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女士，您认识林昆吗？”孟金盯着杨珍妮的脸，却感觉是在透过墙缝看人，眼睛都看疼了，却还是看不清。杨珍妮微感诧异，“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好像问过这个tຊ问题。”“是的。其实警察的工作是很枯燥的，同样的问题经常会问好几遍，甚至几十遍。”孟金道，“不过，一般是在审讯室里。”“孟队长，您是怀疑我说了谎吗？”杨珍妮语调轻松，像在和朋友开玩笑，“那我就再回答一次，我不认识林昆。”隔着墙缝看人，眼睛疼，心累。孟金打算把这堵墙推倒。
活动进行过半，守门的安保松懈，孟金很轻松地钻空子混了进去。
礼堂不算大，四周围满了记者和自媒体人，舞台上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小天使儿童基金会寻亲计划大型认亲仪式”一串字醒目耀眼。
杨珍妮正在介绍三个孩子的人生经历，三个孩子站在舞台中间，第一次面对那么多摄像机，紧张得四肢僵硬，显得呆呆愣愣的。
他们三个都是从小被拐卖的，被人贩子虐待殴打，吃了不少苦，被买家买走之后，并没有过上如珠如宝的生活，无一例外地早早辍学，没有机会上大学，没有学历，没有生存技能，只能去电子厂当流水线工人，甚至有的失业在家，到了适婚年龄，没房没车没存款，连老婆都找不到。
物质上的匮乏还在其次，最凄惨的是缺乏父爱和母爱，买家没有给予他们百分百的父爱母爱，三个孩子极度想回归亲生家庭，这时候，小天使儿童基金会帮助了他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们的亲生父母。
杨珍妮讲完时，眼眶里闪烁着泪光，无数的摄像机和手机对准她，镜头里，她的脸既温柔又慈爱，犹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接下来的是活动的最高潮，三个孩子和亲生父母见面，抱头痛哭，父母哭天喊地，紧紧抱着孩子不撒手，孩子们则像终于找到了妈妈的小蝌蚪。
场面实在感人，杨珍妮热泪盈眶，不住地偷偷抹眼泪。
她看到刘天时的尸体时，都没有流这么眼泪，那可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
她对丈夫的感情似乎很淡漠，甚至可以说，隐隐含着恨意。孟金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活动进入最后一个环节，记者答疑。
主持人讲话的同时，杨珍妮默默走到台下，和黄秘书对了一个眼神，准备从侧门退出。
孟金快步向门口走去，他得在杨珍妮之前回到会客室。
“杨女士，请留步！”
杨珍妮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听到身后一个响亮的声音，响亮程度让她不能忽略。
她皱了皱眉头，心想又是哪一个难缠的记者，不是已经安排了专人进行答疑吗？什么问题非得问她不可？
她不能装作没听见，因为声音实在太大了，就好像有人对着她的耳朵大喊大叫。
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到舞台，露出浅浅的微笑，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因为被打乱行程而不高兴。
她灵动的眼神逡巡一圈，锁定了把她叫住的记者，她觉得有点怪，那个记者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头上戴着卫衣的帽子，但尺寸很大，把眼睛都遮住了，好像生怕被人认出来。
她礼貌地请那位记者提问。
记者高声质问，“杨女士，您还记得郭盈盈吗？”
孟金一直关注着杨珍妮，他敏锐察觉到，杨珍妮听到“郭盈盈”的名字，眼睛有一瞬间的放大，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这是紧张的表现。
“我当然记得。”杨珍妮微笑着，但这次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这位记者朋友，你可以和我的秘书约个时间，等有时间我一定当面给您解答。”
说完，杨珍妮快步迈步出门。
接着让人更意外的一幕发生了，那位记者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一把抓住杨珍妮的胳膊，厉声质问，“你的儿子把郭盈盈害得那么惨，你不应该替子赎罪吗？”
他的力气非常大，差点把杨珍妮拽倒。
杨珍妮花容失色，黄秘书吓得面如死灰，若是老板有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保安！保安！”黄秘书高声喊叫。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保安们分布在礼堂四周，谁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袭击老板，事发之前放松懒散，事发之后还一脸懵逼。
那位记者抓着杨珍妮不放，“郭盈盈也是无父无母的走失儿童，你应该帮她找到亲生父母，找不到你就应该养人家一辈子，这才能赎你儿子的罪之万一！”
四五个保安姗姗来迟，你拉我扯把那位记者拉开。
记者扯着嗓子继续喊，“杨珍妮！你要赎罪啊！赎罪！”
记者被拉扯着，抱住一棵树不松手，保安们粗暴地用棍子击打他的双手，记者发出几声惨叫，被保安们拉着两只胳膊拖走，嘴巴也被塞了什么东西，再也发不出声音。
