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璟摸着依旧有些疼痛的胸口,如今才过去三四日,疼痛感已大减,让他感觉那日濒死的剧痛似乎是自己的幻觉,腿上的伤势也好转不少,今日,救他的胡老太太帮他换了腿上的药,解下捆绑的木板,断折的部分居然也都消肿不少,老太太啧啧称奇,直说他恢复能力强,是个有福之人。“有福之人?”罗璟望着断腿处静默许久,刻骨的悲伤沉痛从眼里透出。那日朱德胜拖着他一路逃亡,天黑后躲在一处村落附近的废屋里,为了掩人耳目,朱德胜买了附近农家的旧衣裳各自换下,对外谎称叔侄俩路过歇脚,在村落提心吊胆躲了十来天后,朱德胜才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带着他偷
罗璟看了眼眉头微皱的女孩,“没有。”
每次挨打他都本能的护住头部。
“哦,那很好,等会儿烧水给你洗头。”说完,端着盆走了。
罗璟脸色微僵,抬手碰了碰满头的油腻,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邋遢,他自己都嫌弃万分。
他身上的伤很多,胸口和腿上的伤最重,胸口连着肩膀一处那日被踹得巨疼无比,他晕倒时,便有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每次呼吸胸口都附带刺痛,直至那日喝下汤药,连着呼吸的疼痛感才略微减轻。
罗璟摸着依旧有些疼痛的胸口,如今才过去三四日,疼痛感已大减,让他感觉那日濒死的剧痛似乎是自己的幻觉,腿上的伤势也好转不少,今日,救他的胡老太太帮他换了腿上的药,解下捆绑的木板,断折的部分居然也都消肿不少,老太太啧啧称奇,直说他恢复能力强,是个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罗璟望着断腿处静默许久,刻骨的悲伤沉痛从眼里透出。
那日朱德胜拖着他一路逃亡,天黑后躲在一处村落附近的废屋里,为了掩人耳目,朱德胜买了附近农家的旧衣裳各自换下,对外谎称叔侄俩路过歇脚,在村落提心吊胆躲了十来天后,朱德胜才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带着他偷偷往回走探听消息,在临近京城的小镇上,打探到的消息却犹如晴天霹雳般,打碎了罗璟所有的希望。
圣上病重,太子干涉朝政,局势混乱,为了树立威信,暴戾阴沉的太子杀鸡儆猴,把原先拥护三皇子的朝臣以谋反罪定论,不顾群臣的反对下了斩立决的命令,一百多条人命被斩杀于武宣门的菜市口,血染了大地,罗家便是其中之一。
惊天的噩耗击碎了罗璟紧绷的身心,当即昏迷了过去,朱德胜震惊过后,继续打探,当得知太子党派依旧在抓捕漏网之鱼时,吓得连夜带着罗璟一路南下。
罗璟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巨大的打击让他悲痛欲绝,又因一路坐车逃亡身心俱疲,这样恍恍惚惚过了几天,便病了起来,初时,朱德胜还小心侍候轻声安慰,如此又过几天,罗璟病情不见好转,朱德胜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在某个镇上,朱德胜背着昏昏沉沉的罗璟下了马车,把他背至某处后,意味不明的看着因高烧不退的而满脸通红的罗璟,“少爷,你在这歇歇,老奴去去…就来…。”依旧记得朱德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包含更多的却是几分兴奋,罗璟迷迷糊糊的睁眼望去,只看见朱德胜远去的背影。
旧事重忆,罗璟细长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厉色,“朱德胜~”这背主弃义的小人,想到被朱德胜丢弃后,所遭受的处境,罗璟沉寂的脸越发的阴霾起来。
他高烧不退陷入昏迷,被街上不怀好意的闲汉带回了家中,给他灌了几副退烧药,三日后就把他卖给了一个喜好小官的富商,罗璟高烧刚退,身体虚弱无力,眼生生看着自己被卖给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满心的愤怒作呕却发作不得。
好在,他生病体弱,富商把他放在后院的一个小房间里休养,只遣了一个小厮看守他,这一刺激,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于是打起精神压下心中的悲痛,仔细的养起病来。
五天后,他基本痊愈,漆黑的夜晚,敲昏了守门的小厮,从后院的围墙爬了出去。
罗璟和大哥罗睿一样从小习武,可罗睿习武刻苦认真,罗璟却在祖母和母亲的宠溺维护下,总是耍小聪明偷懒,在武道上从不用心,因而学了许久却只是半桶水的水平,比普通人只强上那么一点。
当然,亏了他这半吊子的水平,才勉强爬过了富商后院的高墙。
害怕富商发现他逃跑后追赶,他连夜赶到了城门口,天一亮就急冲冲的出了城,他从富商家顺了个银勺子,靠着这个,一路磕磕盼盼的向南走了五天,可惜,他虽聪明却从未自己出过远门,没有钱财观念的后果就是,刚走到太平镇,典当了银勺子的银子就花光了。
没钱,不能住客栈,不能吃饭,他懵懵懂懂的在街头徘徊几天,饿得两眼泛绿,一户普通人家的妇人见他可怜,给了他一个馒头,他饿得两眼昏花,顾不上伤不伤自尊,罗家就剩下他和大哥了,他娘豁出了性命就为了救他,他不能死,他也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许是他长得不似流浪儿那般龌蹉脏乱,时不时的总有妇人怜悯施舍,后来虽然一直没吃饱饭,可到底也没饿死。
