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和亲队伍出发的三日后,大祁国都陷入了一片尸山血海。程远衡骑在马上,手里的银白长枪往下滴着血。他垂眸看着已经死的透透的大祁国君,脑中却想起那日朝堂上的时若伶。她是大莫的太后。可那日,她无措又惶然的神情,像是找不到家的孩童。他从没见过时若伶那般脆弱的模样。甚至此刻,程远衡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兵来到大祁,杀了大祁国君,屠了大祁皇室……他明明该是恨时若伶的。是她负心薄幸,抛弃自己进宫。可想到她会在大祁受苦,他就无法接受。
时若伶僵硬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容隐。
这个从自己身体里掉下来的肉,她向程远衡低头,委身于他也要保住他皇位和生命的孩子,如今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要她,为天下牺牲。
原来……刚刚那个眼神,不是犹豫,而是愧疚和心虚。
时若伶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浑身麻木,精神浑噩。
“容隐,你……”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莫容隐低垂的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里。
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可知去大祁和亲,意味着什么?”
大祁与大莫敌对了百年。
他们要她这个大莫太后去和亲,不过是想将大莫的颜面踩在地上。
而作为棋子的她,生不是,死不能。
只能一日一日的煎熬着。
莫容隐不敢抬眼看她,只有沉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百姓为先,君次之。还请母后以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为重。”
几句话,他将时若伶逼上了不得不答应的路。
时若伶也再无话可说。
她环顾朝堂,那些熟识的,陌生的臣子,她的父亲,兄长,程远衡……
所有人,都在以沉默,逼她和亲。
时若伶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好像无人爱。
就算曾经拥有,也早已失去。
滚烫的泪意在眼眶里弥漫,浑身的力气,像被一股无形之力抽干。
她无奈,也认命的开口:“好。”
“哀家……会去和亲。”
心明明应该是撕扯的痛,可好像痛到麻木,竟然没有任何知觉。
时若伶站起身,就像失了魂魄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寿康宫。
殿内。
绿竹得知了和亲之事,也替时若伶感到委屈。
“小姐,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当年是老爷逼迫您入宫,为了靳太傅你不得不从,后来为了陛下,您也是殚精极虑,他们怎么能都不记得?”
“我现在就去将一切真相都告知靳太傅,他一定会帮您,不让您去和亲的!”
绿竹说着,就要走。
时若伶却拉住了她。
她摇摇头,笑容苦涩:“他不会信我的……”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挚爱的卢钰钰,前尘种种,没必要也没意义再提起。
说多了,只会显得她更卑微罢了。
只是时若伶心里还有一些不甘,最后都化作了无妄的自嘲。
“绿竹,你说我这一生,像不像是个笑话?”
七年前,她为了救程远衡的性命,入宫为妃,与不爱的男人生儿育女。
如今,她已是太后之尊,却还身不由己,要远赴敌国再为妃嫔。
她这一生,怎就不是个笑话?
时若伶想着,冰凉的泪,沾满了脸颊。
……
和亲队伍离京的那日,雨雪霏霏。
莫容隐携着一众大臣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一行队伍走远。
马车里。
时若伶一身红凤华服,满头珠钗,双眸却空洞涣散。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绿竹跟着了。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大祁活多久?
时若伶想着,忍不住掀开车帘,回头看一眼故土。
马蹄扬起的灰尘里,时若伶只能模糊地看到些影影绰绰的身形。
却仍认出,那些送行的人里,没有程远衡。
他连最后送她一程都不愿。
时若伶心脏又一阵酸涩,慢慢的,又开始麻木。
她看了好久,直到离开大莫国土,再看不到城墙上迎风飞舞的大莫旗帜,才收回黯淡的眸。
……
而就在和亲队伍出发的三日后,大祁国都陷入了一片尸山血海。
程远衡骑在马上,手里的银白长枪往下滴着血。
他垂眸看着已经死的透透的大祁国君,脑中却想起那日朝堂上的时若伶。
她是大莫的太后。
可那日,她无措又惶然的神情,像是找不到家的孩童。
他从没见过时若伶那般脆弱的模样。
甚至此刻,程远衡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兵来到大祁,杀了大祁国君,屠了大祁皇室……
他明明该是恨时若伶的。
是她负心薄幸,抛弃自己进宫。
可想到她会在大祁受苦,他就无法接受。
“太傅,已确认,大祁皇室,无一人存活。”
前去查看的士兵回来回话。
程远衡从思绪里回过神,看了眼哭声哀绝的大祁皇宫,沉声下令:“收兵。”
大祁国灭,时若伶也无需和亲。
他匆匆赶回大莫,准备让莫容隐下圣旨,拦截和tຊ亲队伍。
可宫内,一片愁云惨淡。
听闻程远衡带来的消息后,莫容隐原本挺直的背脊,倏地弯了下来。
“怎么会呢?为什么……会这样?”
他呢喃着,眼里的泪先一步掉下来。
程远衡看在眼里,又看了眼周遭欲言又止的大臣们,心中有些不安。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勉强压下情绪,请求道:“陛下,大祁覆灭,还请下旨召回和亲队伍!”
莫容隐却摇了摇头:“没有意义了。”
程远衡呼吸微滞,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剧烈。
他想问清楚,就见莫容隐苦笑着说:“昨夜和亲队伍传来了消息,母后她……吞毒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