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个字画都只卖了十几两银子,待玉阳公主的字《两都赋》一出来,便拍出了百两银子,迄今为止的最高价。睿王妃立刻便夸玉阳公主的字乃当朝女王羲之。玉阳公主面露喜色:“不敢当。”又转头问身旁的宫人,“去看看谁拍的?”心里不免也升起几分希望,陆衡之既然应约前来,说不定会拍她的字。那宫人很快便回来回禀。玉阳公主脸色在瞬间沉下去,不是陆衡之。那宫人向来知她心意,立刻小声在她耳边道:“首辅大人向来两袖清风,怎会会花费银子在这等事上?”
玉阳公主想了想,命人拿来毛笔:“本宫也忍不住要献丑了。”
以往的赏花宴上,玉阳公主从不动笔,只是点评。
睿王妃心里明白,大约是陆衡之来了,玉阳公主想在心爱之人面前大显身手。
睿王妃笑说:“公主心系百姓,何来献丑一说?”
一寸香灰被风吹落。
燕傅祯提笔,看着桌案前摊开的画纸,提笔凝神,细细勾勒出一支牡丹。
她自小师从江南第一画师桑重阳,擅长人物画。
后来虽来了京城,但画画这事却也在一直坚持,不时还会给恩师寄信回去请求指点。
这次时间略短,画人物不够。
桑重阳是洛阳人士,画牡丹乃是一绝,所以她花中画的最好的也是牡丹。
她这次画得格外认真,毕竟第一次参加赏花宴,断不能为永顺伯府丢人。
画完后,脖子有些僵,只是当着众人,她不敢失礼乱动。
待画干透,刚好到了时间。
玉阳公主命人将各个小姐的字画收好,连同自己的一起拿到外间义卖。
不仅匿名,连字画顺序也是打乱的。
但各位青年才俊也非吃素的。
京城高门大户谁跟谁没点儿往来,再从技法上看一看师从何派,对字画之人的身份也能猜出几分。
义卖开始,夫人小姐们都屏息听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脸。
头几个字画都只卖了十几两银子,待玉阳公主的字《两都赋》一出来,便拍出了百两银子,迄今为止的最高价。
睿王妃立刻便夸玉阳公主的字乃当朝女王羲之。
玉阳公主面露喜色:“不敢当。”又转头问身旁的宫人,“去看看谁拍的?”
心里不免也升起几分希望,陆衡之既然应约前来,说不定会拍她的字。
那宫人很快便回来回禀。
玉阳公主脸色在瞬间沉下去,不是陆衡之。
那宫人向来知她心意,立刻小声在她耳边道:“首辅大人向来两袖清风,怎会会花费银子在这等事上?”
陆衡之为官的确两袖清风,但陛下这几年给他赏赐无数,怎可能连百两银子都拿不出?
也许是他出身微寒,不想在这等无用的事上花钱。
玉阳公主转而一笑,心情舒畅许多。
接着便听到外间报《采荷图》义卖,众人皆打起精神,向孟青黛望去。
里头的人当然都知道,这图是京城第一才女孟青黛画的。
玉阳公主也不觉坐直了身体。
孟青黛却表情淡然,显然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后便听到外间叫价到九十九两落定。
睿王妃忍不住道:“哎呀,这也太可惜了,竟就差了一两。”
玉阳公主笑道:“看来今日本宫的运气比青黛你好些。”
孟青黛微笑道:“臣女雕虫小技,怎敢跟公主相提并论?”
一道声音突然划破了此刻其乐融融的场面。
“是陆首辅拍下了孟小姐的《采荷图》!”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炸开,众人皆是一惊。
燕傅祯捏着帕子的手不觉一紧,下意识向孟青黛看去,她面色平静,唇角微垂,并没有太明显的异常。
玉阳公主嘴角的笑容倏地冷了。
场上原本热络的气氛便因这样一句话忽然冷下来。
身旁的姑娘低声议论:“不是说这孟姑娘暗里早指给了太子了的吗?这……”
燕傅祯霍然一震。
去岁冬日太子妃难产而亡,陛下和皇后都在为太子物色新太子妃,只待丧期满一年便会公布人选。
这个人选竟是孟青黛?
陆衡之知道吗?
他一直以来不近女色,难道是因为孟青黛的缘故?
燕傅祯一颗心仿佛被一枚细针缓缓扎了进去,觉得有些刺痛。
又听到外间的声音:“接下来义卖的画是《牡丹富贵图》……”
燕傅祯回神,紧张涌上心头,生怕给陆家丢脸。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陆衡之会不会看上她的画。
只是一想,她便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他已经买了一幅,没必要再花钱买第二幅。
这时,外间传来明显的“噗嗤”一声笑。
“牡丹富贵图?此名字何能入耳?真是俗不可耐!”
燕傅祯第一次参加赏花宴,又没什么名声,里间大家互相问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牡丹图是谁画的,一时不觉向她看去,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和嘲笑。
燕傅祯深吸一口气,将手微微握成拳状,却忽然听到孟青黛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这名字甚好。”她声音平和,似在感叹,“世人皆追求富贵,却又不敢直言喜欢富贵,不觉可笑吗?”
一时间,里院外院皆静得落针可闻。
孟青黛行为举止向来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一向都端庄守礼,仿佛是从女则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燕傅祯看着她,觉得她眼神有些空。
虽然听起来是替她说话,但好似是在说她自己。
孟青黛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觉笑道:“我只是觉得评判一幅画的标准不应该是题目,何况我见过苏姑娘的画,工笔双钩填彩兼无骨画法,栩栩如生,倒有几分江南大家桑重阳的风范。”
众人又是一惊,私底下已经开始打探,这位苏姑娘谁啊,没听过啊,竟能让孟青黛替她说话?
然后便听到外间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仿佛清泉流于石上。
“此画重墨渲染,浓艳却不失高雅,的确技艺不凡。”
是再熟悉不过的陆衡之的声音。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陆首辅书画双绝,京中人人皆知的事,既然得到他的肯定,想必这画确实不错。”
“可惜不认识这位姑娘,没留意她画的如何……”
而先前出口说画名粗俗的男子也讪讪道:“是在下孟浪了,孟浪了。”
那些看她笑话的目光,一时间变成了欣羡。
燕傅祯心中的紧张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酸涩。
原本陆衡之替她说话,她应该高兴的。
但如今他跟孟青黛一唱一和,宛如一对璧人,她竟然有些吃味。
难不成她对陆衡之真的有了好感?
这时又响起一个有几分浮浪的声音:“我就喜欢这么俗的名字,配上这么细致的画工,妙啊。那我便拍了吧,九十八两,如何?”
燕傅祯一惊,这声音,分明是那日在寺中竹屋内见过的那男子。
议论声再度响起。
“是六皇子。”
“九十八两?需要出这么高的价吗?”
“这六皇子会不会看上这位苏姑娘了?”
“不是吧,苏姑娘头一回参加赏花宴,他又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他向来喜欢俗里俗气的东西。”
“……”
燕傅祯忍不住轻轻一颤——这人竟然是六皇子谢廷玉?
他怎么会拍了她的画?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