这样,却引来了街口几个乞讨的流浪儿不满,认为他抢了他们的地盘,几人联合起来把他堵在巷子里,他虽有些功夫底子,可到底架不住他们人多,几次下来是伤痕累累,最狠的一次就是踩断了他的左腿。
那锥心的断骨之痛,他如今都清晰的记得。
“玉生。”清脆悦耳的声音唤回罗璟的心神,往声音的方向望去,纤弱的女孩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
罗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要不是她们一家,现在的他,怕是已经是乱坟岗上的一具尸体了吧。
“你平躺着,把头放在床边,我好给你洗洗头。”珍珠没注意他复杂的神情,注意都放在手里的热水上。
放好热水,珍珠又跑到正屋拿了个高凳。
“…,我,自己洗吧?”罗璟唇角轻动犹豫着说道。
“你老实躺着,浑身都是伤,别瞎动,一会儿伤口该崩开了,来,平躺着,把头伸出床沿。”拍拍床边,珍珠不自觉的用上了管教平安的口气,拨开床边的褥子,垫上一块干净的巾子。
“嗯,就这样,好,别动了啊。”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开始揉搓头发,盆里她已经提前放好了皂角,想着只需多搓几遍应该就行了。
罗璟僵直着脖子不敢乱动,辗转逃亡的这段时间,除了偶尔在河畔沟渠略为梳洗,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清洗过头发了,满头的污垢让沉默着的罗璟尴尬不已,脸上也升起了可疑的暗红,女孩托着他的头一遍遍清洗着,纤细的小手来回的划过头皮,轻柔的指腹从上而下,罗璟眼中倒映着女孩认真的小脸,心头划过阵阵异样,不自觉的,紧绷着的脸渐渐柔和下来。
此时的珍珠没有注意罗璟细微的表情,她眉头轻皱嫌弃的看着满盆的乌黑,心里吐槽不已,真是太脏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头发了,好在,没长虱子,要不非把他头发全剪光不可,珍珠恶狠狠地在想着。
手依旧不停来回的揉搓着,直至发根略显干净,绞干头发,把头往床沿推了推,“你先这样待一会儿,我先去换盆水。”不等他回答,端起污水快步走了出去。
庆幸的是她烧了整锅的热水,等换到第三盆水的时候,罗璟的头发终于算是洗干净了,拿起铺垫在他头底的巾子细细的给他绞干头发,绞着绞着,珍珠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丫鬟般,心想:这家伙落魄前,应该都是丫鬟帮洗的头吧,难怪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真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吧。
这样一想,瞄了一眼平静不语的罗璟,越发的觉得她想得没错,于是,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半干的头发来了心气。
“行了,让它自然干吧。”收拾东西端起,抬步便要离去。
“多谢你啦!”清晰诚恳的道谢声在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停了一下,珍珠回头看着半坐在床上的男孩,半干顺直的头发披散于身后,窗外积雪折射着明亮的光线衬着他五官精致气质清瞿,绕是脸上带着伤痕也没减轻他出众的气质。
珍珠看得愣了神,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睛回过神来,随后有些蔫蔫的回道:“不用谢,你好好休息吧,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呢。”唉,她居然看一个小男孩恍了神,真够丢脸的,悻悻然的抬脚走了。
第二天清晨转眼即至,天色大好,依旧是晴天。
珍珠穿着李氏赶制而成的新棉袄,心情颇为愉快,浅红带暗花的棉袄果然很衬肤色,珍珠洁白无瑕的小脸似乎都染了几分淡红,越发的显得可爱甜美,李氏满意的围着珍珠转了几圈,细细看了几遍,才眼角含笑的忙别的事情去了。
王氏啧啧称赞,“这颜色太衬我们珍珠了,穿上这身袄子,珍珠的小脸就像年画里的仙童一般。”
年画里的仙童?珍珠回想以往瞧过的年画,那胖乎乎的模样与她相像?顿觉头顶乌鸦飞过。好吧,老人眼里的孩子长得像年画里的童子,是有福气的形容,珍珠乐观的想着。
此次进镇,只有王氏、胡长林和珍珠三人,不需要背着兔子去卖,胡长贵就不跟着去了,毕竟家里活不少。
用一个干净的瓦罐装满鱼丸放置在背箩中,珍珠看着家中余下的芋头丸子,想了想,又拿起另一个瓦罐每样装了些进去,准备好后,三人直径朝村口出发。
寒冬渐深,果蔬稀少,胡长林背上十斤干蘑菇,打算探一下行情,秋雨频落的时节,胡家全家采摘了几百斤蘑菇,烘干成品后也有一百多斤,只要能卖个好价钱,收入也颇为丰厚。
望林村内外,到处都是一片雪白,道路中央布满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路旁的树木挂满积雪,行人“嘎吱嘎吱”走过时,厚厚的积雪便不时地从树梢掉落。
真有意思!珍珠踩着王氏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走着,两眼左顾右望的欣赏着这冰雪天地,道路泥泞,积雪时深时浅,珍珠走得踉跄,不长的一段路比平时多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