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可突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七年前,南方的大唐刚刚建立不久,局势尚未稳定。当时,突厥处罗可汗下达命令,要求他率领奚族骑兵一同南下抢掠。尽管心中有些不愿,但面对可汗的权威,可突不得不遵命行事。他们一路驰骋,烧杀抢掠,收获颇丰。然而,当抢劫归来准备分配战利品时,可突却被对方的所作所为惊得瞠目结舌。抢来的粮食一粒都没有分给他们,给出的理由竟然是突厥国内饥民多。
在卢哲琢磨着怎么和奚人交涉的时候,回到部落的可突,已经陷入了懵圈状态。
“什么?桑达大叔昏迷不醒?那祭拜湖神的事该怎么办?他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唉!”
负责给桑达看病的老者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我也是刚知道的,桑达已经前几天就已经病倒了,今天也为了祭拜湖神才拖着身子去的,没想到……”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突顿时有些尴尬。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也知道这确实是自己的锅,但他却不打算接过来。
于是他直接转移话题。
“部落里还有其他家萨满吗?桑达大叔年纪大了,也是时候歇歇了。”
萨满可以划分为两种类型:家萨满以及野萨满。
这里所说的"家"与"野"并不是指家庭饲养或野外生长之意,而是根据其不同职能来区分的称谓罢了。
家萨满扮演着侍神者的角色,肩负着与神灵交流的重任。
他们致力于传递人类的祈祷和愿望至神明,并将神灵的旨意反馈给人们。
比如桑达便是一名家萨满。
然而,那位治愈他疾病的老者,则属于野萨满这一群体。
野萨满则被人认为具有神灵附身的能力,所以专门负责治疗疾病、驱逐邪恶、祈求福祉以及占卦问卜等事务。
倘若面临军事行动时,野萨满甚至会随军队一同出征,而此时的家萨满则留守在部落内,负责整体规划和决策工作。
因此,无论是家萨满还是野萨满,皆在部落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即便是部落领袖本人,也绝不敢轻易地对他们失礼或忽视。
诚然,部落首领作为"承蒙长生天赐予权力之人",萨满们亦需听从其指挥。
此时听到可突的问题,身为野萨满的老者立刻回答了他。
“咱们奚族除了桑达之外,还有十几个家萨满。”
“那还等什么?”可突满脸焦急地喊道:“赶紧让他们去祭拜湖神啊!”
“他们可没那个胆子!”
老者一脸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一看到湖神的仆从们,那些家伙吓得魂飞魄散,连河道都不敢靠近一步,更有甚者竟然厚颜无耻地说自己只是野萨满,把祖辈传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话锋一转,老者又将目光投向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帐篷,眼神之中充满了钦佩之情。
“现如今,整个奚族只剩下一名货真价实的家萨满,那便是德高望重的老桑达。可惜啊,他年事已高且身染重病,早已无力再主持任何祭祀仪式了。”
说到此处,老者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就糟糕透顶了,如果不能及时平息湖神的愤怒,恐怕新一轮的灾难将会接踵而至!”
可突面色凝重,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原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庞此刻更显憔悴。
“如今部落内居然寻觅不到能够胜任祭祀大典的萨满,莫非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不成?”
“那倒是不至于!”
老者轻轻的摆摆手,然后笑道:“老桑达如今虽然孑然一身,但是却不是没有传承者。”
“是谁?”可突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里都透着光:“快去找来……不,我亲自去请!”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老者再次笑了起来。
“呵呵,大王不用着急,那个孩子出去捡牛粪了,要下午才会回来。”
草原缺乏燃料,但牧民也不会浪费珍贵的树木来烧火,都是使用晒干的牛羊粪便来生火。
而负责捡牛粪的,一般都是女人和孩子。
所以听到老者的话之后,可突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你说的这个传承者,难不成是个女人或者孩子?”
“呵呵,都是!”
老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看向可突。
“大王,你还记得七年前,您跟着突厥人一起南下,然后带回来了一批汉人的孩子吗?”
“当然记得!”
