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什么样子的?”惜春连忙就着周瑞家的手里看了,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两朵在头间比划。“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那里呢?”惜春的话音里似乎还带着柔柔的奶香,但在智能儿的耳朵里却犹如洪钟大吕,震耳欲聋。“这画面怎么这么熟悉呢?”
净虚也接着走了出来。
“好徒儿,你可tຊ是真的要如此啊?”
她虽是一脸和善的笑,却似乎在嘲笑智能儿的无理取闹。
智能儿自然是不能认的,她才刚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实在不想现在就又被关回去了。
可这会儿,净虚和净空都已经听到了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自然也不能再说谎的。
她立马跪下道:“师父师叔容禀,徒儿只是和师姐在说我后娘心狠无德,配不上我爹爹。”
“师父好心收留了我,半点儿没得到我爹爹的财物做谢礼,实在是亏欠师父们了。”
“我,我若以后能有缘儿见着她们了,一定将爹爹的财物都要了回来,用来孝敬师父师叔您们老人家的……”
这番话明显带有讨好的意味,但净虚两人都听的很满意,也不在意这是不是智能儿动的小心思了。
在她们看来,智能儿已经是攥到了她们的手掌心里的。这样的一个小玩物儿,又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是好玩罢了。
这种掌控他人的感觉很美妙,就是出家的尼姑也不能免俗,更不用说她们这不是正经心诚礼佛的尼姑了。
“好孩子,你有这个心就好了。以后跟着我们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什么才是好的了。”
“坠入红尘,不如在佛祖面前清静逍遥,我这是救你跳脱泥坑呢!”
“不过念在你心生痴念,犯了口舌忌讳,罚你今天不许吃饭了,去佛前好好的念一天经吧。这罚,你可服不服?”
智能儿来的这些天,早就已经被罚习惯了,知道这一次,已经是最轻松的一条处罚了。因此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口中还不住的感谢师父们心慈。
“师妹,走吧?有这闲心管我的徒弟,不如把你吊的肥羊拖出来杀了,师父可是念叨着你好多天不曾进贡了……”
“就师姐爱使唤人,我这活计都是要慢工出细活的,可赶不上师姐动两句口舌就能得的。”
“要我说,你这徒弟儿就是找错了师父,这模样儿,就该拜在我这儿才能有出息的呢……”
两人渐行渐远,留下的智能儿她们两个小孩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来,后面的认罚如何就暂时不用说了。
智能儿所在的庙宇叫作水月庵,出自佛慧所云:“水月道场,梦中佛事”中的水月二字,讲的就是因果轮回,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原先是真正的佛寺,只为可怜的女子们寻求一个能修来世的清静地方。
但因庙小香火不算旺盛,慢慢的就断了传承。
有心思巧妙的,就借了这层皮,继续做红尘中事。
净虚净空就是这样的两种分支。
本身她们都是有正经度牒的女僧人,不过是一群因各式各样的原因活不起了的失意人,因此就借住在这里面的。
可佛门清苦,并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寂寞的。
不管是自己种田劳作,还是出去化缘求施舍,都只能勉强混个饱腹而已。
实在是天不假年,脏的臭的也加入了进来,硬生生的败坏了佛门清静地。
再传承下来几年后,就成了正规的买卖生意。
净虚负责行走在富贵人家,通过舌灿莲花,骗一些善心的夫人小姐的供奉香火。
此外还兼职人口买卖,中介拉客等等一系列的交际关系。
因此能接触到富贵人家的狗屁烂事,借机发财。
净空呢?就是另一种了。
她们自身修行的是所谓的欢喜佛,通过从净虚那里得来的消息,走趁虚而入,渡男主人们脱离困苦的路子。
前者都是赚的零碎小钱,偶尔才能吃回大的。后者都是设套逮肥羊,一次吃个够本,需要的都是极为娇媚的。
前者呢就不这么讲究了,都不需要太漂亮的,要求呢,都是观之可亲的端方之人就可以了。
智能儿明显是不合格的。
她就生的太美了些,虽然不娇媚,但也不庄重。
好在她年岁还小,不懂的人事,脸上也是一团稚气。因此净虚也就安心收下她了。
冬去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智能儿一直没能跑掉,反而在净虚的调教下认了命了。
如今时世苦难,女子很难有活路。智能儿早就生了怯,断了这念头。
今世之苦难,是来世之善果。念的经书多了,就真的就相信了,因此念起经来越发的虔诚。
净虚见她真的念出了些门道来,就爱拉着她去富贵人家到夫人小姐那儿讲解经文。
这真骗人也是真弘佛法的,要不是真的相信自己是在做善事,净虚也就不能骗得了那么多的人了。
京城里高门大户能捞得着的,净虚都有了人脉铺了进去。
贾家这样能得含玉之人降世的世家自然就是重点,毕竟他们这样的拔根毛都能比普通的人腰粗。
因贾珠之死,王夫人也开始了真的求佛信道了。
她好好的儿子死去了,女儿又在深宫大院里见不到面,因此王夫人的苦闷都没处诉说。
而且,人对苦难的感知是不同的。
王夫人哭贾珠,贾政就叫她将新生的贾环抱到身边抚养,用以缓解失子之痛。
这是人干的事吗?
对贾政来说,贾珠贾环都是自己的亲儿子。虽没了大的,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吧?
将小的调教好了,一样会孝顺的。
但在王夫人看来可不是一样的!她只看到了贾家的现在都是在她的子女身上吃肉喝血。
要不是为了身处危险境地的大女儿,和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她真是恨不得跟着大儿子去了!
因此原先干脆伶俐的“二奶奶”变成了枯槁麻木的“王夫人”。
待凤姐嫁进来以后,就抛了琐碎的杂事,一心想要攒钱给三个孩子用。
其中的大头除了打点元春在深宫里的吃穿用度,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在不同的庙宇里为贾珠点长生牌了。
智能儿点到贴有贾珠字样的信香时,还曾有些模糊的感应,再进了贾府后,这种感触就更深了。
因此她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师父来贾家玩耍。
“智能儿,你头发绞了去不冷吗?”
个子小小的贾惜春好奇的问道:“你们没了头发,光溜溜的,不冷吗?”
“不冷的,我们戴帽子。这样冬天洗头时还方便呢。”
智能儿叫惜春摸了摸,逗的小姑娘哈哈笑,为抚摸光头的感觉惊奇不已。
“哈哈哈,我早就想摸了,可你师父不给我摸!”
“我最讨厌的就是洗头发了,冬天洗的好一会儿不能干呢。”
“以前我还想着长大了跟着爹爹做道士去,现在看来,还是你们姑子更好一些呢!上回我去爹爹那儿还看见了个老道士,头发胡子都长满虱子了,那小虫子在里面爬的,咦~”
“那赶明儿我也剪了头发,跟你去做姑子去!”
智能儿听的晃神儿,忽又听见一道声音道:
“四姑娘,在这儿玩呢。薛夫人送的好宫花给你们姐妹几个戴呢!如今二姑娘、三姑娘都得了,就你还没挑呢。”
周瑞家的从三女的屋子里走出来,见到丫鬟指引的贾惜春,连忙赶了过来。
“啊?是什么样子的?”
惜春连忙就着周瑞家的手里看了,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两朵在头间比划。
“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那里呢?”
惜春的话音里似乎还带着柔柔的奶香,但在智能儿的耳朵里却犹如洪钟大吕,震耳欲聋。
“这画面怎么这么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