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转身努努嘴,只见夫人闵婉磨磨蹭蹭地跟了上来,气看着倒是消了,要摆出一副和和美美的样。趁她还有几步路才到跟前,远志又压低了声音:“一直说我早上磨蹭,遇着崇山寺人挤人,我只好又买了栗糕和乳饼才哄好她。”许恒无声笑了笑,闵婉走到跟前,果然是别别扭扭,要怒不怒,要喜不喜,只听她想埋怨却又不敢,还是气鼓鼓说:“怎么在这儿了?还不快回去。”说完了还要白戚思宽一眼。一家子在路上就这样聚齐,于是迫
远志转身努努嘴,只见夫人闵婉磨磨蹭蹭地跟了上来,气看着倒是消了,要摆出一副和和美美的样。趁她还有几步路才到跟前,远志又压低了声音:“一直说我早上磨蹭,遇着崇山寺人挤人,我只好又买了栗糕和乳饼才哄好她。”
许恒无声笑了笑,闵婉走到跟前,果然是别别扭扭,要怒不怒,要喜不喜,只听她想埋怨却又不敢,还是气鼓鼓说:“怎么在这儿了?还不快回去。”说完了还要白戚思宽一眼。
一家子在路上就这样聚齐,于是迫不及待要往回赶,走出两步,远志才想起陈洵,回头望,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雨帘下空荡荡的街角。
晌午一过,屋檐下细雨如丝,让人昏昏欲睡。远志哄睡了茯苓,让喜鹊守着他,自己到检药场和许恒一起拣,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远志才得空好问:“师兄,方才那个和阿爹说话的是谁?”
“谁?”
“就是那个醉汉。”
“陈洵?他是江州书院的先生。”
原来不是一般的醉汉,远志又问:“他和阿爹有什么过节?”
许恒把到嘴边的叹咽了回去:“也不能说是过节。这事说来话长……就是之前,他的门生腹痛了好几日找了师父,师父给他十日的药,让他服完再来,那门生喝了药,倒是好些,可待要再来调方子又囊中羞涩实在没钱,师父只能又医了他十天,十天后就再没见到人,哪成想隔了一月门生便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付不起医馆的诊金,自己翻了医书,也不知从哪儿的郎中手里拿了错的药,结果……”
“吃死了?”远志倒出笸箩里的草药,放蒸笼屉里,沉默片刻才说:“所以陈洵就是为了这,与父亲过不去?”
许恒点头。
远志不免觉得戚思宽受委屈,替他不平:“那门生固然可怜,可要怪阿爹未免没道理。”
两个人蹲在灶台边生火,冬日阴冷,火一生就暖和,都不走开,四只手伸出来,映着火光烤着,如往常一样,若有似无地说闲话。
远志望着炉子里乱跳的红色火苗,想着陈洵那张脸,看着文质彬彬,没想到这样认死理。
“听师父说,那门生聪明刻苦,还写了一手好字,最得陈洵欣赏。陈洵念他无父无母,日子常捉襟见肘,私下没少接济,甚至免了他的束脩。如父如兄,所以才会这样痛心吧。”许恒娓娓道来,远志的手指在火光前映衬得细长,指甲饱满有光,看在眼里很是醒目。
远志默默听着,又不好太怪陈洵,将他看作恶人。陈洵爱才至此是很难得,设身处地,远志想换做自己肯定做不到,这样来看,他是个好人,不能说他蛮不讲理。有些人真是说不清,说他蠢笨,他是书院先生,博览群书传道授业,可说他聪明,到头来意气用事惩罚的都是自己。
她不免可惜:“既然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如今还积怨?”
许恒偷偷瞧远志,橙红的火光照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本就有神,现在更是亮得和星星一样,又怕被她发觉,只好匆匆躲开,良久才回:“听说,今日正是那门生的忌日。”
远志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要这样伤心。她有点唏嘘:“那门生困窘,宁可自己翻书也要求生,可见是多么想活。”
人想要求生的时候,往往会做许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越是不能为人理解,便越是证明他们有多孤独和恐惧,她在医馆见闻,每每都免不了悲叹人生疾苦,有时候造化就是如此,不然怎会有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