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个武将最先开怀起来,甚至抱在一处哈哈大笑:“这才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满屋子喜气洋洋,反而是沐熙窈冷静开口:“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嗯,”萧景煦点头,接了沐熙窈的话说道,“若有人提前设下埋伏,这就是个天罗地网的死局。”“末将必定派人严防死守。”林瑾岚恭恭敬敬地朝萧景煦行军礼,“绝不让一只蚊子飞进来。”周寒珏嗤笑:“既然拙荆已经给了你们选择,这之后的排兵布阵,就不好让我细听了吧,真出了事,我南疆可说不清楚。”
“熙窈别闹,这不是你该说话的地方。”周寒珏皱眉想要将沐熙窈带回去,一个女人家,跑过来参与什么国家大事!
“可……”沐熙窈被他一推,倒成了那个打搅众人谈论的无知妇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也是她多事,沐熙窈心里堵着什么似的,低头向回走。
“等等。”萧景煦仍是一副懒散模样,嗓音低沉,“如今也没个定论,不妨让她说说看。”
林瑾岚手中持着一根树枝,三两步递到沐熙窈手中,将地图旁的主位让出来,轻轻拍拍她的手:“没事,你慢慢说,不急。”
人群里难免有人质疑:“这女子,看着连二里地都出不去,能有什么见解!”
“熙窈!”周寒珏还是皱眉,沐熙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若不是他这一世为了南疆王位而来,她只怕连上京的城墙都没出过。
跑到这来丢人现眼!
沐熙窈看了萧景煦一眼,才微微含起笑意,抬眸间眼中璀璨芳华:“臣女羸弱,不堪车马劳顿,故而居家时日漫长,常以书卷为伴,记得一本游记中提及——”
“梁之西南,有山须臾,山泽广袤,伏延千里,中多伏莽,山阜交错,有奇险可居者,隼鸟展翅不得过。”
林瑾岚抬头,仔细看向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看着也就是个每天囿于围墙的,她居然读过胡越老先生的《大川记》?
“《大川记》,我们都读过,这不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吗,你想说什么?”有人等不及问道。
“胡越老先生晚年,曾修订过一次《大川记》,在这句话后面补了个注释——唯以淮、秦二河汇与处,有一窄口,盖水积而移,滩之。其地尤狭,车马不能方轨并驾也。”
明明灯光幽微,房间昏暗,可一身杏色袄裙的沐熙窈就仿佛是挂在天边的月亮,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她说,这连绵不断的山脉,居然在淮河和秦河交汇的附近,有一个狭窄的豁口,连两驾马车并驾齐驱都做不到。
沐熙窈举着那根树枝,在地图上寻了寻,方落定:“应该是这里。”
所有人都向她指的位置看去,那位置山的两侧不远外皆有官驿,若此地当真有窄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我们谁都没有看过你说的那个版本,总不能凭借你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就让陛下跟着你走乱走吧?”
“就是,一个南疆的妇人,哪儿就知道这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记错了,万一……”
“等等!”林瑾岚突然打断了众人的反驳,“我好像有些印象。”
“来人,将我的作战记录拿来!”林瑾岚突然朝外面大喊,便有两个男人哼哧哼哧地搬了一个桌案大小的牛皮本子来。
每一次作战,林瑾岚都会将排兵布阵图重新梳理标记,以备不时之需。
大大小小,也已经二三十张……
“这儿。”萧景煦在林瑾岚身后伸手随意一指。
果然,五年前剿匪时,她曾被围追堵截到此处。
若不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豁口,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当时走得实在慌张,事后竟忘了与堪舆处联系,更换版图。
此图与刚刚沐熙窈所说,几乎完全对应,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屋内几个武将最先开怀起来,甚至抱在一处哈哈大笑:“这才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
满屋子喜气洋洋,反而是沐熙窈冷静开口:“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嗯,”萧景煦点头,接了沐熙窈的话说道,“若有人提前设下埋伏,这就是个天罗地网的死局。”
“末将必定派人严防死守。”林瑾岚恭恭敬敬地朝萧景煦行军礼,“绝不让一只蚊子飞进来。”
周寒珏嗤笑:“既然拙荆已经给了你们选择,这之后的排兵布阵,就不好让我细听了吧,真出了事,我南疆可说不清楚。”
这算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这些人不走,太耽误他跟沐熙窈叙旧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沐熙窈,足智多谋、冷静自持,即便不去关注那姣好的外表,亦会被她的灵魂而吸引。
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藏着万千丘壑、日月星辰。
早知如此,他也许该早早告诉她……
“那周大人早些休息,我们也不叨扰了。”林瑾岚这边跟周寒珏道了别,转头就去揽沐熙窈的腰,“姑娘可有时间给我讲讲胡越先生的修订本吗,我实在好奇得紧。”
这一手太过自然,惹得周寒珏与萧景煦两人,都不由得额角轻跳。
沐熙窈的腰,也是她能揽的?
即便林瑾岚是个女人……女人也不行啊!
倒是青黛,一直站得远远,将两位“姑爷”的神色都看了个清楚,不由得轻咳两声:“姑娘……”
她应该是不记得,自己刚才明明是打着来探病的旗号才进了门的吧?
沐熙窈跟林瑾岚正谈得投机,听见青黛唤她还愣了一瞬,方回头去看周寒珏,语气官方又标准:“看见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无视了周寒珏的阴沉脸色,便喜滋滋地回到林瑾岚身边。
能够得到自己最爱的话本子主人公充分认可,还能揽腰畅谈,简直是摘星揽月,妥妥的人生赢家了好不好?
谁还管男人呢!
周寒珏看着霎时冷清的会客厅,一时错愕。
沐熙窈……是被一个女人……拐跑了吗?
府衙门外,萧景煦已经上了马车,掀起帘子看向沐熙窈,看似随意地问道:“ 回行宫吗,载你一起?”
林瑾岚一推后面一脸迷茫的青黛:“烦请殿下把这小丫头先带回去吧,这个小娇娘,与我同乘。”
林瑾岚翻身就上了马,纤长手臂一捞,便将沐熙窈带进怀中,似环抱着自家娇妻一般自然流畅,还不忘回头朗声吩咐身后属下:“带好本将军的东西!”
说完,便一骑白马扬长而去。
留下一路尘土飞扬,还有手足无措的青黛。
面如土灰。
她是个什么东西,敢让太子殿下的马车载回行宫啊?
自家姑娘还真是……每个姑爷得罪一回,不偏不倚呢!
萧景煦却似乎并不惊异,略等了一瞬才开口:“你还有何事,让孤等着你?”
“啊?”青黛不敢多想,一跃坐在车板上,扣着手道,“奴婢知错。”
车厢内,没有一点响动,可总觉得隐隐有戾气散发。
青黛坐在车板上,惊得脊背冷汗涟涟,自家姑娘……还真是会挑,专找这些个惹不起的大人物,现在想想,还不如那车夫了……
……
沐熙窈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快乐过了。
她与林瑾岚秉烛夜谈,她讲游记、讲史料、讲话本子里描绘的风土人情;林瑾岚讲大漠、讲战场、讲她此前半生游历过的大好河山……
房间内,灯火摇曳,映出两个倩影在一处热热闹闹 ;
月色下,树影横斜,隐隐露出一个孤独身影斜斜倚着大树,眸色深深,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