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附和分兵的将士,自然也有将士反对分兵。“将军不可,颉利这是在和咱们玩虚虚实实的把戏。”“不可,咱们人手本就不多,还都是强弩之末,一旦分兵,万一被颉利各个击破,岂不是前功尽弃,徒劳为他人做嫁衣?”这里的他人是谁暂且不提,但安修仁显然是陷在了分兵与不分之间犹豫不决。诚如将士提议,不分兵很有可能追错,让颉利有机会逃出生天,白白放走这即将到手的功劳。但分兵的话,本来唐军的人数就不多,再分成三拨人那就更少了,搞不好还存在着被反杀的风险。
若非他率先以韩信灭田横旧事惊醒老公爷,又造出火药这般利器,只怕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突厥人的刀下亡魂。
又哪还会有这等立下赫赫之功的机会。
李让对于朝他投过来的善意目光一一回应,随后便将胯下战马催动得越发迅疾。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李让和一群唐军将士也追出了阴山大营将近百里的距离。
奔袭百里之地,不管是早已强弩之末的唐军将士,还是胯下的战马,都已经累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为首的安修仁的神色之间疲态尽显,杀穿突厥军阵和追击逃跑的颉利,他都是一马当先。
所以他面临的压力最大,受的伤也是最重。
若非是心中有一股气强撑着,只怕早就忍受不住伤痛倒地不起了。
但此时此刻,他深知他绝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了,麾下的将士们那股心气也就散了。
突然,前方的斥候惊喜的声音传来:“将军,发现了突厥人丢弃的辎重。”
闻言,所有的唐军将士不由得大喜过望。
既然发现了颉利丢弃的辎重,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有追错方向,并且距离颉利已经不远了。
安修仁更是当机立断的下令道:“所有人下马,就地休整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所有人一起随本将活捉颉利,届时,本将亲自向陛下为你们请功!”
“吁~”
安修仁话音刚落,骑在马上的唐军便像是下饺子一般滚落下马。
李让也是忍不住眼前一黑,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重重地栽倒下马。
幸好草原上的积雪足够厚,柔软的积雪成为了唐军将士们最柔软的垫子。
刚刚滚落在地上,李让便抓着积雪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塞。
经过一夜的拼杀,又马不停蹄的追出了上百里的距离,所有的唐军将士此刻又累又饿。
像李让一样大口大口吃着柔软的积雪的人不在少数,包括领头殴打安修仁也不例外。
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一众唐军将士并未携带干粮和水,所以眼前的积雪便是他们唯一能够充饥的东西。
安修仁并未贪嘴,感觉到喉咙里干涩被积雪滋润得恢复正常以后,便起身用积雪为战马降温,又从鞍鞯上取下干草喂给马儿。
一个合格的骑兵,可以不携带干粮和水,但一定会携带足够多的马料。
其余的唐军将士见状,也纷纷开始为战马顺毛降温,然后开始喂马。
这些东西李让不会,但这具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的灵魂,学着其他唐军将士那样操作。
降温,顺毛,喂马,一气呵成。
一炷香的时间眨眼就过去,李让身上的疲惫并没有得到有效的缓解。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休息,安修仁率先翻身上马,其余的唐军将士便明白他们该启程了。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
“喝,弟兄们,杀!”
安修仁再度大喝一声,将士们的士气也随着他的大喝攀升到顶峰。
没有人会不知道活捉颉利可汗意味着什么,所以纵然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将士们还是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与眼前这泼天的富贵相比,身体上的疲惫根本不算什么。
“杀!!!”
一声响彻云霄的暴喝,似乎让天穹之上的漫天飘散的大雪都停顿了片刻。
“驾~”
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斥候早已探明了颉利逃跑的方向。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要做的便是继续追击下去,活捉颉利,就是这么简单。
李让似乎也被这种雄壮的氛围所感染,嗷嗷叫着跟在安修仁后面,将胯下的战马提速到了极致。
一望无际的白色晃得人眼睛生疼,但这有什么关系。
身上的伤口被疾驰的战马颠簸得重新裂开,鲜血止不住的流淌,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寒风,大雪,这些就更不足为道了。
终于,又是数个时辰的追击之后,李让再次看见了一堆辎重。
辎重里除了粮食之外,还有不少金银珠宝。
但没有人对这些东西动心。
只要抓住了颉利,长安太极宫里那位皇帝陛下,会给他们更多,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娇妻美婢。
安修仁更是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弟兄们,颉利连随身携带的粮食都丢弃了,说明咱们已经快要撵上他了,本将判断,咱们和颉利的距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里,再加把劲儿,杀,活捉颉利!”
