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有刹那的意外,厉川居然知道这种病。可她心思很快又被恐惧占据。她眼睛、鼻尖都还红着,慢半拍地点头:“嗯。”带着极浓厚的鼻音,还顺带从眼眶落出两颗小珍珠。她这样,自是什么都该依她的。厉川微不可察地又叹了口气:“我陪着你。”这不是陪不陪的问题。洛笙怕打针到什么程度呢?她当时才五岁,需要四个成人按住她。就这样,她还能挣扎得针头都弯曲。她现在长大了,自然不会再需要四个人按住她。
洛笙被三丰挠了还是咬了,不确定。
她蹲坐在地上,捧着自己受伤的手。
安霁赶紧蹲下,抓住洛笙的手查看伤势。
两深一浅三条血痕。
安霁狠狠骂了一句:“这养不熟的小畜生!”
洛笙咬着唇摇头:“我没事。”
停车场灯光本就较昏暗,只看见一只黑色猫从宠物包里窜出,几秒就不见影。
三丰跑了。
洛笙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想去追:“三丰——”
她胳膊被一把拽住。
是厉川。
洛笙脸上还是惊慌失魄的样。
厉川微敛眉心,视线垂落在她手上:“你受伤了,应该先去医院。”
洛笙担心三丰,不愿意。
最后,在安霁再三保证会找到三丰,并且不会责备三丰时,洛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厉川去医院处理伤口。
在去医院的路上,洛笙好几次在微信上问安霁有没有找到三丰,都没得到答复。
到达医院,医生看了伤口,问了基本情况,给洛笙清洗伤口、上药。
洛笙比厉川想象的坚强很多。
他依照自己原本的想法,认为洛笙是会哭的。
他还特意往大衣衣兜里塞了纸巾。
清洗伤口时,他看见她疼得手指颤抖,可也是乖顺配合的。
伤口处理完,洛笙即刻摸出手机放在大腿上,单手操作想再次询问三丰的情况。
突然,她听见医生问了一嘴:“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洛笙手一哆嗦,紧接着嘴唇都哆嗦,拒绝:“不打。”
厉川站在一旁,低眤着突然不太对劲的小姑娘,转眸问医生:“您的意见呢?”
医生在纸上‘鬼画符’似的,搭嘴:“以防万一,可以打。”
洛笙收起手机,神色紧张的辩解:“三丰是家养猫,身体很健康,应该不用打。”
说完,她侧仰头看着厉川,眼睛装着一汪清泉:“可以不打。”
医生又重复了四个字:“以防万一。”
洛笙还是摇头,对厉川摇头。
厉川微仰头叹气一声,轻轻拽着洛笙手臂,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牵到诊室外。
面前的小姑娘低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一肩。
她身体微微发颤。
厉川舔舔唇,刚想开口,就看见豆大的眼泪砸落在白瓷地砖上。
他忙摸纸巾。
面对递来的纸巾,洛笙怄气的转身。
如果此刻陪着她的是安霁,她肯定发泄情绪,可她知道,厉川没理由接受她这种无端的情绪。
洛笙自己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打针的地方人很少。
洛笙资料核对后,屁股还未坐热,护士叫:“洛笙!”
上刑场什么感觉,洛笙体验到了。
她想动的,但身体似乎不由她控制。
护士又叫了一声:“洛笙,到你了。”
洛笙还是没动。
厉川走到洛笙面前,蹲下,任那昂贵的大衣衣摆堆落在地上。
他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那样的脸,油然生出一股‘虔诚’:“是针头恐惧症吗?”
洛笙有刹那的意外,厉川居然知道这种病。
可她心思很快又被恐惧占据。
她眼睛、鼻尖都还红着,慢半拍地点头:“嗯。”
带着极浓厚的鼻音,还顺带从眼眶落出两颗小珍珠。
她这样,自是什么都该依她的。
厉川微不可察地又叹了口气:“我陪着你。”
这不是陪不陪的问题。
洛笙怕打针到什么程度呢?
她当时才五岁,需要四个成人按住她。
就这样,她还能挣扎得针头都弯曲。
她现在长大了,自然不会再需要四个人按住她。
可心里的那份恐惧、抗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洛笙坐在凳子上,袖子缓慢被挽起来,露出上臂三角肌。
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厉川垂着眼皮,提醒:“别看。”
洛笙哪里敢看。
但莫名的,这话落下,她就瞥了一眼。
针已经准备好了。
洛笙感觉大脑一空,两眼一黑,全身都凉了。
厉川看她快要坐不住,走近一步,抬起右臂:“洛笙,你不介意可以抱——”
他的话还未说完,柔软的身子撞个满怀。
她单手圈住他的腰,救命稻草似的环住、抓住。
她整张脸埋在他衣衫上,磨蹭。
如果当时的洛笙没那么恐惧的话,她是能感觉到男人的僵硬的。
如果当时的洛笙知道厉川那么需要拥抱的话,她一定会每一次见面,都给他拥抱。
一定会的。
她无比的遗憾,当时的她,不知晓他的所有。
针头推进皮肤时,洛笙就算没看,感知也让画面具象在她眼前。
厉川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抱住自己的臂弯收紧,圈在他后腰的手指一个劲地又抓又按,还有抵在他心口的额头,在发颤地磨蹭。
当针筒里的药剂被推进身体时,小姑娘嘤嘤发出如小动物般无助又克制的声音。
他喉头干涩,喉结滚了滚。
那僵硬在空中好一会儿的手臂终于被支配,慢慢下落,手掌贴上满头青丝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稍显笨拙又轻柔的安抚。
其实,洛笙是真的,真的控制了。
尽她最大的努力控制。
可还是丢脸了。
自小她就知道,她打针的模样是丢脸的,要被嘲笑的。
毕竟‘针头恐惧症’这种病不被人理解。
他们会觉得这是什么病?
这也称得上是病?
真要称为病,那就是矫情病。
就连她的亲哥哥,每次都会嘲笑她半天。
回家的路上,洛笙肿涩的眼睛看向车窗外,一言不发。
冬季的天气不太好,尽管已经中午,高楼大厦也是伫立在薄雾中。
远处的地标建筑物在表达,洛笙回家了。
可她看着这座朝思暮想的城市,甚至一点也不憧憬备忘录里计划了好几天的美食。
她什么形象都没了。
她心情低落到谷底。
“洛笙。”厉川突然叫她。
他已经注意她好一会儿了。
洛笙突然被叫,顿了半秒,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落在大腿上:“干嘛?”
厉川语气轻柔:“害怕是不分轻重的。”
洛笙看过去,微睁大的眼睛和微张的唇似乎在说:我不明白。
厉川盯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心想,回家应该冷敷一下。
下一秒又否决这个念想。
太冷了。
“有人害怕蝴蝶展翅时落下的粉末,有人害怕剧毒无比的蛇,这两种害怕是一样的。”厉川说,“害怕的程度本就在于个人的感知。”
洛笙思索这话,抿了好几下唇才开口:“你没觉得我很丢人吗?”
似乎为了论证,她还说:“我朋友都说我矫情,我哥到现在还…还……只要我每次招惹他,他还拿这事奚落我。”
“怎么会丢人呢?”厉川说话时,身子微微倾向她,嘴角染上温和,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洛笙,你今天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