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阿四听了很惊讶:“容娘子,那鸡鸭养得好好的,怎的要卖了?”容卿音笑了笑,模棱两可地道:“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只,况且以后也不住这里了,左右也带不走。”马阿四一听,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豪爽地道:“明白明白,容娘子以后要跟着举人老爷上京城当官夫人,是的咧?”容卿音抿唇笑,马阿四就当她是默认了,“容娘子,你打算啥时候卖?我帮你卖个好价钱。”容卿音:“不着急,这个月里能卖了就行,要是你要的话,我也可以卖给你。”
两人配合着干活,没花两个时辰就弄好了饼食。
容卿音用提篮装好饼食,又把前几日做的糯稻糍粑切成片放进去,冬日里糍粑耐放不会臭了,也可以直接吃,不过是硬邦邦的,要是用滚水烫一烫,这糍粑就会变软糯了,口感会好上几番。
拎着提篮回到屋里,正好看见裴凌筠洗漱好了,正在梳头发。
“音儿,帮我束发可好?”
容卿音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梳子帮他梳了梳头,帮他束发。
“音儿,等我及冠时,你再帮我束发。”
闻言,容卿音的手顿了顿。
及冠,今年他十八,两年后就可及冠了。
可惜她是没机会给他束发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
默了一会,她才缓声道:“以后再说吧。”
把他束好发,容卿音作势拂了拂他的肩,“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赶路吧。”
裴凌筠起身面向她,见她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不舍的模样。
又想到昨日收拾衣物时,看到裙裾上绣的朱梅,绣工堪比镇上绣娘的,她去镇上的日子他都知道,并没有见她拿裙子出去,便不可能是让镇上的绣娘缝的。
青山村寨里也没有绣工这么好的绣娘,那么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裙裾上朱梅是音儿自己绣的,那日她竟然张口就念出了那句诗。
加上近日来她怪异的表现,她必然是藏了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秘密。
如此一想,心中的不安更甚。
忍不住又问了她一遍:“音儿,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容卿音神色愣了一瞬,裴凌筠将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可还是听她否认道:“没有,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别多想,安心去赶路吧。”
她还是不愿意告诉自己。
裴凌筠眸色微黯,心犹如被什么揪住了,泛起了一丝疼。
他搂紧她的腰,将她扯入怀中,缠着她的唇许久。
两人额头相抵。
她眸中泛红,无声地落了泪。
裴凌筠瞧着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霎时间心安了,也软得不像话。
“音儿,和离之事莫要放在心上,不作数的,在家乖乖等我回来接你可好?”
容卿音抿着唇没有回应他,只是眼泪还在淌着。
裴凌筠只当她舍不得自己离开,他抹了她的眼泪。
温声安抚道:“莫要哭,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就去找里正,要是里正解决不了,那就去县衙找县令。”
容卿音依旧没有接这话,反而用力推了推他,催促道:“别磨蹭了,车把式该等急了。”
院子外,县衙准备的马车停在门口等着了。
车把式见裴凌筠出来了,忙跳下马车,笑问:“裴举人,可是准备好要走了?”
裴凌筠点了点头,“嗯,劳烦了。”
坐进马车之前,裴凌筠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音儿,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倒是不怕她跑远,就算跑远了,他也有办法找到她。
只是怕她另寻他人嫁了。
容卿音不知这辈子的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等,上辈子的裴凌筠可没有这么缠绵。
她想不明白,只是笑了笑含糊道:“不用担心,快去吧。”
车把式一声令下,马儿开始往前走。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容卿音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裴凌筠,这辈子我不会再等你了。
咱们以后各自安好。
天气晴朗了,容卿音去割了捆青草和一些长老了的葵菜叶,扔进鸡圈里。
裴凌筠走了之后,只有一群鸡鸭和猪崽子作伴。
上辈子,容卿音为此消沉了好几天,日日念着他,现在却觉得还好。
虽然冷清,但以后不再被他束缚着,心境放松了许多。
也是时候开始做好离开青山村的准备了。
鸡还剩下六只,有两只是老母鸡,鸭还有三只,她打算留下两只鸡和一只鸭做成腊味,剩下的都卖了,连着那只猪崽子和老母鸡生的鸡蛋都一起卖了。
如此想着,晌午时,容卿音便去找了村里常常去镇上卖菜卖东西的马阿四,问他要不要。
马阿四听了很惊讶:“容娘子,那鸡鸭养得好好的,怎的要卖了?”
