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朝极重人伦孝道。无论他跟悦儿拿出多少两人虐待打骂的证据,只要姜大石跟陈花用孝道强压,分家这事,就算闹到县衙,他跟悦儿都办不成。心头翻滚,姜峰面色不改分毫,等他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就用银钱诱惑强逼姜大石跟陈花,若他们死性不改,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姜峰,你走科考路,日后免不了入朝当官。若名声有瑕,对你绝不是益事。这件事,兵不血刃,才是上策。”祁连文有意考验姜峰,稍稍提醒,便止住话头。
从江城回来,姜大石跑回姜家准备绳索工具。
陈花看在眼里,冷哼一声,回房收拾东西。
他们跟牙婆定好明天将姜峰送去,今天可别出什么岔子。
牙婆告诉她,不管送去的人,骨头有多硬,她都能训得跟狗一样听话。
等把姜峰送到那儿,让牙婆把他那一身贱骨头踩碎,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叫板。
祁府。
书房内熏香袅袅。
姜峰将新写的文章,双手奉到祁连文手中,等他看过,眼中异彩连连时,才将心中恳求说出口:
“老师,学生有一件事想问问您意见。”
一年师徒之情,祁连文对他关怀至深,教导格外用心,姜峰唤他恩师,改了口。
祁连文早被姜峰惊人天赋折服,对他称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点不提收人时三年之约跟师徒之名。
听姜峰喊他老师,反倒暗暗自得。
自己关门弟子,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等他踏入朝堂,以他之能,必定能为大元朝做出一番贡献。
自己也算为大元朝添了位栋梁之才。
祁连文抚着白色胡须,将手中精彩绝伦文章看完后,抬眼瞧他:
“有什么事,你说就成。”
姜峰拱手行礼,对祁连文十分尊重:
“学生想请教老师,若我打算单独带悦儿出来自立门户,您是否赞成?”
唯今世上,能让他放在心上人,仅有两人。
一是,恩师祁连文。
二是,姜栖悦。
眼下,为悦儿将来考虑,他便想问问恩师看法。
恩师豁达正直,为人是上者,为官清政,思虑周全,此事得他指点,对悦儿百利无害。
“自立门户?”
老人枯瘦手搭到书案上,祁连文瞧着对面少年,皱眉沉思。
教导姜峰这一年,他早就认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
毫无疑问,姜峰给他惊喜足够重,已然能让他违背承诺,真正接纳他为弟子。
在他身上,他耗费的心血,不比当初培养家族优秀子弟少。
眼下,姜峰陷入困顿,祁连文没急着点拨,反倒端起一旁茶盏,闲闲问他:
“我问你,大元朝律令你背完了吗?”
姜峰上前一步,垂首回话:
“背完了老师。”
“恩,大元律令第一百八十七条,凡民不孝双亲者,怎样惩处?”
吹开茶面浮沫,祁连文眼都不抬,低头喝茶。
姜峰明白祁连文用意,正色道:
“大元律令明令,凡大元朝子民,不孝双亲者试图谋害者,杖责八十,牢狱五年。”
祁连文再问:“子女状告双亲者,又会怎样?”
“子女状告双亲,视为忤逆,不论为何,县官先杖责三十,再责问缘由。”
姜峰眉峰一沉,心如明镜。
自立门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千难万阻。
大元朝极重人伦孝道。
无论他跟悦儿拿出多少两人虐待打骂的证据,只要姜大石跟陈花用孝道强压,分家这事,就算闹到县衙,他跟悦儿都办不成。
心头翻滚,姜峰面色不改分毫,等他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就用银钱诱惑强逼姜大石跟陈花,若他们死性不改,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姜峰,你走科考路,日后免不了入朝当官。
若名声有瑕,对你绝不是益事。
这件事,兵不血刃,才是上策。”
祁连文有意考验姜峰,稍稍提醒,便止住话头。
现在的姜峰足智聪慧,懂得隐忍,已十分出色。
可在祁连文眼底,他还稍显稚嫩,戾气太重,欠缺一种大局观。
