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脉象并无异常,就连周婆婆医案上写得瘀血阻络都没有呈现。林红燕正要换一只手,再探脉搏,严九连打三个喷嚏。“不急这一时。”林红燕收回手,指着严九身上说道,“倒是你一身汗渍,吹了夜风怕会着凉,正好热水多,你也洗洗再回去,解解乏。”严九摇头:“对你,不好。”村里闲言碎语太多,会影响她名声。“名声在外,有好有坏,只要我不在乎,他们就不能拿名声拿捏我。再说了,你这身体本来就没有痊愈,再病了,咋上班?咋挣钱?”
“九哥?”
严九点点头,松开手又后退一步,与林红燕拉开距离。
林红燕的手忽然落空,发出尴尬的笑声:“你咋在这儿?”
严九回到酒厂以后,又听工友讲了一些林家的事情,心里越发觉得林红燕不该去柴家,饭后出门散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
严九望着一身狼狈的林红燕,她皮肤白皙,手臂上浮肿的巴掌印又红又大,格外清晰,眼底瞬间腾起戾气:“谁,欺负、你!”
“柴世龙打的,没事儿,我踹回去了,没吃亏。”林红燕拍着身上的灰说道。
严九认认真真地围着林红燕转一圈,确定她身上没有别的伤,血也是别人的,眼底的戾气才稍稍散开一些。
“咋、回事?”他皱着眉问。
“他们让我做晚饭,我做了五个菜呢,就是不小心把五花肉烧糊了,冒了点儿火星,但也解决了,可就因为这个,他们骂我丧门星,还打我!不过我也没吃亏,狠狠地打回去了,现在我姐气得进了医院,我准备回自己家。”
严九闻言,眼底再次燃起戾气。
他判断得没错,柴家果然不是好人家!
还好他来了!
“我,送你、回家!”
“好呢。”
林家离县里有两个小时的脚程,严九特意回酒厂借了自行车和架子车。
架子车绑到自行车的后座上,铺好褥子,林红燕能舒服地躺着回村。
出发前,严九还往林红燕的手里塞了一颗哈密瓜口味的水果糖。
糖纸亮晶晶的,林红燕剥了糖,用糖纸折了一颗星星,攥到手中,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严九没说话。
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人披着月光,深夜回村。
有人为了乘凉睡在村头,正好看到俩人,瞬间腾起八卦之心。
“燕子,你咋回来了?”
“是啊,这谁咋把你带回来了?”
林红燕小嘴一撇,眼泪瞬间下来了,赶紧把柴世龙打的巴掌印往身后藏。
“我、我在城里住不惯。”
林红燕藏得快,村里人眼睛更尖。
“哎呦!你这是挨打了?你姐夫打的啊?”
林红燕低头:“你们别怪我姐夫,他下手不重的,我手一点儿也不痛,还能炒菜做饭呢。”
“哎呦呦!打了你还要你炒菜做饭?这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我就说燕子去了柴家也不能享福,那个柴世龙看着就不是好人!”
“那咋是严九把你送回来的嘞?”又有人八卦心不散地问。
“我……”
林红燕吞吞吐吐的模样,急得村里人抓心挠肝。
“严九把你从柴家带出来的?你以后要跟严九过日子啦?”有人嘴快地问。
林红燕赶紧摇头:“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他们、他们打人太痛了呜呜呜。”
严九在一旁点头:“我,送她,回家。”
“原来燕子是被柴家人打出来!”
村里人顿时义愤填膺地骂起了柴家人。
“你们别说了,我姐已经气得住院了,我、我还是先回家吧。”
林红燕催促严九快些骑车子。
林家门口的白灯笼还挂着,林红燕在家门口下了车,却发现严九没有走的意思?
严九指向厨房:“我,烧水,你,洗漱。”
林红燕低头审视自身。
在柴家闹了一通,身上早已经脏的没法看了,不洗洗确实没法睡觉。
今天又走到匆忙,屋里还得收拾,于是俩人分工,一个收拾房间,一个去烧水。
严九添好柴也没闲着,拿起斧头开始劈柴火。
林红燕望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严九,突然想到白天邻居说的一句话:严九这样的壮小伙,一个馒头能耕五亩地。
“咕噜噜——”
想到馒头,林红燕的肚子发出饿了的声音。
她恍然想起,忙了一晚上,她还没吃晚饭。
“饿了?”
