一定懂本宫的意思的!本宫没有别的意思的!”
这一次,裴居道的笑弯了眼角,伸出手来朝内一摆,做出请的动作。
“燕锤已经做好,殿下可有空赏脸尝尝臣的手艺?”
“嗯,饿了。”华知微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指了指墙上的枇杷,“来的时候看你这枇杷种的这么好,看都看馋了。”
“臣倒不知臣亲手种的枇杷竟然这么有吸引力,还勾起了殿下的馋虫。”
华知微跟着裴居道走,怔了一下:“你亲手种的?不是匠人打理的?”
“闲时消遣,何必假手他人?树木和人一样,需要认真呵护才能保持健康的生长。”
华知微心中对裴居道的敬佩又生了一个度,且看这院中还有桃树梨树杏树,都是修剪过枝丫适合结果的,数量不算太多,刚好是一个人可以打理的过来的程度。
种树高手啊!
裴居道发现华知微的注意力都在果子上,贴心地道:“刚好都是时令水果,待会儿给殿下做个水果拼盘,殿下边吃边等边看。”
“有劳了。”华知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到。
院中除果树之外,就是不需要费心的槲寄生树,四季常青,分外养眼。
转了一大圈,华知微发现这样气质如翠竹的男子,院中竟然没有种竹子,不过转念一想,最好的代表已经在这里了,种竹子倒是重复了。
裴居道请华知微在厨房外的石桌上坐下。石桌旁有一棵巨大的冬青树,刚好能够遮蔽阳光,不至于晒到人。
“稍等。”
裴居道将洗净的水果端了出来,将盘子摆在华知微的面前,开始为她制作水果拼盘。
裴居道熟练地用勺子刮了一遍枇杷的表皮,轻轻一撕,便完整的一撕到底,没有破损,枇杷在他的手中转了三趟,露出了肥美多汁的果肉,再轻轻一掰,露出里面棕黑色的核来,单手巧妙地一掏,便完整地丢在那如花瓣一般的棕黄色表皮上。
裴居道将分成两半的果肉在盘子上摆好,继续下一个工程。
华知微看着淡黄色的枇杷汁自裴居道的修长洁白的手指上蜿蜒而下,滴落到桌子上,分明无声,却好像在华知微的心上啪嗒一下。
华知微咽了一口口水。
一定很甜。
凉风吹过,吹起绿叶梭梭,华知微豁然惊醒,就好像做了一个悠长的令人满足的梦。
水果拼盘已经做好。
华知微看着桌上那四色分明的水果,裴居道的笑容令她眩晕,她不知道回答什么,也没听清裴居道说了什么,他收起装着果皮果核的碗,走近了厨房。
他要开始制作燕皮了。
华知微呆呆地叉起一块枇杷,塞进嘴中,慢慢地尝。
真的很甜。
她笑了。
她看向厨房,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厨房内的场景,围着围裙的裴居道将一块精心挑选的猪瘦肉放在用荔枝木做成的砧板上,用燕锤重重地敲。
一声一声,很有节奏,敲在砧板上,敲在她的心上。
她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裴居道捶打的动作,左手不停地往嘴中塞着水果。
他专注的神情特别令人着迷,扬捶的弧度依旧保持着优雅和优美,初夏不算毒辣的柔暖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柔又夺目。
光影真美。
这个模样在她脑海中和她初见的模样重合了一下,碰撞出了巧妙的化学反应。
这样矜贵的男子,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真是一种享受。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怎么也变不回来,她的内心被一阵难言的快乐给填满了,心思就像那团肉一样,越来越软。
他是一个,本身就很好的男子。
重锤下猪肉变得不那么团结了,裴居道一手挑出里面的筋,一手继续捶,直到它变得细腻。
裴居道为了节省时间,动用了内力,否则寻常健壮男子,至少得捶打几万下才能制成。
一滴晶莹出现在裴居道的发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芒,华知微怔怔地站了起来,飘了过去。
她抽出袖间的手帕,擦了擦裴居道额间冒出的细汗。
裴居道一愣,豁然抬头。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