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了,身后也被火海所阻。萧玉婉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宇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她脸上泛着嗔怒,略作挣脱,捶打了几下这位“登徒子”的胸膛,心中却有着异样的感觉。“玉婉姐,失礼了。”萧玉婉见他如炬眼眸直视前方,似有破釜沉舟之意,脸上全无放浪轻薄之想,便又安心了下来。“宇弟,你要做什么?”“过火海!只要速度得当,你我就不会有事,用袖口掩住口鼻,尽量不要大口呼吸,热空气对人体的灼伤远比火焰本身太大。”
“接我回家……”
萧玉婉感到一阵恍惚,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
但她感觉到了那人的体温还有心跳,他确实是存在的,并且还救了自己。
“宇……宇弟,是你吗?”
“嗯嗯,嘿嘿……”
男子点点头,又笑了笑,他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让人心安。
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的萧玉婉,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绚烂真挚的笑容。
她略感惊喜,但不知为什么她又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之中。
她脑海中闪过了她的亲弟,那位帝国至高无上的皇者。
他似乎从来不会对人这么笑,哪怕是对自己,他的笑容中总是带着一种阴鸷和算计,让人心生害怕。
男人温柔地看着她,开始说话:
“刚才真是让我捏了一把汗,若非那几支箭簇,我真不知道裴将军他们能不能救下你,还有啊,玉婉姐;别老端着公主的架子了,生死存亡之际,逃跑才是王道,命都没了的话,那什么也都没了!”
萧玉婉听尽了恭维和谄媚的话,却从没听过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男子的搀扶下她站起了身。
周围的打斗一直在继续,金属的碰撞在火焰“噼噼”燃烧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守在身前的金甲将军抵挡着一名黑衣杀手的进攻,他奋力将对方杀退了几步,扭头道:“长公主快走!我等为长公主断后。”
“有劳裴将军了!”
裴植微微一愣,但敌人反击又像旋风般袭来,他只得收回思绪奋力搏杀。
只见萧宇带着萧玉婉从厢车上跳下。
华丽深衣厚重的裙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挂住,这让萧玉婉进退不得。
萧宇蹲下,查看裙摆状况,只见两个铆钉绞索住了大截的裙摆。
“穿这种繁琐的礼服真是碍事,不如穿条裤子。”
萧玉婉正在吃惊,就见萧宇用力一扯,只听“嗤啦”一声,曳地裙摆被扯下很大一片。
萧玉婉光洁小腿露在了外面,她脸上一阵潮红,不敢抬眼去看她的这位堂弟。
萧宇似乎对此全不在意,拉着她的手就向北边跑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一名追击而来的杀手。
萧宇手中长剑和对方格挡了几个回合,恰好有燃烧的阁楼坍塌掉落,轰然巨响后双方各自后退十余步。
萧宇手中长剑在躲闪坠物时无意掉落火中,好在冲天大火将他们分隔两边。
身后熊熊烈火中传来了黑衣杀手疯狂的叫骂,萧宇却全然不理。
“玉婉姐,快走!前面就有人群了,到那里,那些杀手就不敢怎么样了。”
惊魂未定的萧玉婉点点头,这一路奔逃犹如梦境,让她感到应接不暇。
但萧宇在她身旁,她就感到心安。
又是一路狂奔,两侧燃烧的木质结构不断掉落,滚滚热浪烧灼着他们的身体,隐隐作痛。
他们在坍塌的木制建筑中辗转腾挪,躲避着一切的危险。
有一次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了,身后也被火海所阻。
萧玉婉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宇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她脸上泛着嗔怒,略作挣脱,捶打了几下这位“登徒子”的胸膛,心中却有着异样的感觉。
“玉婉姐,失礼了。”
萧玉婉见他如炬眼眸直视前方,似有破釜沉舟之意,脸上全无放浪轻薄之想,便又安心了下来。
“宇弟,你要做什么?”
“过火海!只要速度得当,你我就不会有事,用袖口掩住口鼻,尽量不要大口呼吸,热空气对人体的灼伤远比火焰本身太大。”
萧玉婉似懂非懂,她见到萧宇左右移动身躯,在找一条活命通路。
“就它了!”
只见萧宇牙关紧咬,眼神绽放出一种制胜的决心,他大喊一声,抱着萧玉婉奋力向着烈烈火海猛然奔去。
耳边火焰噼噼作响,热浪冲击着他们的全身。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萧玉婉却觉得她在这个男子怀里似乎度过了一个春秋。
恍惚间,她又问着自己。
他是谁?
