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量权衡了一整晚后,马老爷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连胡子都焉了一大把,他推开正屋大门,面对着冷眼忽视他的儿子,勉强呼喝道:“要我一个做公公的给儿媳妇赔罪,定然不能够,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这个公公我还能不能当了!”眼见儿子脸色越发阴沉,那高壮的身形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他这个这两年越发缩水的爹给当场扔出去,他忙退后两步,补充道:“这个家以后的事情我不管就是了,什么都不管!由得你们自己做主,我还乐得个清净!这下满意了吧?赶紧去把你媳妇喊回来,以后我连茶都不用她给我倒!她不到我跟前来都行,我是不会再管她的!”
在思量权衡了一整晚后,马老爷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连胡子都焉了一大把,他推开正屋大门,面对着冷眼忽视他的儿子,勉强呼喝道:“要我一个做公公的给儿媳妇赔罪,定然不能够,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这个公公我还能不能当了!”
眼见儿子脸色越发阴沉,那高壮的身形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他这个这两年越发缩水的爹给当场扔出去,他忙退后两步,补充道:“这个家以后的事情我不管就是了,什么都不管!由得你们自己做主,我还乐得个清净!这下满意了吧?赶紧去把你媳妇喊回来,以后我连茶都不用她给我倒!她不到我跟前来都行,我是不会再管她的!”
马老爷其实在心里都想好了,到底是儿媳妇,到底是晚辈,他有的是身份和时间整治她,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先把人喊回来继续跟儿子好好过日子,再做打算!不然他在这永平镇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马老太太老神在在道:“你是想容公公,她身为儿媳,该孝敬还是会仔细孝敬的。话说你这样闹了一通,想容受了这样一番委屈,又让大余里外不是人,几句话就想混过去不成?赔礼呢?要去接人,难道让大余两手空空地去接人回来吗?”
马老爷无法,只能回去在自己的箱笼里翻了翻,找出一枚镂空花朵的薄金手环交给马大余,让他赶紧拿着去向庄娘子赔礼道歉。
马老太太一磕茶盖,淡淡道:“既然有心道歉,赔礼自然不能薄了,也好叫人知道你的诚心。我记得你箱底里还有一件赤金项圈,正好想容没有这样的首饰,就给她添添福气吧。”
马老爷瞠目结舌,半天才道:“那不能,那是我专门留着的.......”
“哦,专门留给最会曲意逢迎的小儿媳妇的是吧?难为你想着她,我这就让大余套车,你连人带包袱项圈,从此以后就由老大和老四奉养吧。”
马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赔礼和走人,只能选一样。
最终马老爷只能忍痛割爱,舍了金项圈还有薄金手环,他意志消沉,一步三歪的走了,连拐杖都忘记拿。
马大余端着薄金手环和金项圈出门,又从街上买了糖葫芦和糕点等物,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派轻松的往镇上的迎松客栈里去,熟悉的掌柜隔着老远就在笑他,他也不恼,又跟人畅聊了几句生意经,这才往楼上房间走去。
宋灵均正在床上无聊地直打滚,纸张和书本扔得到处都是,她要是来了兴致就多练两个字,没兴致了就在那装死躺尸,还辩称冥想。
庄娘子早已经习惯女儿这让人无语古怪的操作,正坐在桌边做绣活,桌上是还未撤下的饭菜,母女俩没有委屈自己,吃得还不错,看样子没给他省钱。
马大余看着就高兴,对宋灵均说道:“别滚了妹妹,看看爹给你带什么了?”
宋灵均滚得披头散发的,见了鲜红的糖葫芦马上就往马大余身上爬,边爬边问道:“爹,你这会子过来,祖父那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马大余歪着身子让变身猴子的小女儿爬:“算是吧,你祖父给了东西让我给你娘赔礼道歉来着。”
“嘿,我就知道祖父定是拉不下那张老脸的,换谁来都不行。”宋灵均看了眼盒子里的薄金手环和金项圈,咬着糖葫芦道,“这样的东西祖父可舍不出来,可是要他老命了,肯定是祖母发话,祖父才拿出来的吧。”
那老头虽然养得一身富贵毛病,但本性还是小气抠门的。
“聪明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马大余将女儿拎到凳子上,让她坐着好好吃,又将手环给有些不敢收的庄娘子套上:“没什么不敢的,这段时间本就辛苦委屈你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咱们等会回去,我再带你去乐宝阁挑上几件。”
没有女子不爱金银首饰,庄娘子看得喜欢,嘴上还是拒绝道:“这个金项圈贵重呢,尽然够了,若再带我去挑,反而显得我不懂事。”
“这有什么,本来大家都知道我家娘子被气得离家出走,我花钱赔罪更是应当!”
庄娘子含笑捶了丈夫胸口一下,又关心道:“孩子们如何了?可有吓到了?”
