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尚可地应付完母亲这边,徐令楚舒了口气,仍感到内心有些郁结。她没有选择直接回去,而是又在胡同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会儿。周边大多是类似的四合院和一些普通的民房,这一带城建做得很好,胡同敞亮干净,安保投入也很大,路灯更是几步一个。哪怕已经完全入夜,也不显得多昏暗可怖。还没走出多远,徐令楚突然感到有人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一下,吓了一跳,当即就回过头,贺景白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他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得比平常都开朗真诚,“真的是你,刚刚我还有点不敢确认。你怎么会在这里?散步?”
短信提醒声响起,上面是来自徐君很简单的一句:【我开完会回来了,晚上回家吃饭。】
语句简洁,却丝毫没给人留商量的余地,一如以往的霸道强势。
徐令楚突然感觉很心累,不想面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女间的关系变得像紧绷的琴弦,总是带给徐令楚很大的压力。自小父母离异,她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是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
徐君行事利落,为人干练,不仅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度清晰的规划,对女儿人生的安排也精确得有点极端。小时候任务要求到分秒,长大后要替她谋划好每个重要的阶段。
在幼时的徐令楚眼里,她是一个创造秩序、树立规则的人,自己只能服从,却没成想这种一味的服从导致她曾很长一段时间里很没主见,长时间的压抑也造就了她对于自由的向往变而得有点随性和散漫,乃至于有时只想像小孩子一样不计后果地逃避。
她常常觉得自己活得很没有使命感,既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叛逆的勇气去做自己完全喜欢的事情。
但实质上母亲严格又溺爱的态度总是让人很矛盾,不容许犯错但每次犯错后都有人兜底,向大人撒谎成了必修课,尽管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愧疚与内心的折磨。
紧张的关系里唯一不会被怀疑的就是双方的爱意。
刻意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徐令楚才给徐君回了一条信息:【我知道了,刚刚在忙没看信息,马上就过去。】
徐君住在一座三进四合院里,是他们家以前在京市的老宅子。
不过徐君工作忙经常不在家,徐令楚外公外婆退休后又搬回了粤城,整座房子大多数时间只有一位阿姨在住。徐令楚也不乐意住那,去年顶着母亲的压力搬出来自己住。
餐厅里,阿姨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徐君站在餐桌前,面前摆放着一个柳叶瓶,里面插着几支花,好像在打理花草。
但只有徐令楚知道这是特意在等她吃饭。
这是她们俩一贯的相处方式,别扭又默契地表达对对方的关心和爱意。
她赶忙陪着坐下,难得殷勤地帮母亲盛了碗饭。
徐君却并不吃这套,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随后便把筷子放下,看向她,直截了当地问出了那句:“你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没有?”
徐令楚进食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但由于从小被如此盘问过无数遍,并没有太多紧张的情绪,如实回答道:“上个学期拿到了推免资格,在A大硕博连读五年,如果表现好的话博士毕业继续留校任职。大四没什么课,打算边写毕业论文边跟老师多做点项目,顺便实个习。”
徐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分不清对这个答案到底是不是满意,转而又问道:“找好实习岗位没有,要不要我帮你安排?”
“不用了,我自己会找的。”
徐君有点不太高兴,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又说道:“接下来几个月妈妈基本上都会待在京市,你要不要搬回家住?”
徐令楚最怕的就是她提起这茬,瞬间感觉味同嚼蜡,避开母亲带着审视的目光,婉拒道:“还是不了,马上要开学了,那里离学校更近。”
徐君这回没有强求,母女俩又聊了会家常,徐令楚终于感觉稍微氛围轻松了些。
表现尚可地应付完母亲这边,徐令楚舒了口气,仍感到内心有些郁结。她没有选择直接回去,而是又在胡同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会儿。
周边大多是类似的四合院和一些普通的民房,这一带城建做得很好,胡同敞亮干净,安保投入也很大,路灯更是几步一个。哪怕已经完全入夜,也不显得多昏暗可怖。
还没走出多远,徐令楚突然感到有人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一下,吓了一跳,当即就回过头,贺景白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得比平常都开朗真诚,“真的是你,刚刚我还有点不敢确认。你怎么会在这里?散步?”