他真的是萧宇吗?
那个凛冽寒冬赤脚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炎炎夏日独立于骄阳之下的“痴呆少年”吗?
他不是,
他的躯体里似乎有另外一个灵魂存在,
这个灵魂充满着生命力,扛起着这个不幸的身躯。
想到这里,萧玉婉自己都笑了。
“玉婉姐,玉婉姐,我们过来了,我们成功了!”
男人那柔和的脸上又绽放出了喜悦的光泽。
萧玉婉也笑了,笑得是那样温婉娇媚,动人心魄。
萧宇这才轻轻将她放下,
萧玉婉的心神依旧恍惚在先前的遐想之中。
萧宇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萧玉婉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不知是火焰燎烧,还是心中有异性情愫。
除了自己的亲弟之外,他几乎没与哪个异性有过如此多的肌肤触碰,哪怕是名义上的驸马都尉潘铎也是如此。
“哦,或许是刚才被惊着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走的好。”
“嗯。”
萧宇虽感诧异,但此时情况错综复杂,他无暇去想那女子的心事。
就在两人刚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萧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将萧玉婉重新拉到了自己身后。
“宇弟,怎么了?”
萧玉婉尚在疑惑,她也看到眼前的烟雾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向他们靠近,那人手中长剑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扎眼。
“老鼠有洞就能钻,我就说不能给你们留下一点儿空隙,大哥就是不听,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守在了这里。”
萧宇皱了皱眉,这人说话的语调有些奇怪,那不是江左官话。
但这声音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一段不愿想起的回忆突然席卷了他的大脑,他惊呼一声:
“是你!”
对方高大身躯已经显现,他突然一愣,转瞬间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潘驸马豢养的那个娈童?”
萧玉婉眼神奇怪,他定定地望着肖宇。
而萧宇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他一脸苦笑地扭头望向了萧玉婉:
“玉婉姐,我……我跟驸马都尉没什么的......”
萧玉婉目光依旧奇怪,但她笑了笑,笑容温和而体贴,让人宽心,她点点头表示对萧宇的信任。
只见那高大的黑衣人听完两人交谈后愣了愣,粗如木棍的手指指向了萧玉婉。
“你就是永宁长公主萧玉婉?”
萧玉婉并不说话,一个低贱的杀手没有资格和帝国高贵的长公主说话,她只是冷冷地望着对方。
那黑衣人又望向了萧宇:“你果然没有食言,把萧玉婉给我带来了,虽然前天晚上你耍了点儿小花招害我损失了七个弟兄,但我不与你计较,你也算有功了,那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吧!但不会给你留个全尸,留全尸就不痛快了。好在永宁长公主能给你陪葬,也算是了却了你一桩心事。”
这话让萧宇头皮直发麻,他并非是怕死,而是他从没碰到过这样实诚的敌人。
那时候他只是略施小计,想要保命,所以胡说八道一通,却没想到被这傻大个信了,还在这里活学活用,以此来诋毁他。
早知如此,他那时候就该编些别的瞎话,现在好不容易在萧玉婉面前积攒下的这点儿好感值,眼看就要被这贼人给败光了。
萧宇眼神有些哀怨,他想解释,但现在大敌当前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他又一次扭头看了一眼萧玉婉。
萧玉婉面沉如水,似乎根本没有被那贼人的一番说辞所影响,眼神中依然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
萧宇心中嘀咕,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就该有如此气度,智商也在线。
没有了后顾之忧,萧宇就大起了胆子来。
他伸了伸双臂,表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在原地跺着步子,一边唱着空城计,一边思索着该怎么脱身。
自然满嘴跑火车是必不可少的,他除了这张嘴能用,别的什么都用不上了,但他知道对方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必须把假话说得越真越好。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吗?”萧宇眼露凶光,一脸阴森地打量着对方。
对方被唬了一下,原本可以挥剑直接结果了萧宇了事,他却没敢动:“你是何人?”
“你猜我是何人?”
对方见萧宇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就有些吃不准了。
“你……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何人?我就知道你是潘铎的娈童,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对方说到这里,终于不愿意再跟萧宇废话下去了,他将剑一抬,“你小子爱用诈,我看今天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侯官曹!”萧宇突然大叫一声。
对方的身子突然定住了,抬起的腿还没落下就收了回来。
他放下剑,下意识地去腰间摸铁牌,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整个人的冲天气焰到此时已经萎靡了一半。
“你是白鹭?”萧宇问。
对方并不回答,眼神重新阴鸷起来。
“把令牌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但你必须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你说!”
