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副驾驶,窗外的细雨飘了些许进来。吴武则坐在驾驶座的后方,他扒拉着米悠乐的座椅靠背,后知后觉:“我不会耽误你们什么事吧。”米悠乐实话实说:“你耽误我们去踩水了。”吴武是西北农林大学的临床兽医系研究生,刚毕业不到半年。但由于长期训练,小伙儿身姿挺拔,精神抖擞,在工作场合看起来严肃刻板,可私下他一开口,就会暴露出涉世未深的天真。他说:“小米姐,我听刘老师说,你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有个很帅很有才的男生惊天地泣鬼神地追你,你都不带搭理的。”
第二天,峦市下了大雨,江煦还要去警犬训练基地。
杨煦华倒是一点不心疼儿子:“你在基地好好表现,记得帮我给米老师和旺仔带个好。”
江煦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青菜香菇包子,原原本本给杨煦华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我原本想,她有行业经验,也有资源,可以帮江华厂做规划,说不定最后结果能理想一些,现在,您只能继续相信我这个研究动物的了。”
杨煦华放下筷子,语气温柔又坚定:“我当然相信你。”
往往兼具幸福感与松弛感的女人,都拥有一些共同的特质。比如,可以从容接受质疑与否定,但从不内耗自己,从不自我怀疑。她们温柔又坚定,豁达又细腻,眼睛会随着人生起伏,更加明亮澄净。
因为岁月和经历本身,都是她们独一无二的底气。
杨煦华问:“你知不知道,米悠乐广场舞跳的特别好?”
江煦手一抖,差点没接住包子:“她会跳广场舞?”
杨煦华笑:“听说她刚去厂里的时候是挺低沉的,现在什么都愿意参与。”
“出售厂子这件事,不仅困难风险还大,你几句好话,就想让人家担这么大责任?”
江煦一直没说话,慢慢地喝光了最后一滴豆浆,他去背了包,穿上鞋,顺手拿上了米悠乐的那把旧伞。
半小时后,江煦载着那把旧伞驱车到了峦市的警犬训练基地。
他登记了来访信息,在警务室等着旺仔的队医吴武来接。
基地正在筹办警营开放日,进进出出人有些多,上级部门要求控制人数,严格落实“谁邀请,谁来接”。
吴武披着黑色的宽大雨衣,从基地里面一路小跑出来。
他和江煦接触不算多,同事们私下都觉得江煦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矜贵气质,表面看起来随和,又处处边界分明。但吴武初生牛犊,又自来熟,但凡碰见棘手的问题,总是第一时间向江博士求助,好在他从不推脱。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帮忙还让你等。”
“客气了。”
江煦动身往里面走,吴武又不好意思地拦下他:“是这样,我们米队的女儿刚打电话说马上就到,咱们等下她。”
手机被江煦握在手里来回翻转了好几个回合,紧接着,“哐当”砸在了水泥地上。
江煦弯腰去捡手机,就瞧见一双黑色的硬皮马丁靴跨过门槛。再直起腰,是一身黑色的连体工装服。身体站直后,是米悠乐冷冰冰的鹅蛋脸。
吴武问:“姐,你今天穿的.......”
他搜刮肚肠想了一个既感性又真实的形容:“很不好惹的样子。”
江煦不由地肝颤了颤。
她把伞收了,弯腰在来访本上登记完,像没看见江煦一样,对着吴武说:“走吧。”
吴武天真地拉过江煦,介绍道:“这位是江博士,特别厉害的专家。”
米悠乐点头:“我们认识。”
江煦补充:“挺熟的。”
吴武大手一拍,把雨披帽子套在了头上:“那可太巧了,走吧,对了小米姐,麻烦你给江博士打下伞,我们的伞都被领完了。”
江煦只看了米悠乐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等头顶上撑开了一把巨大的黑伞,才乖巧地弓着背,跟着伞的步调,走出了警务室。
米悠乐:“你…”
江煦:"我… "米悠乐见江煦不说话了,继续问:“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煦答:“小武老师说有两只警犬的伤让我帮忙看一下。训练队关于警营开放日的活动,也想让我一起讨论。”
这些,米悠乐当然知道,否则她才不会冒着大雨出门。
米悠乐像是随口提起:“那天我整理材料,翻到一些老厂重组的案例。江华厂目前的负债情况良好,而且员工态度积极,产品底子和品牌力也有,说不定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走不到全盘出售那一步。”
这句话,婉转又直接的表达了,我对江华厂挺上心的,而且这事对我来说也不难。
江煦苦笑:“难得你这么认为。”
米悠乐跨步走上训练室的台阶,转身把雨伞架在屋檐下,水珠顺着伞布依次滑下,最终串成一颗大的水珠,挂在伞沿上。
米悠乐说:“白叔他们可都是这么认为。”
江煦摇头:“这种盲目信任,也不是一件好事。”
通常老厂重组,除了资金,还有来自底层不容忽视的阻力。老厂的员工对厂子依赖性过强,他们无法理解干了半辈子的地方,明明机器还在转,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再说实际一些,这些人的赔偿费,往往都是天价。
米悠乐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员工依赖性强,能动性就强。从经营管理层面来说,找对新市场,改良产品,配合的营销,未必没有起色。就算不行,只要没有负债,结果不至于太差。”