徐令楚真的有点没反应过来,自从上次分别后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再见过,手机上也没什么联系,好像都默认了这种冷处理的方式。
她如实奉告:“我妈住在这边,刚陪她吃完饭,随便走走。你又怎么在这?”
“我爷爷今天过生日,来这吃饭,中途偷偷跑出来的。”
这话倒是让徐令楚注意到他今天的打扮,穿了身稍显正式的西装,剪裁合体,领带打着好看的温莎结,看上去很是斯文优雅,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计划之外的相遇让两人除了基础的问话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连对视都显得很尴尬。气氛变得胶着起来,但两个人心照不宣都不太想说再见。
徐令楚是个不害怕冷场的人,贺景白就显然不同,率先败下阵来,“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走?一会可以送你回家。”
“你不用继续回你爷爷家吃饭吗?”徐令楚有点疑惑地反问。
贺景白解释道:“没事的,今天人多,他们也不太管我。”见她还是犹豫,又补充了句,“常有的事了,等会电话说一声就行。”
看着他明亮又期盼的双眼,徐令楚内心动摇了,“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路灯昏黄,两个人并肩在胡同里走着,地面上投射出一对朦胧的影子,偶尔交错偶尔分开。
徐令楚突然定住脚步,像是思考排演了许久,声音显得很冷静:“上次剧院的事,你别太在意。”
贺景白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转过身和她对视上:“没关系的。”
“我有时候总会做出点不太经过考虑的事,你……”
“没事,都理解。”贺景白难得打断了她,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徐令楚有点不安,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剖白一些本就含糊的事往往适得其反,她此刻真的切身体会到了。
于是她又想逃避了,刚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贺景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举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示意自己接个电话,见徐令楚点头后便走开了几步,侧过身按下了接听键。
不知电话那头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微微皱起眉tຊ,好似很为难。但没聊太久,便把电话挂了。
“刚刚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爷爷找我,非得让我过去,可能送不了你回家了。我打电话让司机来送你,实在对不起。”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愧疚,徐令楚倒觉得这是个逃避的好机会,“没事的,不用麻烦让人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麻烦,有点晚了,你稍等一会。”随后他又不由分说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听对话内容应该是他家的司机。
“走吧,我送你到路口上车。”
他转头看向她,眨了眨眼,棕色的眸子好像湖泊,认真地倒映出她的模样,初见时眉眼间的疏离已然烟消云散。
徐令楚感觉心尖好像颤了一下,而后整颗心被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斥。
路口早有车在等候,贺景白先一步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等她上车后,又主动帮忙关上了门。
车子缓缓启动,徐令楚回过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隔着窗与他猝然对视上后,他又笑着挥了挥手。
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徐令楚心头,于是她示意司机停车。
贺景白果然还没走开,看见车停在路边后面带疑惑地走了过来,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
徐令楚将车窗降下来,向他招手,他果然凑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看了一眼车内已经升上去的挡板,确认四下无人后,徐令楚扯过他的领带将他往车里带了些,随后吻了上去。
这一吻让两人皆是心神颤动,徐令楚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僵硬。
但那也只是一瞬,贺景白反应过来后便生涩地开始回吻她,甚至占据了主动权,将手伸进了车内想要扣住她的后脑勺,与她贴得更紧。
夏日晚风轻拂,夜色已深,他们隐秘而又热烈地交换着属于彼此的气息。
感受到她推拒的动作,贺景白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很本分地站直了身,像在等待她的指示。
却没成想只等来了她的沉默,她重新把车窗升上去,让司机启动了车。
甚至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只留他一个人还愣在原地,回味着刚刚即兴的一吻。
即使摸不清她对自己到底什么想法,即使她好像还有男朋友,心跳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为她变快。
像是被幸福砸中了,虽然这幸福好像并不完全属于他,也并不只属于他。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为了保护历史文化,这附近没有太多高楼,生活气息浓厚,游客络绎不绝,显得惬意而热闹。
挡板和车窗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安静又密闭的空间里,徐令楚从包里拿出镜子,打开了后座的车灯,果然看到自己的嘴角刚刚被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