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冉文兴就拎着桶去水房接热水了。徐文静这边,想了一会儿,还是给刘桂英打了个电话。煮好猪食都快九点钟了,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才上楼。阁楼闷热,好在山里边早晚温度都相对低一些,所以这个点睡觉不开风扇也不觉得炎热得睡不着。电话响了,刘桂英还以为是女儿有事忘了说,又给打回来的。原本想着挂了电话再给回过去,结果一看是徐老师的电话。刘桂英连忙接听,恭恭敬敬问道:“徐老师,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寝室没有淋浴设施,洗澡要去宿舍楼对面的澡堂,或者去澡堂一楼的水房打水上来在卫生间简单洗漱。
问了一圈,四个人都要去澡堂。
冉文兴自己一个人拎着大桶下楼去水房接水。
她照常背着书包,提前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
“那我先去接水咯。”冉文兴跟室友招呼了声就出门了。
出了寝室,下楼,冉文兴没有立即去水房,而是拎着桶顺着主干道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
左拐去了操场。
操场上看台旁边的大灯夜幕降临的时候就亮着。
冉文兴以为操场会空无一人,结果打篮球的,夜跑的零零散散也有那么几个。
再加上有灯照着,亮如白昼,瞬间磨灭了她心中对昏暗角落的幻想。
去小花园,冉文兴是不太敢的。
花圃小径都黑俊俊的,跟她想象中操场的黑暗还是不一样。
她可以来操场,但是去不了小花园。
冉文兴拎着桶,举着手机,绕着操场最外圈漫步。
中途接受了几道异样的目光,冉文兴也不甚在意。
正犹豫是先给刘女士打电话报平安,还是先打给徐老师聊聊心,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周围经过的人都寻着声音来源纷纷侧头,冉文兴顿时尴尬了起来,连忙按了接听键,想着待会儿就把响铃换成振动。
“喂,妈。”冉文兴用膝盖顶着塑料桶,脚下提着烂掉的塑料胶块。
“下课了吗?”刘桂英粗糙的手举着手机贴着耳朵,大声问电话那头的人。
“今天没上课,就说了一些上课安排,还发了校服。”冉文兴把今天遇到的事情简单地跟刘桂英说了一遍。
“嗯,吃饭了没?”刘桂英又问。
冉文兴回答的中规中矩:“吃了,我都准备去接热水洗漱了。”
“你们吃饭了吗?”她也问了句。
“刚吃完,你弟在洗碗呢,你奶在看电视。”刘桂英添了玉米桔梗,火烧的很旺,罐子里的猪食也煮的沸腾了起来。
冉文兴“嗯”了声,便没话可说了。
“你室友好相处么?”刘桂英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上高中了,也老大不小了,别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跟人要好好相处,不要给人添麻烦……”
冉文兴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她小时候哪是发什么脾气啊,那只是她在为自己争取公平罢了。
感觉刘女士的唠叨声小了点,她才把电话贴到耳朵边上。
“你是不是又没认真听我说完。”刘桂英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怎么会呢。”冉文兴敷衍刘桂英,“我都认真听着呢,要好好跟同学相处嘛,我知道啦。”
刘桂英:“你问了吗?你同学她们都是一个月多少生活费?”