容卿音笑了笑,模棱两可地道:“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只,况且以后也不住这里了,左右也带不走。”
马阿四一听,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豪爽地道:“明白明白,容娘子以后要跟着举人老爷上京城当官夫人,是的咧?”
容卿音抿唇笑,马阿四就当她是默认了,“容娘子,你打算啥时候卖?我帮你卖个好价钱。”
容卿音:“不着急,这个月里能卖了就行,要是你要的话,我也可以卖给你。”
这样的话,可能就少了点钱。
马阿四摆了摆手,“拿去集镇上卖,能卖更多钱。”
“好,那多谢你了。”
想了想又问:“明日你可要去镇上卖菜?”
马阿四点头道:“是嘞,昨日挖了好些笋,打算拿去卖。”
容卿音道:“明日是否方便搭我一程?有点事想要去镇上。”
“有什么不可以的?小事一桩!明天一早,我去你家门口叫你。”
“好嘞,实在多谢了。”容卿音给了他几个铜板。
跟马阿四商量好后,容卿音便回家了,烧了一锅热水,把两只鸡和一只鸭宰了,鸡鸭养得好,足足放满了一盘血。
“要不是真要搬走,还真舍不得卖了,这么好的肉,吃进肚子里多好。”容卿音自个儿嘀咕了句。
等拔了毛除去内脏,用盐粒腌制好之后,落日也沉下山头了。
“容卿音!”
忽然,有人在院子外面喊了声,容卿音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王翠花那张尖酸刻薄的脸,还有她的儿子和三个女儿。
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你在家就正好,我们有事跟你说说。”王翠花自顾自推开院门走进来,她儿子和三个女儿跟在身后。
容卿音皱紧了眉,目光阴冷:“滚,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商量的!”
王翠花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撑腰,可没被她凶狠的语气吓到。
第14 章 发现留信
“容卿音,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听说你准备去京城找侄女婿,那你这几间房子和这些鸡鸭都给我们。”
王翠花大摇大摆走进来,指使了最小那个女儿:“桂兰,你去抓只鸡来,等会拿回家炖了。”
吩咐完容桂兰,王翠花又从兜里掏出纸和手印泥, 开口道:“我已经找人写好了转让房契和地契了,你签字画押就成。”
“那可不是吗?赶紧的。”
王翠花的大女儿,嫁给一个小官吏那个,最会瞧不起人,在青山村说话做事都是斜眼看人的,趾高气昂,忒会摆官夫人架子。
说完,挽着她的二妹自顾自走进屋子东看看西看看,两人已经开始谋划着如何重新装饰这几间房屋了。
“没错,我们都替你弄好了,你就签个字画押就行了,还不用你再跑来跑去的,多轻松省事,说来你还应该感谢我们帮你做了这些事。”
王翠花的儿子容贵柱一副施恩布德的虚伪样子说着。
又看到木盆里的宰好的鸡鸭,顿时一喜“娘,咱们提只鸭回去吧,好半个月都没吃过鸭了,正好这有只现杀好了的。”
王翠兰慈爱道:“行,你爱吃就拿一只回去,娘给你煮。”
“好嘞!就知道娘最疼爱我了!”
容贵柱看都没有看容卿音一眼,便朝着木盆走过去,准备提走那只鸭。
这一家子人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他们家了,进屋的进屋,抓鸡的抓鸡,提鸭的提鸭,从头到尾都没有征得容卿音的同意,丝毫没有把容卿音放在眼里。
容卿音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这几个蛮种当她死了是么?
一股子怒恨冲上心头。
“容卿音,你发什么愣?叫你签字啊,听不见?”
王翠花扯着大嗓门催促着,满脸不耐烦。
“签你他爹的!”
容卿音泼辣地骂,扬起手就猛扇了王翠花一巴掌,再猛踹了她一脚。
王翠花跟老母猪似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一声吃痛的惨叫响破天。
提着鸡的容桂兰和提着鸭的容贵柱惊傻了。
容卿音面色阴狠:“把我的鸭放下!否则我剁了你的爪!”