“杀!”
安修仁不愧是常年领兵征战的大将,仅凭颉利丢弃的粮草辎重便能判断出来双方之间的距离。
而一众唐军在听见双方仅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时,更是宛如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激动得眼珠子通红。
李让也不例外,这泼天的富贵,终于是要轮到自己了。
“哇哈哈哈哈......”
众人再度疾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让还陷在活捉颉利回到长安受赏,然后就躺在功劳簿上开始斗鸡遛狗,欺横霸市的幸福生活里时。
为首的安修仁却忽然勒住了马缰。
“吁~~”
大军突然停止前进,李让差点撞在了前方唐军将士的马臀之上。
若非马儿有灵,在千钧一发之际人立而起,只怕是一场大型的连环追尾事故就能让他直接嗝屁儿。
“将军,怎么了?”
有将士忍不住发问。
因为安修仁突然停下,让许多将士都差点发生交通事故。
安修仁半晌没有搭话,李让忍不住好奇的拨转马头朝前走去。
然后,只一眼李让便看见了让安修仁不得不停下的原因。
很简单,原本颉利逃窜时留下的痕迹只有一条路,但是到了这里,一条痕迹变成了三条。
李让能看见的东西,其他唐军将士自然也能看见。
安修仁还在那蹙眉思索,便有将士提议道:“将军,分兵吧。”
这个提议一出,顿时引来许多将士的附和:“是啊将军,分兵吧。”
有附和分兵的将士,自然也有将士反对分兵。
“将军不可,颉利这是在和咱们玩虚虚实实的把戏。”
“不可,咱们人手本就不多,还都是强弩之末,一旦分兵,万一被颉利各个击破,岂不是前功尽弃,徒劳为他人做嫁衣?”
这里的他人是谁暂且不提,但安修仁显然是陷在了分兵与不分之间犹豫不决。
诚如将士提议,不分兵很有可能追错,让颉利有机会逃出生天,白白放走这即将到手的功劳。
但分兵的话,本来唐军的人数就不多,再分成三拨人那就更少了,搞不好还存在着被反杀的风险。
就在安修仁犹豫不决时,李让打马上前,指着其中一tຊ条痕迹朝安修仁拱手道:“将军,颉利肯定朝这个方向逃窜了。”
在一众唐军将士们争论分兵还是不分兵时,李让并未参与进去,而是一直观察着雪地上留下来的三条痕迹。
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颉利一定是朝他认准的这条路逃走的。
安修仁听见李让的声音,并未第一时间否决,而是沉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颉利是从这条路逃窜,而不是从另外两条?”
李让跳下战马,走到三条岔路的分叉口前,指着雪地上留下的最宽那条痕迹道:“这条路,不是小股骑兵留下来的,唯有粮草辎重的队伍能留下这么宽的痕迹。
试问颉利都已经丢弃了部分粮草,又怎会将剩下的辎重带走呢,所以,这条看起来最宽的道路,实际上的作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让说完他对最宽的那条道路的看法,不等其他人开口询问,又指着最窄的那条痕迹道:“这条路一看就是小股骑兵留下的,诚然小股骑兵逃跑的速度更快。
但从代公发起突袭之后,颉利选择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不是抵抗,可以判断出来颉利此人是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人。
从这支骑兵留下来的痕迹来看,这支队伍人数最多不会超过百人。以颉利贪生怕死的性子,绝不会只在自己身边留下这么点人。
所以属下断定,颉利逃窜的道路只可能是这一条。当然,还有属下的直觉。”
李让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将士们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诧异。
这些细节他们不是没看见,但他们却没办法用这些细节分析出来颉利逃窜的方向。
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安修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好奇道:“李让,你还懂兵法?”
李让赶紧否认道:“卑职不懂什么兵法,只是依照常理做出推测罢了。”
听到李让否认,安修仁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李让一眼。
从这个小家伙去到莒公帅帐提醒他和莒公开始,到他提出与代公的人马里应外合冲击颉利帅帐,造出威力惊人火药,再到现在有理有据的推测出颉利逃窜的方向,这个小家伙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所以他决定再信这个小家伙一次。
片刻后,安修仁翻身上马,解释道:“弟兄们,贸然分兵乃是兵家大忌,更何况咱们就这点人手,实在是经不起损耗了,所以本将决定采纳李让的建议。”
随后腰间横刀出鞘,直指李让手指的方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