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只见帘后那人豁然起身,几个流畅的反转便制住了使臣,一脚把人踢飞。“御林军!”赵谨渊大喝一声,早就等候在外的士兵一拥而上,刀剑横隔在使臣的脖颈间。使臣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喝帘后的“景元帝”挑帘而出,虽身着龙袍,却是一张极度陌生的脸。“你……你不是景元帝!你是谁!”使臣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人没有说话,与三平对视一眼,站在一旁。“不错啊,倒是一出好戏。”
称是偏的,从一开始就是。喝
室内静谧一片,寒风拍打着窗扇,发出一阵嗥叫。
萧明瑄唇边溢出一抹苦笑,许久之后轻叹一声,释然而笑。
他在奢求什么呢,堪堪不过两三个月,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小哥哥,但是我可以去北厉看你啊,你也可以来天朔看我,我还可以寄信给你的。”
虽为两国,却分隔不远,最多五日,信件便到了。
萧明瑄深深看了羲和一眼,把手抽了出来,“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把小姑娘放进被子里,又捻了被角,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喝
手掌空空如也,小姑娘抿唇低了头。
大灰狼生气了,而且好像跟以前都不一样。
萧明瑄回到明月宫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侍剑。
侍剑倒了杯茶给他,便立在一旁沉默不言。
“有话就说。”
侍剑从小陪着他,意义早就超过了一般的侍从。
侍剑欲言又止,开口道:“殿下,将军即将到达,您最好还是不要再接近昭元公主了。”喝
“连你也这么说。”萧明瑄嘶哑道。
一瞬间,他只觉身心疲惫,使不出半分力气。
侍剑低头道:“殿下,终有一日,小公主会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当鲜血洒满天朔之时,她的亲人朋友皆死于您剑下,她还会如今日这般亲近您吗?还是早些断了好。”
寒风呼啸而过,如刃一般细细刮骨。
啪的一声,室内唯一的光亮灭掉了。
萧明瑄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只觉有一种留不住的无力感,小姑娘那一句“不愿意”反复萦绕在他耳边,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许久之后,泠冽的寒风中传来一声轻叹,“先下去吧,我再想想。”喝
*
转眼便是国宴,前朝接待结束才会开宴,羲和足足睡到自然醒才不紧不慢地开始穿戴。
宸贵妃给羲和准备了一件红色的袄子,领口袖边都缝了柔软的绒毛。如往日一般扎了两个小包子,又带了同色系的风铃珠花,活生生一个福娃娃。
景元帝一早就派人来传话,宸贵妃收拾好就带着羲和前往元阳殿,走之前小姑娘偷摸摸潜入内室,拿了一盒胭脂藏在袖口。
宸贵妃眼瞧着,含笑没有出声。
元阳殿内地龙烧得很足,贤妃和皇子皇女们已经到了。
羲和一看见景元帝就滚进了对方怀里,从硕大的披风中露出一个小脑袋,奶乎乎地对着景元帝笑,“爹爹~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喝
小姑娘把自己记了好几天的吉祥话一股脑地全部抖落出来,再搭配上她那送福童子的装扮,惹得众人啼笑皆非。
景元帝听了一早上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什么洪福齐天,与天同寿,心中毫无波澜。
小女儿几句简单的祝福却是最发自内心的,是对着他的,而不是天朔皇帝的。
景元帝爱怜地亲了一口小女儿,拍了拍她身上沾染的雪,“好,这是爹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哎嘿,我还没送呢,爹爹怎么就收到啦?”小姑娘眼睛一眨,好奇地看着景元帝。
景元帝面上带了几分期待,“羲和还给父皇准备别的了?”
三两句下来羲和就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爹爹坏!又套我话!”喝
小姑娘装作不太高兴的模样,一转身留了个屁股给景元帝,把骄纵发挥到极致。
景元帝笑了笑,连忙把人又转了回来,“爹爹错了成不成,那羲和给爹爹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呢?”
小孩子好哄,羲和顿时喜笑颜开,少顷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一张脸,凑到景元帝耳边,悄声说道:“那你保证,你不准笑我!好不好?”