“没事儿,阿毅和二芳应该是有所察觉,倒是阿锋和四顺,昨晚想你和灵均想得睡不着来着,饭也没有好好吃。”马大余想到这两个孩子半夜饿得睡不着,嘴里还念着二娘跟灵均,又心疼又好笑。
庄娘子闻言,心立刻提了起来,马锋和马四顺这两个孩子,自她嫁过来后一直都是亲近她的,她也更在意一些,忙道:“那怎么行,阿锋和四顺最不耐饿,咱们赶紧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宋灵均却不大同意道,“搞那么大阵仗,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回去,小心祖父没过几日又要蠢蠢欲动哦。”
“这不能吧......你祖父在外的名声都已经不好了。”
宋灵均摇了摇手指,嘴上啃的一片通红,分析道:“祖父出身不好,娶了祖母才过上如土皇帝般的好日子,如今好日子早就败完了,他那性子依旧是如此,肯定就是儿女们从小到大过于敬顺的缘故,他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了。老人性子最是难磨,他此次吃瘪,说不定正想着下次如何重新整治,若不趁着此次拿捏一二,你以后总不能又闹离家出走这一套吧?再闹得整个镇子都知晓?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灵均说得有些道理。”马大余冷静下来,对庄娘子说道,“阿毅亲娘还在的时候,爹也是这般折腾将她作病了,娘为此跟爹闹了一通,消停些时日,又是卷土重来。我也算是明白爹了,他为着自己自私,是不知疲倦的。你本就是新媳,爹肯定还想着将你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那我该怎么办?”庄娘子说着看向宋灵均,“妹妹,你怎么想?”
“先拖着呗。”宋灵均嚼巴着嘴里的糖片,嘎拉嘎拉直响,“祖父此次遭人白眼,肯定不会轻易出门,但他这个人,得了点好的就要四处炫耀,跟只花孔雀似的,在家定然坐不住,为着自己的脸面名声,自然得等你回来为他洗刷干净,你不回去一日,对他就是折磨一分。”
说罢一摊手道:“这不就好拿捏了吗?金手环金项圈什么的,过两天说不定还有呢。”
庄娘子捏了捏女儿鼓鼓的腮帮子:“乱来,当着你爹面,把你祖父那儿当进货的不成?”
“那些个东西,到最后不是给大伯家,就是给小叔家,本来就不会落到爹手上啊。”宋灵均撇嘴,“我听三哥四哥说了,祖父就连过年给孙辈的红包都偏心,他们几个拿到的,一直以来都是最少的。”
儿子们之间没有端平水也就算了,连年纪相差无几的孙辈都要偏,也就是马毅几个性子好,顾忌着自己爹的心情,没有跑去跟大人计较一二,不然整个马家还有得闹呢。
想到自己多年来不止委屈了亡妻,还一直在无形中委屈了几个儿女,马大余心情骤沉,他缓缓坐下来,说道:“灵均说得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爹知道我的决心,身为儿子我可以不争不抢不计较,但我再也不能眼看我的妻子儿女们被如此看低忽视了!有些东西,该争就得争!”
庄娘子想到前头阿毅他们的亲娘,也是受了这般搓磨,她是否曾在深夜里怪罪过马大余的冷漠和不顶事?
幸好马大余已经大大改善了。
她柔声道:“我们这些大人倒也算了,不能委屈了孩子才是。如果此次能让爹警醒退让,哪怕旁人说我借题发挥,不懂忍让分寸也罢,我便暂时不回去,好让爹再想一想。只是家里你顾得过来吗?”
“放心,我已经想好再演上一出了。”
马大余说着环顾四周,不放心道:“但总不能让你们一直拘在客栈里头,先不说灵均肯定待不住,这里里外外的,你们有什么需求一时也顾不到啊,要不等孩子们睡了,我再过来陪你们。”
“哪里就要这般折腾了。”
庄娘子其实也担心宋灵均乱跑,那她们躲在外头的计划就泡汤了,就听宋灵均说道:“娘,大姨不是写信给你吗?要不咱们上大姨那住两天?”
想到许久没见面的姐姐给自己写来的书信,庄娘子一捶手掌,也觉得是个好主意,本来大姐在信件里就希望她能过去住上几日,给她出出主意,只是究竟是什么事却也没明说。
马大余对自家娘子的姐姐还算是信得过的,况且他们家是在端州城,远离庄家,不必担心妻子女儿过去受娘家委屈,便通了书信,又雇了信任的马夫马车,即刻送他们前往城里。
而自己摩拳擦掌,打算回家与那不靠谱的爹再斗智斗勇几日。
端州城离得远,差不多得跑上一日的功夫,这算是宋灵均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出门这么远,上了马车就止不住的兴奋,趴在车窗边对一路的景色流连忘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就只是觉得天高地远的,风声辽阔,飞鸟走兽,看什么都是顺眼满意的。
庄娘子抚着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女儿眉眼间里透出着超然的舒适,并没有要求她关窗,而是笑道:“难得看你那么高兴,就这么喜欢外边吗?”