杨珍妮摸了摸被记者抓过的胳膊，微微蹙眉，似乎在隐忍疼痛，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致歉，在黄秘书的护送下快步离开。
孟金快速原路返回，把所见告诉赵允执，料想今天的见面恐怕要泡汤了。
赵允执直呼后悔没有跟去，白白错过了精彩的一幕。很快刚才的一幕就会出现在自媒体上，自己亲历新闻事件后再看，和单纯隔着手机屏幕看新闻事件，感觉是不一样的。
上次，赵允执提过杨珍妮的儿子刘尔的事，孟金并没有太在意，今天听到那位记者的质问，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郭盈盈就是被刘尔强暴的女孩吗？”他一边问，一边在手机上搜索刘尔郭盈盈的名字。
看来他受伤昏迷那半年错过了很多。
赵允执刚要发挥新闻传播者的作用，门被敲响了。
两人像被按了暂停键，齐齐禁声，赵允执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装出无聊刷手机的样子。
“请进。”孟金道。
黄秘书走进来，带着职业的微笑。
一看到她的笑脸，孟金就不由自主想到杨珍妮。
出乎意料，黄秘书说杨珍妮五分钟之后就到。
“发生什么事了吗？”赵允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黄秘书微微一愣，笑道，“一点小状况而已。”
孟金默默瞪了赵允执一眼，赵允执这才恍然大悟，太弱智了，那么问更不自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珍妮是人精，跟在人精身边的黄秘书也是人精，一眼看破。看破不说破。
五分钟之后，杨珍妮准时现身，她带着杨氏的标准微笑，被那位记者抓住时的惊慌荡然无存，如果孟金不是亲眼所见，根本看不出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暴力的诘问。
如果换作普通人，大概率会随便找个理由把警察打发了，或许接着会去大吃大喝一顿安抚自己，或者把秘书和安保大骂一顿泄愤，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喝点小酒。
杨珍妮不是普通人，她好像一个时刻在运转的机器，将所有多余的情绪和情感都隐藏了起来，或许不是隐藏，而是根本没有。
每次见到她，虽然是面对面，咫尺距离，孟金却觉得和她隔着一堵墙。
“杨女士，您认识林昆吗？”孟金盯着杨珍妮的脸，却感觉是在透过墙缝看人，眼睛都看疼了，却还是看不清。
杨珍妮微感诧异，“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好像问过这个tຊ问题。”
“是的。其实警察的工作是很枯燥的，同样的问题经常会问好几遍，甚至几十遍。”孟金道，“不过，一般是在审讯室里。”
“孟队长，您是怀疑我说了谎吗？”杨珍妮语调轻松，像在和朋友开玩笑，“那我就再回答一次，我不认识林昆。”
隔着墙缝看人，眼睛疼，心累。孟金打算把这堵墙推倒。
他向赵允执示意，赵允执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递过去，孟金把那张纸拍在杨珍妮面前。
“杨女士，林昆的尸体上有一滴血液，经过检测，这滴血和你的DNA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你的血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尸体上？”孟金的质问中带着嘲讽，他受够了杨珍妮假惺惺的礼貌客气，他要亲自打破虚假的氛围。
杨珍妮拿起鉴定报告看了看，瞳孔微缩，淡定道，“孟队长，我没有骗你，我的确不认识林昆，但我丈夫认识他。至于我的血液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尸体上，这我也不知道。”
孟金冷然，嘲讽道，“之前你可是说并不知道林昆这个人，现在又说刘天时认识他，杨女士，你别再兜圈子了，否则我们会怀疑你和林昆、刘天时的死有直接关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刘天时是怎么认识林昆的？他们的关系如何？你们在美国发生了什么？”
“孟队长，林昆案好像并不在你们市局的辖区内吧，如果想跨国查案，麻烦您去外交部申请吧。我无可奉告。至于我丈夫，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怕你们查，作为家属，我很希望你们找到凶手。”杨珍妮说话心平气和，但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
“如果你真希望凶手伏法，你就应该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而不是跟我们打哑谜。杨女士，你究竟想隐瞒什么？”
“事关亡夫的隐私，恕我无可奉告。我了解亡夫，他肯定不想带着丑闻去另一个世界。而且，我答应过他，要永远保守秘密。至于你们查什么，查到了什么，我无力干涉。总之，我会遵守对他的承诺，即使他死了。”
杨珍妮态度柔中带刚，第一次在警察面前展现出了上市公司董事长的气势。
她美丽优雅，媚骨天成，但是金字塔尖的社会地位，赋予了她不可侵犯的气势，刚柔并济，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女儿国国王。孟金的脑海中浮现出西游记中的女儿国国王的耀目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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