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似乎失神,良久才有动作。她走到裴枕身边,轻轻坐下,没有继续规避这个问题,也规避不掉,温声安慰:缤“阿枕,你可以难过,也可以跟我说,有些情绪不用藏起来,不会有人笑话你。”少年仰起头,认真与她对视,灰色的瞳仁还是很温柔:“小姨,我想不起来了。”“什么意思?”顿了两秒。他继续说:“我记得这个场景,但我不记得是什么样的情绪,很奇怪,我应该感觉到痛苦,但我并没有,也尝试过逼自己痛苦一些,但是一想去尝试,我就会觉得头疼,疼的不能再继续想下去。我翻过书了,书上说可能这是我的身体在规避精神上的痛苦,我就想,这样也很好
温娇娇点了点头,记得许肆刚刚脱口而出的姓名。缤
“阿枕,你好。”
背地里,却又扯了扯许肆的袖子,“你让他喊你小姨?”
许肆拍了拍她的手,“先不说这个。”
难得见一面。
温娇娇要留在许家用餐。
深冬时节,最适合喝鲜浓的鸡汤。
葛管家现买了两只养在山里的土鸡,交给后厨,再次端出来时,汤锅里已经盛满了金黄味美的鸡汁,裹着股药材的浅淡气味,还有咸骨搭配的澄清颜色。缤
再次吃到许宅里主厨师父独特的手艺,温娇娇餍足的眯了眯眼,感叹:“好久没尝到你家的参鸡汤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娇姐姐跟小姨认识很久了吗?”
裴枕对餐桌礼仪尺度拿捏得很好,一直很安静,难得主动说一回话。
许肆偏头,很认真的回答:
“嗯,很久了,她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温娇娇说:“好到什么程度呢,就算我们两个都掉进水里了,许肆能让赶来的警察先救我。”
许肆柔柔微笑。缤
裴枕看在眼底,似懂非懂。
虽然没有回应,但他知道许肆没反驳,温娇娇的确是她非常看重且信任的人。
他清澈的眼神弯了弯,表达着友好。
直至温娇娇离开,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港岛的夜晚潮湿阴冷,一踏进室外,风如针刺的人麻木,就许宅的壁炉发挥着功效,将整座宅邸烘烤得温暖如春季。
公司稳健,除了处理几个地皮投资项目,闲来无事。
许肆难得的打开了电视机。缤
邀请裴枕一起观看,这个点,多是一些新闻类节目,但谁也没有表现的兴致缺缺,裴枕还能就着新闻,与许肆谈论国外与港岛的法治区别。
涉猎的知识如此广泛,做个政治家是不错的方向。
许tຊ肆忽然很好奇,他前世为什么会走上统治三合社的路,但无从考究,她总不能揪着现在的裴枕,去问上一世的事情。
电视里女主持人画着得体的妆容,播音腔都带着一丝丝港风。
上一秒还在说某某明星捐赠了一所希望小学。
下一秒忽然讲起了黑社会的当街冲突。
“港岛几个月前发生的击杀海外投资者的事件还未结束,我们了解到裴先生和宋女士都是很优秀的投资者,裴先生是海外一家企业的高管风投人,母亲是很有名的贵族小姐,拥有德国的血统,这样优秀的家庭,居然惨遭仇家逞凶杀害。”缤
配上的图片没有打马赛克。
一辆长头的黑色银边轿车外,模模糊糊能看清身影,还有一摊粘稠的血液。
拍摄的距离有些远,并不明显。
正等人想再看清一些。
许肆忽然起身关掉了电视机。
随着“啪嗒”一声,屏幕闪烁晃动了几秒,便由上而下的陷入黑暗,恐怖的画面完全消失。
许肆认出了这个案件的主人公是谁,裴枕的父母,一直刻意未曾在他面前提及的事情,居然在电视上出现了纰漏。缤
她满脑子都在飚脏话,担心的转头看向少年时,却诧异极了。
他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望着她,隽俊的脸庞和沉静的眼睛,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像到什么程度。
就是没有一丝丝该有的情绪。
炉火爆裂了一下,呛出火花,滚出的薄烟都被烟囱收拢。
许肆似乎失神,良久才有动作。
她走到裴枕身边,轻轻坐下,没有继续规避这个问题,也规避不掉,温声安慰:缤
“阿枕,你可以难过,也可以跟我说,有些情绪不用藏起来,不会有人笑话你。”
少年仰起头,认真与她对视,灰色的瞳仁还是很温柔:
“小姨,我想不起来了。”
“什么意思?”
顿了两秒。
他继续说:“我记得这个场景,但我不记得是什么样的情绪,很奇怪,我应该感觉到痛苦,但我并没有,也尝试过逼自己痛苦一些,但是一想去尝试,我就会觉得头疼,疼的不能再继续想下去。我翻过书了,书上说可能这是我的身体在规避精神上的痛苦,我就想,这样也很好,人不必一直沉浸在痛苦情绪里,说不定也是很好的事情。”
短暂的沉寂后。缤
许肆说:“如果你愿意,我给你联系医生。”
“我不想。”裴枕摇了摇头,慢条斯理慢慢讲述着:“小姨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只记得很多快乐的事情,很早就想说了,我一直知道葛管家经常把报纸丢掉,说忘记订了,其实上面有我父母的新闻,这都是小姨吩咐的,其实小姨不必顾虑那么多,就算看到了,我也不会觉得很难过,我想,可能是和小姨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开心,特别开心。”
许肆听着,眼神都透着怜惜。
尽管裴枕懂事,说没关系,她还是没再去提这件事情,温柔抚摸着他的头。
“你不愿意就算了,只要觉得开心就好,阿枕,不要害怕,小姨不会离开你的,这个世界上,谁离开你,我都不离开你。”
这话说的很诚恳,柔软,能给人带来力量和安全感。
少年的眼睛终于有了笑的颜色。缤
这是她第几次许下承诺了?他很想说,其实不用反复提及的,他一直都信她。
深思熟虑过后,他轻轻开口回答:
“那我就一直听话,听小姨的话,无论以后还是将来。”
许肆又抚了抚他灰色的发丝,随口说了句:“嗯,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噢。”
“这么严重吗?”裴枕眉眼拧成淡淡忧虑的颜色。
以为他是怕了。
许肆弯了弯眼睛,趁机教育道:“承诺了做不到,当然要承担做不到的后果,否则诺言就不叫诺言了,叫谎言。”缤
夜风拂晓过窗外的凤凰树与白玉兰,有几株开败了的玉兰花承受不住,垂着变棕的花蕊摔砸在纹理厚重的地砖上,发出最后一声怯懦的响动。
裴枕深深凝望她的眼睛,微微点头,“好,小姨,我记住了。”
莫名的。
许肆看见了少年眼里的虔诚和包容。
她顿了顿,见他真的没有沉浸在刚刚的插曲里,才放心的结束了这次交谈。
夜来风雨声。
少年抬眸看向窗外。缤
第一次懂得了违背承诺的后果是什么。
要吞一千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