“我喜欢看各种各样不同的景色。”宋灵均吹着风眯着眼,心想这是她上一辈子留下来的习惯,她没钱没朋友更没未来,填饱肚子后的无聊生活,就是走来走去看不一样的风景打发时间。
“如此,咱们在永平镇常住着倒是拘束了你。”庄娘子抚了抚女儿的头顶,“等咱们家再好些,再宽裕些,娘答应你,以后常带你出来看看天地。”
宋灵均回头看庄娘子,这个时代的女人,大都是以丈夫孩子家庭为先,有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小屋子里无法出门半步,她能对亲生女儿作出如此保证,那就是说明她即便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也还保有一定的自我,同时在最大的程度里尽力满足女儿的愿望。
或许她走过弯路,但她对宋灵均的疼爱毋庸置疑。
宋灵均躺在庄娘子怀里,看着窗外蓝天白云,说道:“嗯,娘到时要跟我一起。”
“撒娇鬼,娘什么时候不陪着你了。”庄娘子抱着女儿晃了晃,感叹道,“别到时是你,要离了娘远走才好。”
因着她们是一早便出发,一路上紧赶慢赶并未耽搁,到达端州城刚只是傍晚,倒让庄娘子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是还未到大姐说来接人的时间。
她只在少女时,因着给姐姐送嫁来过一次端州城而已,当时匆匆忙忙,从此以后便没来过,并不知道庄大姨的家在哪。
原想就在城门下等待,但城门口把守的士兵并不允许,见她们只有母女二人也并没有刁难,只让她们进城去,宋灵均就指了一家糕点铺要吃糕点,她不怕人,行动能力强,庄娘子就给钱让她自己下去挑选。
刚下去没多久,庄娘子就听到女儿与店家攀谈起来。
“小姑娘,你要再讲价下去,我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就听宋灵均脆生生道:“瞧您说的,进城出城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您的店,路上干粮或是亲戚见客,谁能不来光顾您这儿,您这生意怕是无穷无尽。我和我娘第一次进城见亲戚,他们可是大户人家,我们瞧着这糕点很是体面大方,好买去长脸,到时他们问起来,不也是您的生意?”
店家被宋灵均哄得眉开眼笑,他主动抹了一半的银钱,将盒子递给还未他腰间高的女孩儿,笑道:“就冲你这几句好听话,我今儿也算是有件高兴事了。小小年纪便这般好口舌,你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成?”
“我爹爹是开酒馆的,您若是喜欢喝酒,我回去让他给您留最好的春米酒。”
“那敢情好,我就好那一口。话说我这有新研制的新糕点,里头是混了酒的,你小孩子吃不得,回去给你父母尝个新鲜。”
“多谢店家。请问店家,您知道何氏布行吗?”
“知道,城里他们家有几家分店呢,也算小有名气。”
“那最近他们家生意如何呀?可有出过什么事吗?”
“生意也就那样吧,虽然开春后普遍生意会好一些,但城里可不缺这些个卖布料的店,总得有特色才能博名头出来。”店家摸了摸下巴,“不过这几日商会喝酒,听说何老板要给女儿议亲来着,找了门极好的亲事,止不住的炫耀呢。”
“亲事?”在马车上的庄娘子听着一愣,“是说美音吗?那孩子已经到了议亲年纪了吗?”
说着她算了算,突然发现外甥女今年已经是十四岁了。
“难不成大姐叫我过来出主意便是因为这事?虽说十四岁是能议亲了,等十五那年及笈后再成婚就是。但家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孩子,定然是要多留两年在身边的,何况你旺远大表哥也还没议亲,怎么突然就这么着急了。”
“那店家说是大姨夫定下的,大姨又叫你来出主意,定是与大姨夫意见不合呗。”宋灵均咔吱咔吱地啃着糕点,“说不定就是大姨夫要嫁表姐,大姨不肯来着。”
“应该便是这样了。你大姨就这一双儿女,精心养育疼爱,又是唯一的女儿,定是舍不得这么快嫁出去,但大姐夫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她应该也没有好法子劝说。”
娘家不给力,那么自小睡在一张床上,感情不错的妹妹便也是一个指望。
虽然她们姐妹俩各自成家后也一度断了联系,但同样生长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受着同样一种对待,身处各种身不由己,她们其实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宋灵均心想她娘过来能出上什么主意,她们姐妹俩的性子明明一个比一个软。之前听表姐说大姨夫在家里防着大姨用钱,想来家中地位应该不高,更还有多年来扶兄扶弟的前科在。
“等等,灵均,你在吃什么?”庄娘子这才看到女儿啃得十分之欢。
“刚店家送的糕点。”
“店家不是说这里面混了酒吗......你竟然全吃了?!”
“还挺好吃的,可以叫爹过来谈谈合作。”
庄娘子顿时炸了:“小孩子能吃这些吗!你快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