严九放下手中的斧头,洗了手走进厨房,从锅里捞出两个鸡蛋,剥了壳以后放到凉水里沁一下,才递给林红燕。
林红燕再一次通过严九的细心,感受到了温暖。
“九哥,你也吃一个。”
严九摇头,又指了指放鸡蛋的篮子:“没了,我买。”
“你的工钱不是要用来还医药费吗?哪还有钱买鸡蛋?”
“加班。”
严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昨夜通宵摸黑找尸体的不是他。
出差七天,河水里泡了一夜,又是一天忙碌,就是铁人也没法这样折腾,更何况,他的旧伤还没有痊愈,处于失忆状态。
眼睛也熬出了红血丝,刚刚劈柴时,她还看到严九用衣袖垫着手揉眼睛。
“九哥,我能给你把把脉吗?”
严九愣了一下,不明白林红燕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林红燕解释自己读过几本医书,要跟着郑老爷子学医。
“你别怕,我就号个脉,不做别的治疗,要是号出病症,明天也能先问问郑老,请他为你诊病。”
林红燕又将郑老爷子的国医大师的身份和救人事迹讲给严九听。
严九原以为自己必须去到省城才能得到医治,没想到县城就有难得一请的国医圣手,他的心里腾起新的希望,配合地伸出手。
肌腱紧绷,青筋突兀,林红燕搭上脉搏,感受到了蓬勃又旺盛的生命力。
奇怪,脉象并无异常,就连周婆婆医案上写得瘀血阻络都没有呈现。
林红燕正要换一只手,再探脉搏,严九连打三个喷嚏。
“不急这一时。”林红燕收回手,指着严九身上说道,“倒是你一身汗渍,吹了夜风怕会着凉,正好热水多,你也洗洗再回去,解解乏。”
严九摇头:“对你,不好。”
村里闲言碎语太多,会影响她名声。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只要我不在乎,他们就不能拿名声拿捏我。再说了,你这身体本来就没有痊愈,再病了,咋上班?咋挣钱?”
这下,严九没办法拒绝了。
林红燕兑凉水的时候,悄悄换成了灵泉水。
洗完澡神清气爽,特别解乏。
严九试过之后,精神焕发,浑身冒着现在就要回厂里加班的冲劲儿。
“我修,墙头,安全。”严九指着林家那处塌了的墙头地说道。
林红燕爸爸挣的工资要上交给林家老宅那边,买不起红砖修墙头,计划晒些泥坯子来补墙,结果出了意外。
“今天太晚了,等你回去休息好了再来修墙头吧。”
严九点点头,同时在心里估算好了需要的泥坯砖数量。
院门落锁,房门也锁上,家里一片寂静,堂屋只有两张遗像陪着林红燕,孤独感悄悄爬上她的心头。
林红燕摇摇头,甩走胡思乱想,搬出她的课本。
家里出事,她在学校请了假,明天也没空去学校销假,但学习不能落下。
上一世,在柴家的恶意阻挠下,她错过了高考。
这一世,谁都不能拦着她上大学!
荒唐一世,太久没看书,林红燕现在要从头开始复习,迎战高考。
去年,村里才通电,林文柏怕女儿学习累坏眼睛,掏钱给家里扯上了电线,因为这事儿花了不少钱,那个月交给老宅的钱少了,老宅那边还闹了一场,差点儿剪了她家电线,林文柏借钱补上差额,老宅才算罢休。
林文柏明明是酒厂手艺最好,工资最高的酿酒师傅,却过得拮据,全是因为平时贴补老宅那群吸血鬼。
平时,林红燕只有学习时,才舍得开灯。
今晚,林家堂屋的灯泡和门口那两盏白灯笼,亮了一夜。
天刚亮,林红燕关了灯,对付几口早餐,就拎着装鸡蛋的空篮子和小锄头出门了。
她今天要去郑家拜师,可身上只剩下姐姐给的三毛钱,别说送正经的拜师礼了,连鸡蛋都买不了几个。
但她不能空着手去郑家,准备进山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