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李玖意正咬住吸管,听后微微仰头看,“为什么不去,你不是说很热闹嘛?”“那是人家的热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人搬个板凳坐在那里看着别人闹热,心里越难受,还不如在宿舍里背诵毛主席语录。”李玖意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被荀国彬那哀怨的语气逗笑了,笑话他:你可真无趣!因为只要问他不训练没任务的时候在干什么,荀国彬就说自己在宿舍看《毛泽东语录》。现在在月光下,李玖意不由得朝荀国彬家的院子看了下,漆黑。
第二日,李玖意醒来也不精神,出门伸懒腰时已经见太阳爬出来了,她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大伯竟然在和一只狗说话。
金国成完全没有昨日那万念俱灰的样子,此刻逗弄着和狗说话:“大黑,你姐姐怎么这么能睡?这以后成了家去到人家家里可怎么办,要不还是别嫁人了,就昨天那股子疯劲,我怕被男方家退货。”
一只通身黑的狗汪汪两声。
“你也觉得对吧,我想通了,彬子那孩子是有大造化的人,小意怕是高攀不上,也是我眼皮子浅,见点好东西就不行了。”
大黑继续附和地汪汪叫。
李玖意啧了一声,“您眼皮子是真浅,等我有钱了,给你买一屋子大重九,你睡觉都抱着睡啊。”
金国成笑着嘿了一声,“别说睡觉,上茅房我都抱着。”
李玖意哈哈笑了两声,猛地想到自己以前看的一个电影,急忙说:“大伯,你可不能上厕所抽烟把烟头扔进茅厕里,咱这旱厕会爆炸的!”
金国成哼了一声,“当你大伯傻子呢。”
李玖意啧一声,“沼气遇到明火会爆炸的,你爱信不信,反正是荀国彬说的。”
金国成一听荀国彬说的开始动摇了,“真的啊,既然是彬子说的,那肯定有道理,我以后得注意点……不行,我得赶紧去和国立说一声,让大家都注意点。”
李玖意无奈,这一个“注意点”,让整个村都注意了。
金国立直接在喇叭里广播了这件事,大家一开始都不信,哈哈哈笑着非要去试试,直到金国成说这是荀国彬说的,大家瞬间静默了,死死把这件事记在了脑子里。
李玖意现在只盼着荀国彬未来几十年别回来了,要不自己这谎圆不下去,轻轻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注意点注意点,以后说话一定过脑子,你现在是文盲,是连一二三都不会写的文盲!”
直到午间两人在桌上吃饭,金国成也没有提打电话的事情,李玖意挑了下眉头,没想到她这大伯这么好说动,她可记得上辈子,她无意间和父母说了个以后不想结婚,那可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李玖意觉得金国成要是生活在现代,那也是紧跟时尚的小老头。
可现在这个男人,决定做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人了。
“大伯,我们走吧。”李玖意戴上自己新买的帽子,抓起镰刀,今天要去割玉米,一部分人在前面把玉米放倒,后面的人蹲在地上剥玉米,再有一部分人装袋。
李玖意选择了割玉米,她觉得剥玉米会手疼,装袋运输需要力气,这么一对比下来,她用镰刀割玉米杆最省事。
金国成看李玖意先是在头上围了头巾,就露出个眼睛,又戴了一顶比她头大三倍的帽子,很是不解,“小意,你这样会捂出痱子的。”
李玖意宁愿自己捂出痱子也不要被晒黑,一白遮三丑,现在只要不晒黑她,干什么都行。要不是非得挣那个公分,有公分过年才会有分粮,她是万万不会下地的。
金国成就随便在头上盖了个草帽,提着两大缸白开水,和李玖意往地里去。
于凤儿早早就看到他们了,小跑着过来打招呼,金国成多年没干过庄稼活,一下子也没认出于凤儿,要不是她开口叫自己都看不出来。
金国成瞬间想起了自己以前学过的一句话,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于凤儿捂着就能看见个眼珠子,手上竟然还戴了手套。
李玖意一眼就看到了于凤儿的手套,后悔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于凤儿见她看自己的手,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副新的,“我就猜你没有,这是国立哥专门给我买的,适合咱们女人用。”
又是一波狗粮啊,李玖意吃的撑,但是还照顾了自己,何乐不为,急忙多夸夸金国立,因为她发现了,于凤儿特别喜欢自己夸国立叔。
“国立叔真是想的太周到了,他对你可太好了,这样的男人真是百年不遇啊,竟然让凤儿婶婶你遇到了,你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于凤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也觉得,能嫁给国立哥是我的幸运。”
“幸运幸运实在幸运,绝对是月老亲自给你们缠起的红线,还用钢铁焊死了,牢牢拴在一起根本分不开……啊呀呀,怪不得时隔两年国立叔还记得你喜欢的碗,他对你一见钟情啊……”
金国成赶紧躲着走了,他这侄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长大了,尤其长了一张嘴,和村里谁都能唠,唠起来还没完,总能把对方说的哈哈乐。
李玖意本来觉得自己选了最轻松的活,可还是累的够呛,要说她上辈子最大运动量也就是每学期的体测了。
她揉着腰边走边和金国成抱怨,“大伯,我这小腰可受不了,怪不得凤儿婶子叫我去剥玉米呢,原来咱们割下来的玉米杆会被堆起来,这样只要坐在那里就能剥了。”
金国成懒得理她,才干了一下午就嗷嗷叫,看来是真嫁不出去了,“你今天才知道啊,以前收秋干什么去了?”