可突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七年前,南方的大唐刚刚建立不久,局势尚未稳定。当时,突厥处罗可汗下达命令,要求他率领奚族骑兵一同南下抢掠。
尽管心中有些不愿,但面对可汗的权威,可突不得不遵命行事。
他们一路驰骋,烧杀抢掠,收获颇丰。
然而,当抢劫归来准备分配战利品时,可突却被对方的所作所为惊得瞠目结舌。
抢来的粮食一粒都没有分给他们,给出的理由竟然是突厥国内饥民多。
抢到的女人也一个个被扣下,原因则是突厥光棍多。
抢到的铁器和金银不分,理由是突厥缺这个。
抢到的丝绸和布帛不分,理由是突厥很缺这个。
抢到的药材和茶叶还是不分,理由是突厥特别缺这个。
玛德!
就特么你们突厥缺,我们奚人不缺?
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可突怒不可遏,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
他觉得自己和族人受到了极大的不公待遇,付出了血汗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那些贪婪无耻的突厥人,他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光泄愤。
这次经历成为了他心头难以磨灭的伤痛,也让他明白了突厥人的自私与无情,对突厥人的怨恨也愈发深沉起来。
然而心中虽有满腔怒火与愤恨不平之意,但却无可奈何于当前严峻的局势,自己处于弱势一方,不得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他只得带着一群被突厥人遗弃嫌弃的汉族孩童返回部落。
毕竟此次外出,如果空手而归实在难以向部落众人有所交代,如此一来便会显现出作为首领的他能力不足。
虽说带回这些孩子并非上策良计,tຊ但好歹他们也可以帮助部落放牧牛羊、捡拾粪便等杂务劳作,多多少少算是增添了一些劳动人手吧!
实在不行,也还能低价卖给高句丽人,换取少许粮食和劣质武器。
当然,这是最下策,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奚人部落也面临人口稀缺的困境。
就这样,可突领回的这群孩子迅速地融入进了奚族部落之中,并且给整个部落带来了蓬勃生机与活力。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间七年已逝,昔日那群年幼懵懂的汉族孩子已然茁壮成长起来。
这些来自汉人的青少年不仅熟练掌握了骑马射箭之术,对于放羊狩猎更是不在话下,技艺娴熟精湛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土生土长的奚族少年郎。
同时,曾经稚嫩青涩的少女们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成为众多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们魂牵梦绕、心心念念之人。
这所有的这一切,无一不在印证着可突当年那个决定的正确性明智性。
或许更为重要的是,竟然还意外地成为了解救他于危难时刻的一根救命稻草吗?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你是说……这些孩子中,有人获得了桑达大叔的萨满传承?”
野萨满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对,她的名字还是桑达取的,叫做萨日朗!”
“萨日朗么?”
可突也笑了。
“真是美丽的名字,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但是她真的有勇气主持这次的祭祀吗?”
今非昔比啊!
往昔主持祭祀之时,所要面对的仅仅只是人类而已,只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去做便能够应付自如。
然而此次却截然不同,我们将要直面神明!
稍有差池,恐怕就会丢掉性命!
整个部落之中有着众多的萨满,但除了桑达以外,其余众人皆因畏惧而选择退缩不前。如此稚嫩娇小的一个女孩子,当真能够承担起这般艰巨且重要无比的任务么?
面对着可突满心狐疑与不解的目光,那位伫立于其身旁的野萨满老者再度展露出一抹轻笑之色。
“毫无疑问,我坚信她具备这样的勇气,并且同样拥有足够的实力来胜任此项使命!”
“噢?缘何呢?”
眼见老者如此言之凿凿、信心满满,可突不禁心生好奇,开口询问道:“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让您对她抱持如此坚定的信念呢?”
“只因她亦是我的衣钵传人呐!”
提及此处,老者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宛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灿烂。
“在我漫长的一生当中,从未遇见过像她这般聪慧过人且充满灵性的稚童,简直堪称天纵奇才——天生注定成为侍奉神祇之人以及神选萨满。”
“但她可是汉人啊!”可突满脸惊愕地再次追问道:“汉人怎么可能成为萨满呢?”
“为什么不能?”老者一脸郑重,原本随和的面色也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只见他挺直了背脊,双眼凝视着远方,缓声道:“在神灵的眼中,并无奚族与汉族之别。它们一视同仁,公平正义地对待世间众生。敢问大王意下如何呢?”
“嗯……本王深以为然!”可突略加思索后,毫不迟疑地点头应道,表示对老者所言深表赞同。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决定了吧!眼下事态紧迫刻不容缓,三日之后,就让萨日朗替代桑达大叔,全权负责此次祭拜湖神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