“行,爹爹绝对不笑。”
有了景元帝的保证。羲和跳了下去,拉了大皇子。
“大哥哥,帮我!”
赵成宁早就跟妹妹串通好了,听罢,便站在正中央,时刻准备着。喝
羲和从袖口掏出胭脂盒,涂了好多在两侧脸颊上。
宸贵妃乐不可支,原来胭脂是用在这儿的。
“第一个节目:猴子上树!”
大皇子就是那棵树。
羲和踩在大皇子腿上,三下两除五就爬到大皇子头上,再配上那红红的脸蛋,像极了一只皮猴子。
赵知南直接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好一出猴子上树!”
景元帝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喝
“第二个节目:猴子捞月!”
大皇子立马往地上扔了一个道具,又抱紧妹妹的腰,羲和一个倒立,伸手捡道具。
“最后一个节目:猴子观远!”
羲和站在大皇子肩膀上,把手放在额头上,四处张望,做足了猴子的模样。
景元帝仰头大笑,元阳殿内顿时笑作一团。
景元帝连说了三个好字,眉宇间皆是欣喜。
皮猴子羲和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去,“爹爹~”喝
景元帝把小女儿搂到怀里,心里仿佛一股热流冲过,冲淡了冬日的寒冷,只留在阵阵余热,“这就是羲和送给爹爹的礼物,爹爹很喜欢。”
岂料,小姑娘摇了摇头,一脸神秘,“羲和要送给爹爹的不是节目哦,爹爹再猜猜?”
景元帝愣了一下,刮了刮小女儿的鼻子,“那是什么?”
羲和嘿嘿一笑,“是快乐啊,爹爹刚刚是不是笑了?这就是羲和送给爹爹的礼物啊。”
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眼眶湿润,忍不住别开眼去。
景元帝愣了一下,鼻头有些酸涩,声音有些沙哑,“好,爹爹很开心,这是爹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金银玉器、稀世珍宝,景元帝什么没见过,今日却为一句而湿了眼眶。喝
羲和见目的达成,便钻入景元帝怀中,乖巧地求抱抱。
两国使臣已到了乾元殿,景元帝抱起女儿正打算走,岂料羲和忽然哭闹起来。
“爹爹,不要去,不能去!”
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羲和想起一段被遗忘的剧情。
永景九年,景元帝在宴请各国使臣之时,被暗藏刀刃的南离的使臣刺伤,那刀刃上有剧毒且并无解药,这也是导致了后期景元帝身体日渐衰败的直接源头。
爹爹对她那么好,她不想爹爹受伤。
“怎么了?不哭不哭,爹爹在。”喝
景元帝立刻停下脚步,柔声哄着。
羲和哭得狠了,引得心脏难受,半天喘不上一口tຊ气。
景元帝一见小女儿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抿紧了双唇,“三平让前面等着,先去传太医。”
离中央最近的赵成宁率先察觉不对,“前头发生什么事儿吗?妹妹怎么一听见父皇要去乾元殿就难受成这样?”
景元帝略微一思索,“羲和,告诉爹爹,为什么不让爹爹去乾元殿?”
羲和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喂了几口水才缓下来。
“爹爹,不能去,有人要杀你,不能去。”小姑娘眼圈红红的,脸颊上还带着几分泪痕,死命地拉着景元帝的衣袖,不让他离开。喝
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贤妃忽然开口道:“陛下,小宝贝眼神纯净,会不会是看到了什么?”
经过毋须子救命的事情之后,贤妃便对羲和小福宝的身份深信不疑,毕竟她这条命是羲和救回来的。
景元帝沉思一瞬,抬手招了三平过来,耳语几句。
三平大惊失色,“奴才这就去办。”
景元帝重新坐了下来,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先去前殿,静观其变。”
“臣妾遵旨。”喝
“儿臣遵旨。”
*
乾元殿内歌舞升平,景元帝隐在帘后,风吹过还咳了两声,“朕身体不适,不宜见风,这便开始吧。”
上午的接见是诸位皇子去的,景元帝并没有露面,一时也没有人怀疑。
南离的使臣和身边人悄声商量着,“怎么回事儿,没听说暴君病了啊?”
