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沈让尘盯着她,昨儿个还又问了她一次,故而她人虽是来了,但来得不情不愿,国公夫人的架子端得十打十。“此事我已与让尘通过气了,婚事的事,便作罢了。”国公夫人坐在上坐,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里的浮末。“这事吧,外人不知晓,但咱们两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也是我儿心善。”今儿个余老太太没出面,称病不出,心里知道定然是有些气要受都,因而让林氏去见客。林氏坐在一侧,听她拈酸了半日,愣是一句话没敢反驳,反倒陪笑道:“夫人说得是,此事还是多亏了夫人与沈二公子。”
回到院中,澹风空手而归,已在门口等候。
沈让尘接了丫鬟呈上的帕子擦手,边走边说:“看你的样子,是又让人跑了?”
澹风懊恼点头,“我们把宋府盯得那么紧,竟还是没抓到人,我猜测人还在宋府。”
“那就继续盯。”沈让尘把帕子扔回托盘中,转身看着澹风,“不过我猜也白盯。”
澹风皱着眉,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法子。
沈让尘看向院中,院子里那棵青梧等来了最后一阵秋风,仅剩的几张叶片也掉在了地上。
“既然找不到人,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让她自己来找我们。”
澹风不明所以。
“你找人放个消息出去,就说……”沈让尘思索片刻,继续道:“就说他师兄是死在我手上,别做得太明显。”
澹风一惊,“公子这是拿自己引蛇出洞,那女人功夫了得,太危险了,不可。”
沈让尘侧头看他,“你没信心?”
“有!”澹风咬牙说。
沈让尘:“那就行了,去吧。”
……
五日后国公夫人上了余府。
此事沈让尘盯着她,昨儿个还又问了她一次,故而她人虽是来了,但来得不情不愿,国公夫人的架子端得十打十。
“此事我已与让尘通过气了,婚事的事,便作罢了。”国公夫人坐在上坐,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里的浮末。
“这事吧,外人不知晓,但咱们两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也是我儿心善。”
今儿个余老太太没出面,称病不出,心里知道定然是有些气要受都,因而让林氏去见客。
林氏坐在一侧,听她拈酸了半日,愣是一句话没敢反驳,反倒陪笑道:“夫人说得是,此事还是多亏了夫人与沈二公子。”
国公夫人将茶盏搁下,说:“此事过去,咱们两家也算两两清,来人。”
林氏不明所以,只见几名婢女端着托盘进入厅中一字排开,托盘上全盖着缎布。
国公夫人手一动,婢女当即掀开缎布,盘中赫然是满满的金器玉饰。
林氏一惊,“夫人这是何意?”
“咱们家开口退婚,也不能凭白叫外人拿住口舌。”国公夫人慢悠悠道:“既已退婚,往后你们家三姑娘也是要嫁人的,此些物件就算给她的添妆,我国公府也算没亏待人。”
她心中虽不爽,身为国公夫人吃穿不愁,但脸面大过天,既做了就得把事做得漂亮,不能叫人拿住把柄。
单是退婚未免让人背后口舌,说她国公府礼数不周,如此一来,外人也挑不出毛病,这叫舍财免灾。
林氏看着那明晃晃的东西,心说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嘴上推拒一番,“这可怎么使得。”
国公夫人不接她的话,直言道:“将那丫头唤出来看看,退婚的事还是要让她知晓才行。”
若把人唤出来,这些东西就得入余晚之的口袋。
林氏不情不愿,嘴上却说:“可不巧,晚之前几日崴了脚,如今正在床上不能下地走动。”
“那就罢……”国公夫人原准备说那就罢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转头问:“崴了脚?”
林氏不明就里,点头道:“没错。”
“何时崴的?”
林氏想了想,说:“五日前。”
国公夫人一拍腿,倒是吓了林氏一跳,“夫人这是怎么了?”
国公夫人指着门外,“叫那丫头来让我瞧瞧。”一顿,又说:“算了,既崴了脚不便走动,那我去瞧瞧她也无妨。”
说罢起身往外走。
国公夫人心一急,脚下步子就大,她身量高挑,四十几岁仍能保持体态轻盈,身材娇小些的林氏得迈着小碎步才能跟上。
“她一个丫头,哪能劳烦夫人亲自去看她。”林氏跟在一旁劝说。
国公夫人没回话,心里想的却是另一茬。
她记得府中的大夫说当夜看诊的是位小姐,也是崴了脚,就连时间也是五日前,这天底下哪有那般巧的事情。
沈让尘虽叮嘱了大夫不许外传,但他哪知道那大夫在国公府待了二十年,自然是听她这个国公夫人的,而不是听十年有九年半都不在家的沈让尘的话。
那大夫医术了得,这才五日,余晚之已经能下地了。
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落叶想事。
杨顺给川连带了口信,楼七已经送出府去了,即便他不带信,余晚之也知道这事杨顺定然会将事情办妥。
楼七待在宋府对杨顺而言就是悬在头顶的刀刃,他巴不得早早的把人送走,余晚之不怕他不尽心。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余晚之侧头看去,见林氏跟在一位夫人后面跨入了院中,那夫人身量高挑纤细,眉目间有几分英气,看着不过四十。
余晚之急忙起身出门相迎,站在门口行了一礼,“晚之见过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略带惊讶,“你认得我?”
“未曾见过。”余晚之敛衽答道:“听闻国公夫人今日上门退婚,见夫人气度不凡,当是国公夫人没错了。”
国公夫人听惯了阿谀奉承,但这丫头语气里不带半分谄媚,如在说今日天气晴好一般自然,听起来倒是叫人舒心。
国公夫人打量着她,这身形么,略瘦了些,皮肤略白了些,看上去不够健康,发质倒是乌黑顺滑。
“你抬起头来。”
余晚之依言抬头,眼中尽是坦然。
国公夫人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这模样生得也太出挑了些,却不够正派,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勾人,却不够端庄大方,不是她喜欢的长相。
又转头看了眼一旁鹅蛋脸杏仁眼的林氏,“你与你母亲倒是没有半分相似。”
“晚之像她父亲。”林氏赶忙把人往里请,“夫人还是请里边坐吧,外边风大。”
几人相继进入房中,国公夫人和林氏落座,余晚之吩咐丫鬟上茶。
房中陈设简单,不见有什么贵重物品,倒有几分雅致,桌上摆了一大摞书,还有一本是翻开的,应当是她们来之前她正在看书。
国公夫人扫视一圈后收回目光,问道:“你喜欢读书?”
余晚之立在一旁答话,“回夫人的话,不能则学,不知则问①,从前懈怠太多,如今是在亡羊补牢。”
国公夫人“唔”了一声,赞同道:“倒也为时不晚,你读荀子,平日里看的都是这类的书?”
“这倒不是。”林氏抢先一步说:“她《女诫》《女训》都读的。”
余晚之看了林氏一眼,如实答道:“各类杂书都读一些。”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绕到了正题上,“听说你崴了脚,如今看来已然大好。”
余晚之答话,“已好得差不多了。”
“嗯,碰巧我也略懂些医术。”国公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半点不脸红,“你将大夫开的方子拿给我瞧瞧,我替你斟酌斟酌。”
余晚之:“哈?”
①出自《荀子·非十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