容贵柱好面子,又爱逞能,在他眼里女人就该对男人低声下气的,狠狠盯着容卿音怒骂:“你个臭娘们,敢跟我叫板?!还敢打我娘?!看我不打死你!”
容贵柱不是先过去扶起王翠花,而是气势冲冲朝着容卿音走过去,那样子就像要狠狠把容卿音打一顿。
这边的惊动引得在屋里商量得热烈的两个人,急匆匆跑了出来。
然后就看见容卿音转头端起一盘鸡血,哗啦一下全都泼在容贵柱身上,又是一声划破喉咙般的尖叫声响起。
容贵柱一脸都是鸡血,浑身腥臭味,觉得恶心又晦气,鸭都顾不得了,直接扔在地上,转而用另外一个盆里装的清水洗脸。
容卿音哪能如他的意?直接把一盆水倒了。
她知道容贵柱这人十分厌恶畜生的血,还有从女人身体流出来的血。
王翠花那三个女儿来月事的那几个日子,都会自觉地躲躲得远远的,只因容贵柱不乐意,觉得太晦气。
可怕的是,就连王翠花都认为来月事的女人靠近她儿子,会给让她儿子染上霉晦。
容卿音也把剩下的一盘鸭血往王翠花身上泼去,来扶王翠花的容桂兰猝不及防遭了殃。
这般大动静惹得周围的邻里忍不住跑出来看,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劝架,大家伙儿都知道王翠花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
有些跟王翠花一家结过怨的,看着觉得爽利极了,暗暗偷乐。
王翠花另外两个女儿指着容卿音的鼻子骂道:“你个贱蹄子!我要打死你!”
两人气得面目扭曲,恼羞成怒准备打她。
容卿音矮下身子一躲,伸出腿绊了两人一脚。
两人摔了个狗吃屎。
一个个收拾完了,容卿音把地上的鸭扔回盆里。
“容卿音,你个毒辣泼妇!!我不会放过你的!”
容贵柱骂骂咧咧,忍受不了一身的鸡血,急匆匆往家里跑。
挨了一巴掌,又挨了一脚的王翠花闻着腥臭的鸭血味,眼冒金星,正想开口骂容卿音,被她好似要杀人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尤其是看到她拿着刀对准自己,愣是没敢开口。
一家人被气得七窍生烟,灰溜溜地跑了。
院里再次安静下来,容卿音沉沉地吐了口气。
她方才如泼妇般的举动,肯定会在青山村传开,让人知道她容卿音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角儿。
不过,会坏了名声,凶悍泼妇不讨喜,不是贤惠体贴的妇人遭人嫌。
容卿音可管不了这些,也不在乎。
收拾完狼藉的院子,晾好鸡鸭。
容卿音一个人吃食,一个人睡觉,因着一日疲惫,入睡很快。
彼时。
赶了一天的路,裴凌筠借宿在驿站。
打开包裹时,就看到了玉簪和一张纸。
“望各自安好?”
裴凌筠面色陡变,紧紧盯着纸上的五个字,眉眼冷得可怕。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枝末节,霎时清晰了起来。
她其实从未回答过相信自己的话。
他唇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的弧度:“因着一个梦,便要与我断绝关系?音儿,你倒像还未长大。”
烛火摇曳。
纸上的字依旧与他写的有七八分像,他握紧了玉簪,微拧着冷眉沉思了许久。
最后,他不屑冷嗤了声,如墨的双目沉沉地盯着雀跃的烛火。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留信,慢慢递到烛火上,火苗便即刻窜了起来,照映着他瞳眸里的冷锐阴沉。
若不是着急赶路,他定会赶回青山村,亲自把这天真的妇人带出来。
留信化作灰烬。
随后,他又取了纸笔,执笔写了封信。
夜色褪去,但天还是灰蒙蒙的。
一夜好眠的卿音,早早就醒来了,从衣柜里拿了钱瓮出来,却发现钱瓮似乎沉了不少。
拔了盖子往里看了看,瓮里多了不少碎银铜板。
容卿音心头一凛,直觉不对劲。
将所有的钱两倒出来,细细数了一遍,多了大概五十两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