“你们侯官曹为什么要杀永宁长公主!后面可是北魏朝廷?”
对方哈哈大笑,那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是那样哀婉苍凉。
“小子,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下一个。”
“你们到底多少人,策划者是谁,他在建康还是在洛阳?”
“据我所知的有一百一十四人,策划者非我鲜卑人、也不是氐人更不是匈奴人、而是你们汉人!但他是谁,住在哪儿,我一概不知。”
萧宇眯了眯:“第三个问题,之前的爆炸是如何做到的,你们是否已经发明出了火药?到底是怎么个原理。”
对方眼露轻蔑:“如此淫巧之技还要问我?我怎能知道,我不过也是拿钱为人卖命来的。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不问。”
“还有……”
萧宇尚未想好再问什么,便被对方打断。
“你说过就三个问题,答完了便将令牌还我。”
“令牌暂时不在这里,若你不杀我们……”
对方已经勃然大怒:“你们汉人奸猾狡诈,我怎能信得过你们!”
说罢他不再去听萧宇还有什么解释,举剑就向萧玉婉刺去。
眼看情势危急,如此一剑萧玉婉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萧宇挪动身体,挡在了剑锋和萧玉婉之间。
一种刺骨的冰寒穿过了他的肩头,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起先他并没有觉得疼痛,只是觉得左臂有些酸麻,但随着剑端向着自己体内缓缓突破,他才感到有种切割皮肉的剧痛转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耳边传来了萧玉婉的啼哭声,她......她居然会为我流眼泪。
还有萧玉婉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异香,但那股香气似乎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汇入他的记忆。
萧宇的意识还在,他见那贼人想要往外抽剑,他一咬牙,双手直接抓住了锋利的剑刃。
汩汩鲜血从萧宇手掌流出,汇聚成河顺着他的衣袖流下。
对方似乎被萧宇这一举动给震撼住了,他的眼中居然出现了些许的畏惧。
耳边风声响起,一根金簪自萧宇耳旁滑过,插进了那人的左眼。
那人右手一松,长剑掉落地面,双手捂着被金簪刺破的左眼哇哇乱叫。
萧宇身子一歪,像泄气的皮球一般倒进了萧玉婉的怀里。
“宇弟。”绝美女子泪眼婆娑。
他强打精神对着萧玉婉勉强笑了笑,想伸手为她擦去脸颊泪痕,但他满手污血,只好作罢。
“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萧玉婉破涕而笑,使劲点点头:“没错,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再看那个被扎瞎一只眼的黑衣人,他拔出了金簪在黑衣上擦了擦血迹,便将金簪收在了怀里。
“我……我今日就杀了你们两个,好让你们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说着他要去捡剑。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银光自斜外侧飞而来,正好挡在了他与长剑之间。
那是一柄如龙银枪,枪身在夜色下泛着冰冷银光。
长枪主人这时现身。
那人他也见过,正是那晚差点儿要了他性命的美髯男子。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黑衣人暴怒道。
“你伤我少主,我自然与你势不两立。”
这美髯男子正是刘伯宣。
黑衣人暴怒之余,他一跺脚,拿出不要命的招式举剑就向刘伯宣劈去。
刘伯宣枪法精妙,没几个回合就在对方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
黑衣人眼看就剩半条命了,他居然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即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乞伏拔六孤!莫伤了自己性命!”
背后火海中突然有人喊道,那音调蹩脚,他们也不是江左汉人。
只见四五名黑衣人齐刷刷地自火焰后飞奔而来,火焰没伤他们丝毫,他们将那名为乞伏拔六孤的黑衣人救下。
“大哥,那女子就是永宁长公主萧玉婉,杀了他们,我们便可回漠南了!”
刘伯宣挥动着手中银枪,如天神下凡一般挡在了两人前方。
他捋着长须道:“若要杀他们,先问问某手中长枪是否答应。”
只见一名黑衣人按捺不住,手提两把古怪的砸击兵器就向刘伯宣头上砸来。
刘伯宣轻松一挡,银枪回收,枪头留有的倒刺在那人胳膊上划开了一张大口,鲜血汩汩而出。
但那人怒急了,继续与刘伯宣缠斗。
其余三名黑衣人见状,默契地互相点点头,他们准备分头去偷袭萧玉婉。
正当他们准备依计而行的时候,突然大地猛然一震,一白色物体如流星坠地般地落在了萧宇身前。
那是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手提一杆长槊,一袭宽大白袍、衣袂飘飘,如天上谪仙下凡。
萧宇认出了他,他就是那位北朝降将,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