吴武站在一旁脱雨衣,竖着耳朵听他们讨论。
“你快把小米姐招到厂里,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肯定是对的,她可是我们局的大才女。”
可江煦不愿意再撞南墙了,他说:“我知道,但是不能强人所难。”
米悠乐心想:大哥,你倒是再为难一下啊。
这次峦市的警营开放日,分为了内场和外场。
近期举办的是邀请峦市一中的学生们来研学参观,外场计划在一个月后,在新城广场上举办全民性的警民互动活动。
快到下午五点钟时候,峦市一中的几位老师提前也来踩点了。
他俩是准备离开的时候才知道。
江煦跟着吴武为现役警犬检查了一天的身体,又忙着训导员们交流国外训犬的经验,制定开放日的特技表演动作。
相比之下,米悠乐的确没什么正事。
但她表现的比江煦还要忙。早上陪旺仔遛弯,又给旺仔试新衣服,下午为队员们的训练拍照,还抽空给江煦介绍基地功勋犬的事迹。
累了一天,三人正伸着懒腰穿过走廊,正巧遇见基地老师陪同着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其中一位,就是当年夸赞江煦情书文笔绝佳的语文老师,十年过去了,摇身一变成了副校长。
吴武又热情地为大家进行二次介绍。
“这位是江煦,江博士,是来协助我们做这次开放日的动物专家。”
“这位是一中的副校长,刘老师。”
江煦微微躬身颌首:“刘老师,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刘老师眼睛一亮:“我就说远远看着这么眼熟啊,原来是小煦啊。”
“江煦是我当年最喜欢的学生,作文写得非常好,有些句子我现在都记忆深刻。”
米悠乐瞳孔地震。
她连忙掏出手机,潦草地笑了笑:“刘老师,我还有点急事,改天再陪您聊天。”
刘老师意犹未尽:“那开放日你可一定要来啊。”
米悠乐点头后撒腿就跑,又良心发现地回过头朝尬在原地,无路可逃的江煦招手,召唤道:“你能不能一起帮个忙?”
两人拐了几个弯,躲进犬舍二楼的楼梯上。
深秋的雨总是连绵不断,月亮都升起来了雨还在下。从楼梯上望出去,月光笼罩的操场上,嵌着深深浅浅的小水坑,反着明明暗暗不同的光。
江煦远眺地面的水坑,冷不丁地问:“你还记得,怎么判断雨天之后,地上哪里有水坑吗?”
米悠乐叹气:“江老师,我对不起你,这个题我还是不会。”
江煦笑:“一会儿送你回家,我再给你讲讲,别又踩进水里,溅我一裤腿。”
“如何判断雨天后,地面哪里有水”,是历届学习光学物理时绕不开的一道题。
上学的时候,米悠乐吐槽这道题像绕口令。什么散射、漫射、站位整得她晕头转向。江煦拉着她在路上实地教学,原理没整明白,反而为了踩水买了一双新的雨鞋。雨过天晴,江煦的裤腿上就全是被米悠乐深一脚浅一脚溅起来的泥点子。
那双雨鞋现在还好好地放在米悠乐的上海家里。
隔三差五,她都要因为这双雨鞋被寻若楠嘲笑。每天都恨不得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参加马拉松,这种平底的雨鞋早就该进博物馆了。
听江煦这么一提,米悠乐难得起了玩心:“那现在就赶紧回家呗。”
他们才跑出基地大门,就听有人在后面喊江煦的名字。
转过身,只见吴武大步流星,三两步跑到他们面前,溅起一地泥花:“江博士,现在不太好打车。如果顺路的话,能不能搭一下你的车。”
江煦不置可否:“我还要送她。”
吴武高兴坏了:“我和米队都住老家属院!”
这次回国,江煦没有长待的计划,有事出门就开杨煦华的小 MINI。车的空间不大,加之还在滴雨,车里难免有些潮闷。
一上车,米悠乐就把窗户降下来通风。
她坐在副驾驶,窗外的细雨飘了些许进来。
吴武则坐在驾驶座的后方,他扒拉着米悠乐的座椅靠背,后知后觉:“我不会耽误你们什么事吧。”
米悠乐实话实说:“你耽误我们去踩水了。”
吴武是西北农林大学的临床兽医系研究生,刚毕业不到半年。但由于长期训练,小伙儿身姿挺拔,精神抖擞,在工作场合看起来严肃刻板,可私下他一开口,就会暴露出涉世未深的天真。
他说:“小米姐,我听刘老师说,你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有个很帅很有才的男生惊天地泣鬼神地追你,你都不带搭理的。”
江煦自嘲一笑:“夸张了,最多是惊动了校长。”
他又说:“对对,刘老师也说了,江博士也是那一届的风云人物,情书写的特别好。”
米悠乐转移话题:“吴武,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吴武黝黑的皮肤挡不住害羞,他撞了撞胆:“我之前还想追你来着,他们都给我说,没事别胡思乱想,看来是真的很难追啊。”
十字路口的绿灯突然切换成红灯,江煦深踩了一脚刹车。
江煦抬了抬眼皮,后视镜里吴武被甩到后座靠背上:“你倒是眼光不错啊。”
吴武更来劲了:“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江煦不说话,专注车前路况。米悠乐把头扭向窗外,她今天戴了一个有闪片的美瞳,小 mini 飞快地掠过路灯,投射下来的光,让米悠乐的双眸仿佛落了星星。
又拐了一个路口,江煦遥遥望见了家属院的矮楼。
他临时起意,侧过头给吴武传递内部消息:“你不知道吗?”
“你们米队前段时间给米悠乐安排相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茶里茶气的老江,清澈愚蠢的小吴这俩我想想都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