冉文兴不问也知道,她们的生活费标准不是刘桂英能负担得起的。
“问了,两百块钱差不多,中等水平。”冉文兴声音有点飘,刚开始哄骗刘桂英,业务还没那么熟练。
“嗯,那就行。”刘桂英点点头,“钱不够就跟我说,咱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家庭,但是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要花,不该花钱的地方就省着点用,知道了吧。”
“嗯嗯,知道了。”语气中多少有点敷衍。
冉文兴在心中止不住地吐槽: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行了,有事记得打电话。”
“嗯。”
“那没什么,我就挂了,电话费贵着呢。”刘桂英说。
“嗯,挂了吧。”
“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跟别人比,咱们家就这个情况。”挂电话前,刘桂英总会忍不住叮嘱几句。
“行了,不说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挂了。”
冉文兴连“嗯”都没发完音,刘桂英这下是真的快速挂断了电话。
估计心疼那点电话费呢。
慢吞吞的走,冉文兴也走了有小半圈。
她很喜欢跟徐文静聊心,所以冉文兴错开夜跑的人,走进跑道里面的塑胶草地盘腿坐下。
徐文静是冉文兴的初中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她教给冉文兴的不止是课本上那点知识,更多的是灌输给冉文兴要向往外面的世界。
她觉得冉文兴不应被禁锢在高山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她应该去见见世面,抓住机会,能自己做主,而不是留在山里,等年纪到了就无厘头地嫁人。
好似帮助了冉文兴,就会有人能帮助自己摆脱那个家一样。
她觉得以冉文兴的聪明才智,标致的长相,都值得更好的。
冉文兴找到徐文静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冉文兴还没来得及失落,徐文静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冉冉,刚才是在给你妈妈打电话吗?”电话一接听,徐文静温柔细软的声音就在冉文兴耳畔响起。
她点了点头,“嗯,徐老师,你刚刚是不是给我打电话啦?”
“打了,想着这个点一中新生应该放学了,就想着给你打电话聊聊天,怕你一个人在学校不适应。”
冉文兴咧嘴笑出了声:“嘿嘿,徐老师你真好。”
“你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自然对你要上心一点。”徐文静也笑了笑,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呀?”
“嗯,还可以,同学们都很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徐文静那么温柔的人也因为担忧冉文兴而急促了起来。
冉文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寝室,有一个女生,她哭了。”
“你弄哭的?”徐文静狐疑道。
“才不是呢。”冉文兴急声否认。
“哦。”徐文静紧张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
徐文静笑了笑,顺着冉文兴的意思问道:“那她为什么哭呢?”
“她舍不得离开家,不想住校,不想离开父母,她就哭了。”冉文兴有些难以理解,“还哭了好久呢,我安慰她,她还哭,她真的好脆弱哦。”
听着她语气里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些鄙视,徐文静笑了笑,没有立马指责冉文兴。
而是耐心跟冉文兴分析:“那是因为你室友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父母,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心灵就跟小婴儿一样童真。”
“冉冉,你在山上不是经常会看见鸟窝嘛。”
冉文兴轻快地“嗯”了声,没太明白徐老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鸟妈妈出去觅食的时候,鸟窝里的雏鸟是不是也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呢?”
“没太注意过。”冉文兴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这孩子,徐文静无奈地笑了笑,不准备跟冉文兴迂回了,她早该知道的,冉文兴喜欢直言直语,拐着弯的话她要思索半天才明白。
“老师的意思是,冉冉你不能因为自己很独立,很勇敢,能扛事,就过渡的以己度人认为同龄的孩子就跟你一样独立果敢懂事。”徐文静温温柔柔道:“大多数十五六岁的孩子,心灵都是很脆弱的,他们第一次离开父母自然会哭得很伤心。”
徐文静说了这么多,冉文兴还是难以理解。
不就是住个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值得哭一哭?
不过她向来听徐文静的话。
冉文兴似懂非懂地应声:“我知道啦,我不会嘲笑她的,心里也不会偷偷笑话她。”
“嗯,乖孩子。”
徐文静总是这么夸奖她。
冉文兴听得耳朵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冉文兴跟她tຊ说自己在班上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还去她家玩了。
徐文静一听,有些后怕地叮嘱冉文兴:“冉冉,不能独自一人去别人家里玩,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要记住。”
魏芝芝也这样跟自己说过,她当时没放在心上。
但是既然徐老师也这么说了,那她自然会谨记在心的。
“知道了,徐老师,我不会再一个人去同学家玩了。”
“嗯。”
徐文静像是想到了什么,柔柔的问了一句:“对啦冉冉,你妈妈给你一个月多少生活费?”