“我……我一下子没想起来,而且我那时候多数守着粮仓啊,晚上守白天睡觉,睡醒做饭给黄桂兰送过去……”
金国成不问了,是自己的错,但凡他留个心眼,怎么会让小意一个女孩子守夜,那都是男人们干的活。
“大伯,你也别多想了,都过去了。”
李玖意望着天在心中长叹一声,也不知道金意害怕黑夜吗?
她孤单地一个人熬过了那么多夜晚,那时她能干什么?数星星?看月亮?还是在想荀国彬。
自己害怕夜黑,所以睡觉总习惯亮着灯,不过要是有人在旁边就不用光,李玖意想其实金意比自己勇敢多了。
“是,都过去了,幸好你长大了,你说你怎么就早不知道反抗呢,那样大伯也能早点看清她,早点回家。”
不知道,李玖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恰恰好出现在这个时候,“那我要再不爆发黄桂兰就要把我卖出去了。”
两人突然对视,哈哈一乐,乘着月光慢慢走回家。渐渐地,李玖意慢下了步伐,跟在金国成后面,踩着他的影子,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满足感,好似在金国成身上找到了自己所期盼的那份爱,来自长辈的那一份。
金国成瞧了眼李玖意的动作不禁嗤笑,“多大个人了还踩影子玩。”
“怎么,就算再大,难道我就不是你侄女了。”
“是,你就是八十岁了,也是我侄女。”
李玖意背着手,就跟在金国成身后,一步一步跳着红了眼眶。
两人是在金国立家吃了饭才回来的,已经很晚了,本来是美好的一天,李玖意觉得即使累,那也是自己最惬意的一天。
直到,看见门口站着一尊虎视眈眈的老虎,愤怒地的对金国成说:“金大哥,你怎么也陪着小意胡闹。”
金国成愣了下,“我怎么陪着小意胡闹了,她不愿意去,我还能五花大绑了不成,两个人孩子谈对象是要你情我愿的,小意现在不喜欢彬子,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啊。”
张辉被堵住了口,哑了会儿,脑袋转了下,“小意,你不喜欢国彬?”
李玖意抿了抿嘴唇,说不出那句“不喜欢”,嘴巴就像是沾上了胶水一样张不开,嗓子就像是被糨糊糊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小意,你原来不喜欢国彬,竟然是他单相思?是吗?”张辉又问。
李玖意放在背后的手指头勾着衣裳,脑子里一团乱,她歪着脑tຊ袋看地上被拉长的倒影,想起荀国彬还在的时候。
也是深夜,荀国彬骑着车子带她从县城看完电影回家。
“小玖,你喜欢看电影吗?”
李玖意正吸溜着瓶里最后一点汽水,喝完之后才嗯了一声。
荀国彬微微低头,下巴在李玖意发顶蹭了下,“我们驻地每个月都会放电影,即使是重复播放也很热闹,家属院的老少孩子都会拿着吃喝去看。”
“那你会拿什么吃的?”
“我不去。”
李玖意正咬住吸管,听后微微仰头看,“为什么不去,你不是说很热闹嘛?”
“那是人家的热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人搬个板凳坐在那里看着别人闹热,心里越难受,还不如在宿舍里背诵毛主席语录。”
李玖意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被荀国彬那哀怨的语气逗笑了,笑话他:你可真无趣!
因为只要问他不训练没任务的时候在干什么,荀国彬就说自己在宿舍看《毛泽东语录》。
现在在月光下,李玖意不由得朝荀国彬家的院子看了下,漆黑。
就像是那夜荀国彬说的,热闹是别人的,而他只有冷清,在金意一个人数着星星度过那漫漫黑夜时,荀国彬大概也在思念。
李玖意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朝张辉笑了下,“张哥,我喜欢彬哥,但我们之间现在出现了点问题,我想多考虑几天,你明天能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吗?等我想清楚了我就给他写信。”
张辉一听高兴了,这就对了嘛,他还真以为是荀国彬一个人苦哈哈地单恋呢,可太惨了,那孩子还一根筋,认准了的事情十辆坦克都拉不回来,要是李玖意真不喜欢他,他准会一辈子不结婚的。
张辉带着好消息又夜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自己家,一进门就听他老婆说值班的人员来找他,有战友给他打电话,张辉看了一眼已经要到十一的时针,还是毅然转身骑上车又去了单位。
“嘟嘟嘟……”
“我就猜到你等着呢。”
荀国彬无奈扯了扯嘴角,“麻烦你了班长,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这马不停蹄的来就来告诉你,小意说了,她喜欢你,但是还要想一些事情,等她想清楚了就给你写信,地址我已经给她了,你就好好保护自己,等着收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