旁边那人以轻纱覆面,举手抬足间十足的优雅,一开口却是一个男人声。
“正值冬日,偶然病了也算常事。”喝
“那计划不变?”使臣道。
男子犹豫了几瞬,“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隐在帘后,但声音和身形都没问题。
不知为何,男子总觉得心里没底,踹踹不安。
使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对劲的,我看你就是太小心了。我们的计划如此周密,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只此一次机会,错过可就再也没有了!”
男人还是犹豫。
使臣见此,嗤了一声,“我不管,这次必须动手,只要这暴君死了,南离就彻底安全了。”喝
男人见使臣不听劝阻,叹了口气,“那你小心点。”
便退了下去。
使臣白了他一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想:“一个大男人,娘们唧唧的,没有半点皇族的气势。”
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北厉使臣,冷哼一声。
给天朔上贡,想的美!
萧明瑄的位置不前不后,一进来就寻羲和的踪迹,可环顾殿内,根本没有小姑娘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抬头看见隐在帘后的“景元帝”,又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南离的方向,无声地笑了笑。喝
歌舞退去,南离的使臣率先上前行礼。
“天朔陛下,吾等受国君所托特来祝贺陛下生辰,愿陛下千秋万代。”
“景元帝”淡淡地嗯了一声,“使者远道而来,幸苦了。”
使臣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为庆贺陛下寿辰,国君特地让臣下带来一件珍贵的贺礼。”
三平见状就要接过使臣手中的贺礼,却被躲了过去。
“使臣这是何意?”赵成宁跟赵谨渊对视了一眼,起身微微偏移,站在离景元帝稍远的位置,留足了空间。
“诸位有所不知,这乃是我南离最大的宝贝,还是小人亲自拿给天朔陛下比较好!”使臣道。喝
赵成宁还想再争论几句,上首的“景元帝”忽然开口道。
“让他上来吧。”
赵成宁挑了挑眉,拱手退下了,“是,儿臣遵旨。”
赵成宁退了下来,却没回到自己的位置,反而站在宸贵妃旁边。
三平错身让开了位置。
使臣心中一喜,端着宝贝便抬步上前,每走一步,眼神便愈发炙热,漆盘下的手隐隐抖动着。
宫女们刚刚挑开帘子,使臣的脸上顿时露出狰狞,所谓的宝贝翻倒在地,从漆盘下抽出一把刀来,直直地朝着“景元帝”而去。喝
“暴君,去死吧!”
变故只在一瞬间,殿内众人被这突然的刺杀吓得四处逃窜,场面分外混乱。
赵成宁和赵谨渊死死地护着宸贵妃和贤妃,就连赵知南也把赵思源拉到了身后。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只见帘后那人豁然起身,几个流畅的反转便制住了使臣,一脚把人踢飞。
“御林军!”
赵谨渊大喝一声,早就等候在外的士兵一拥而上,刀剑横隔在使臣的脖颈间。
使臣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喝
帘后的“景元帝”挑帘而出,虽身着龙袍,却是一张极度陌生的脸。
“你……你不是景元帝!你是谁!”使臣颤抖着声音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与三平对视一眼,站在一旁。
“不错啊,倒是一出好戏。”
“参见陛下!”
使臣寻着声音,朝一旁看去。
只见景元帝抱着一个小女孩缓步走来。喝
“这怎么可能!”使臣眼底满是不信,“这不可能,谁会走漏风声?”
景元帝抱着小女儿坐到龙椅上,“谁让你来刺杀朕的?南离皇帝吗?”
使臣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皆是愤恨,“并非国君,而是我看不惯你而已!暴君,你弑父杀兄,残害忠良,这些年你杀过的人何其多,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何必攀扯国君。”
手下一紧,羲和不太舒服地动了动,景元帝连忙放松了。
“爹爹,别听他胡说,爹爹治国有道,是明君,他胡说八道。”
景元帝虽被称为暴君,可在统治的几十年内,天朔的国力达到巅峰,百姓安居乐业,可称得上一句功业千秋。
小女儿温热的吐息声萦绕在耳边,抚平了景元帝心底的那一道不愈的伤口。喝
天下人误他,惧他,恨他。
可他的小女儿至始至终都相信他,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