“两百块,怎么啦?”冉文兴对徐文静没什么心眼子,问什么就答什么。
“没事,老师就问问,自己一个人在新学校要照顾好自己。”
冉文兴嘻嘻笑道:“我会的,徐老师你放心吧。”
“高中是很关键的时期,你要更加努力学习才行,不要把时间都花费在赚钱上,你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赚钱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
冉文兴觉得徐文静肯定是有读心术,要不然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偷偷赚钱?
本来还打算去那个小饭店问问要不要学生,现在听徐文静这么一说,冉文兴就不打算去了,周末两天赚点小钱也还好,平时还是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吧。
“我会努力学习的。”冉文兴郑重地说。
“嗯,我相信我们冉冉肯定不会让老师失望的。”徐文静哄孩子似的,给予她肯定。
“对了,冉冉,我研究了一下一中的成绩分布。”徐文静跟她分析道:“按照你目前的成绩来看,稳定在年级前五百名不成问题,等之后文理分科,不管选文还是选理,你都要保证要进前一百名。”
冉文兴懵懂地点点头,“哦。”
“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有点早了。”徐文静失笑道:“不过,冉冉,你要是再奋力点学习,说不定可以冲一冲一中的奖学金。”
“一中一直以来,都会按照期末成绩来发奖学金的,不像乡镇学校,你中考成绩那么好,一点表示也没有。”
一听到有钱,冉文兴眼睛顿时亮了,“奖学金?!”
“嗯,所以,你千万别偷偷去打工赚钱知道吗,学习拔尖也是可以赚到一小笔钱的。”虽然年级前十名对于目前的冉文兴来说可能会有点难度,但,徐文静相信她可以做到。
“嗯嗯,我知道啦徐老师,我跟你保证我不会为了打工而耽搁学业的。”冉文兴乖巧地保证。
“行,那今天就聊这么多啦,早点休息,晚安。”
“徐老师晚安。”冉文兴笑道。
挂了电话,冉文兴就拎着桶去水房接热水了。
徐文静这边,想了一会儿,还是给刘桂英打了个电话。
煮好猪食都快九点钟了,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才上楼。
阁楼闷热,好在山里边早晚温度都相对低一些,所以这个点睡觉不开风扇也不觉得炎热得睡不着。
电话响了,刘桂英还以为是女儿有事忘了说,又给打回来的。
原本想着挂了电话再给回过去,结果一看是徐老师的电话。
刘桂英连忙接听,恭恭敬敬问道:“徐老师,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徐文静简单地说了前因后果。
“冉冉妈妈,是这样的。”徐文静也才二十五六的年纪,第一次为一个学生如此操心,生怕自己言语不当伤害到人家。
“我有个朋友在一中教书。”
“哎,是嘛!”刘桂英因为高兴,大嗓门不受控制地恢复原样,“那还烦请徐老师跟您那朋友说说,能不能多多照顾一下我们家冉冉呀?你也知道我家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但是地里的新鲜菜那遍地都是的,等哪天周末我去城里卖菜,可以给您朋友捎点过去,不成敬意,都是一片心意。”
刘桂英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帮女儿谋划。
“冉冉妈,菜您就不用折腾捎过去了。”徐文静耐心听完刘桂英的话,才继续道:“冉冉是我学生,我能帮忙的地方自然会帮一把的,冉冉在学业上的事情您就放心吧。”
徐文静话音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徐老师您就直说吧,您是文化人,你不跟我直言,我这个村妇是不知道轻重的。”刘桂英打消了徐文静的顾虑。
“没有,没有。哪是什么文化人啊,只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罢了。”徐文静笑了笑,“既然冉冉妈您这样说了,那我也不跟您兜圈子啦。”
“哎,徐老师您说您说,我认真听着呢。”
徐文静还有些紧张,第一次干涉学生家里的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隐患,但是她又深知刘女士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无理取闹说自己多管闲事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