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笑着说是啊:“头顶上的这方天,最易变了。”温老夫人几不可见一拢眉:“善初,你才到,舟车劳顿,赶路辛苦了,先去安置下来,休息两日,咱们再来说满满的事情吧。”她显然不想此刻多提。因为那些大道理,她甚至讲不过裴令元一个孩子。可若要与裴令元胡搅蛮缠,他又分明是不吃那一套的。打心眼里就没真正敬着她是长辈。也是,忠敬伯府的长辈,于裴令元算哪门子的长辈呢?裴令元深知不可逼人太甚的道理。
忽然就变天了。
敞亮堂屋里光线都变得昏暗下来。
想是要落雨。
屋外八成乌云密布。
非得是头顶上笼着层层黑云,乌泱泱压下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才会是这样的天色。
温老夫人往屋外方向望去一眼,啧了声:“好好的天,说变就变了。”
裴令元笑着说是啊:“头顶上的这方天,最易变了。”
温老夫人几不可见一拢眉:“善初,你才到,舟车劳顿,赶路辛苦了,先去安置下来,休息两日,咱们再来说满满的事情吧。”
她显然不想此刻多提。
因为那些大道理,她甚至讲不过裴令元一个孩子。
可若要与裴令元胡搅蛮缠,他又分明是不吃那一套的。
打心眼里就没真正敬着她是长辈。
也是,忠敬伯府的长辈,于裴令元算哪门子的长辈呢?
裴令元深知不可逼人太甚的道理。
反正表妹是一定要接走的,伯府该着小表妹的,他也肯定要一起带走。
不然回了家跟祖母和爷娘也没法交差。
小表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久处深渊,将要溺毙之人忽而寻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是无法,目下只能依赖他。
他得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才算不辜负。
“也不麻烦老夫人在家中收拾下榻之处,我住在伯府,恐怕多有不便,入城时候已寻了客店。”
裴令元说着已经站起身:“只是姑父外出办差,大概要表妹送一送我。”
温老夫人心里是不情愿的。
天知道这两个私下相处,无人时候又要谋划什么。
但她也知道拦不住。
拦了这一次,也会有下一回。
徒劳无功的事情她实在懒得做。
于是说好,打发身边的奴婢送人出门,又交代王曦月:“送了你表兄去客店,叫王总管跟着一起,叮嘱店家几句,其余的你不用管,送了人尽快回家来,眼看着要落雨,别在外头贪玩,仔细淋了雨,做下一身病来,过些日子没法动身往凤阳去了。”
王曦月垂着眼皮站起身,一一把温老夫人的话应下,再没多说一个字。
·
遇见林至彬是在要出二门时候。
他白日醉醺醺已是常态。
不知又从哪里鬼混回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王曦月那张脸和身段儿是最令他魂牵梦萦的,便是吃醉了酒,一眼瞧见,仍旧心动。
竟不顾着身旁小厮阻拦,摇摇晃晃上来就要拉扯:“好表妹,那里去?或许你想通了,晓得我外出吃酒,特来接我的吧?”
王曦月下意识又要去拔髻上玉簪。
裴令元动作却更快。
林至彬伸过来的那只手被他钳在掌心中,对折着,王曦月只听见咔嚓一声,紧接着就是林至彬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
他声嘶力竭的喊起来,那只手分明被裴令元给折断了。
王曦月暗暗松了口气,往髻上摸去的那只手也垂落回身侧。
“你……你……你放肆!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在伯府的地盘上动我!”林至彬的酒醒了大半。
他去看裴令元,见裴令元气度不凡,贵气是浑然天成的,却实在认不得那张脸,因而笃定裴令元也不是河间高门的郎君,便当场叫嚣起来。
“我是忠敬伯府的表少爷,你敢出手伤人!来人——来人——”
他扯着嗓子叫了两声,裴令元面无表情的看他:“是吗?我怎不知道,忠敬伯府几时多了你这样一位表少爷?”
裴令元眼底闪过嫌恶。
小表妹信上写得很清楚。
林氏不安分,想拿捏她的婚事,把她下嫁给林氏的亲侄儿。
林家那位住在伯府,整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也不是个好的。
大约就是眼前这一个了。
裴令元侧目去看王曦月:“被吓到了吗?”
王曦月吸了吸鼻尖,似低低抽泣,闻言摇头说没有:“已经习惯了。”
裴令元脸色就更难看。
林至彬听他那样不恭敬客气,抓了身边一个小厮:“去,把他给爷捆了!还不快去!”
闻讯赶来的王总管正赶上这阵仗。
心道一声天爷诶,小跑着上来,冷着脸呵退跟着林至彬的小厮:“混账东西!这是长宁侯府的世子,咱们伯府的表少爷,还不退下去!”
林至彬脑子里还是有些糊涂。
可一时听见他说什么长宁侯府,什么世子,灵台顿时一片清明。
裴令元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
他刚暗道一声坏了,那头裴令元已经冷声叫王总管。
王总管也是苦着一张脸,转过身来,见了一礼:“世子宽宏大量,别跟林哥儿一般见识,他吃醉了……”
“青天白日吃醉酒,他素日住在伯府里,传出去也不怕丢了伯府体面。”
裴令元从不是不与人留情面的那种人。
他自幼伴读三皇子,十七岁入朝,二十二岁做了四品侍郎,早已是游刃有余。
凡事留一线,做人做事都别太绝。
把别人的路堵死了,自己的路也早晚会走绝。
但林至彬不成。
他这样的人,其实本不配裴令元亲自动手。
可没办法,恶人作恶多了,天爷不收,他却不容。
“王总管欧尼,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且去回禀老夫人一声,端看看这位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伯府表少爷,老夫人是打算如何处置。”
裴令元背着手,整个人挡在王曦月身前:“今日此事不说清楚,我只好到河间府衙去报官了。”
林至彬一听他说什么报官不报官的,咬着牙,托着自己那只手腕,又冲上来几步:“好啊!就去报官!你去啊!阿月表妹,你可别忘了,你前些时日用金簪刺伤我,人证物证全都有,我还想到官府去告你呢!”
王总管一时头皮发麻。
连老太太都不愿意跟裴大郎硬碰硬,这位是真不知死活啊。
他素日里也没多看得上林氏姑侄的做派,可他到底是忠敬伯府的总管事,也不能不帮着伯府着想考虑。
便只好去拦林至彬:“林哥儿吃醉了,快不要胡说。”
他一面又呵斥身边当差的奴才们:“还不快把林哥儿扶回去休息!”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