日后为官,身在朝堂,这种纵横局势的眼界必不可少。
与其让他日后为官后被人揪错惩处,倒不如借他两个不成器爹娘,好好磨砺磨砺他心境,为日后铺路。
学完半日课,从祁府出来,姜峰心中又有另一种成算。
自立门户这事虽有难度,并不是毫不可为。
姜大石跟陈花贪婪成性,只要捏住七寸,此事便可成功。
姜栖悦跟张老汉今天义诊地点,姜峰早就知道。
走出桐华巷,沿着街口一路向前,穿过繁华街道,再往西行,直到两侧屋舍逐渐变矮破烂,姜峰就到江城有名的贫民区。
这里,住着许多只靠劳力苦工求生的贫苦人家。
平日风寒发热都没银钱去看病抓药,是每年张老汉义诊首选。
姜峰到的时候,姜栖悦跟张老汉义诊基本结束。
两人坐在一张简陋木桌旁,上面铺设着纸笔为人写药方。
木桌一角,另放着七八副草药,等人取用。
一眼望去,三四个衣衫浆洗发白的妇人或男人,正围着两人焦急询问着什么。
被人围住,姜栖悦瓷白小脸上,始终挂着温柔浅笑。
“大娘,您不用担心,你最近夜难入睡,口中生溃,是因为思虑过重,肝火旺盛。
我拿一副清火药草,您拿回去煎服两日便可。”
她说话声轻柔娇甜,浑身那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围着她询问病情的妇人,脸色转缓。
“好的,好的,谢谢小姜姑娘。
我这毛病持续大半个月,嘴里痛得饭都吃不下,我还以为自己得了啥重病。”
说话妇人一脸感激,内心十分庆幸刚才没看小姜姑娘年纪小,一走了之。
一旁得了恩惠的妇人,七嘴八舌夸赞:
“是啊,今天多亏小姜姑娘跟张大夫。
没你过来义诊,我这病不知拖到何时。”
“就是,就是,我这头痛早就想去医馆看看,可家中一直拿不出铜板,这才作罢。
幸亏碰上你们。”
她们也没想到,眼前这小妹妹,看着十来岁,看病抓药却颇有章法。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厉害的医术。
光看一眼面色,就能精准说出她们身体不适之处。
不由对她更加信服。
又问过几个问题,得到满意答复,几个妇人才安心,各自领了草药离开。
姜峰站在远处看她,见她在人走后,眉尖儿一松,轻轻松口气,低头笑出声。
这丫头,还是紧张了。
“栖悦,来,将剩下两副草药递给这位大哥,让他回家煎服,早晚各用一次。”
张老汉写完最后一个药方,抬头唤姜栖悦帮忙。
姜栖悦那口气还没松完,听见张老汉声音,立马答应一声,转头去提草药。
她刚一伸手,斜方突然插进一个手掌,掌背血管迸现,脉络清晰,指骨修长漂亮,一看就很熟悉。
姜栖悦惊喜抬眼,果然看见是姜峰到了。
“哥,你这么快就到了!”
她以为姜峰还会在祁府学两个时辰,还打算等会义诊结束去祁府找他。
没想到,她这还没忙完,这人就来了。
听着她悦耳欢快声,姜峰眉眼中蕴含的冰雪划开,轻轻点头:
“老师今日心情不错,就让我早些出府。
怎样?你这边忙完没有?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你等等我。”姜栖悦飞快摇头,星眸染笑,将桌上仅剩两包草药递到面前大哥手中。
柔柔嘱咐完,在大哥窘迫注视下,转头拉住姜峰一起收拾桌面。
“哥,我今天看了好多病人。
大娘们都夸我聪明能干。”
义诊一天,收获无数赞美,姜栖悦弯着唇角,忍不住有些飘。
姜峰跟张老汉打完招呼,帮着将木桌收好,转头看向姜栖悦,眼中藏笑:
“她们说tຊ得没错,你的确能干。
今天累不累,等会我们在城中吃完饭再回家。”
姜栖悦双眸微亮,手中纸笔随她点头幅度,上下晃动:“行行行,我想吃桐华街口的馄饨,等会你陪我一起去。”
姜峰颔首,转头看向张老汉:“张爷爷也一道去吧。”
听着兄妹俩谈论,张老汉将药箱关好,背到身后笑呵呵道:
“我不去。今天我要去大儿子家不回杏花村,你们兄妹俩吃完早些回村。”
今天一场义诊,张老汉全程盯着姜栖悦,见她能自己应付病患并对症下药,心中十分满意。
见他们兄妹收拾完要走,还特地喊住姜栖悦:
“栖悦丫头,这五六天我都不回村,家里那些草药,你隔两天去晒一下。
还有家中医书药集,你日日要背,不可偷懒。”
“知道了,张爷爷。”
任务结束,姜栖悦已经等不及要走。
拉着姜峰就往外跑,听见身后张老汉喊声,脆生生答应一声,脚下不停往前跑,半刻不带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