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很红。”“……”知道开水罐吗?就是水烧开后,水蒸气往上顶着盖子,扑腾扑腾,咕噜咕噜,声势浩大还冒烟的那种。李长嬴觉得自己不是沸腾的开水,而是那快被水蒸气顶飞的盖子。“我车技不好,下坡太紧张。”李长嬴维持着面上的气定神闲,“一紧张就容易上脸。”裴霜没再说什么,俩人往下走时,刚好跟上来了杨时米撞上。哟,店员和他尊贵的VIP顾客居然一起来店里了,杨时米正觉稀奇,目光在李长嬴脸上停顿了片刻后,凑近裴霜,用自认为压低了的声音:“他脸怎么这么红?”
裴记洋是周二上午到的江城,正巧碰上裴自铉和周霖出差回来,运气极背,正好撞上枪口了。
听说裴自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仅捞起棍子抽了裴记洋两下,还想摁着人去理发店将发色染回来,但裴记洋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争了半天,头发还是那个鸟样。
裴霜也就看戏般问了两句,剩下的事情走向便没在关注。
周五那天下午她去五区拿快递,从快递站出来时,正巧碰上李长嬴开着小电驴从侧边的林荫小道拐出来。
李长嬴停了车,长腿微屈撑着地,心想着还挺赶巧:“去哪呢?”
裴霜拿的快递是前几天买的相机,原本准备拿到相机后就去找李长嬴谈生意,没想到这会就碰上了:“橘咖。”
“我正要过去,上来吗?”李长嬴说着偏头看了眼后座,“后座有些矮,估计有些憋屈。”
上次不是坐过一次吗?裴霜不懂他这会怎么单拎这事说,坐下后屈着腿踩着脚搭:“没事,走吧,谢谢。”
西大绿化程度高,沿途尽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道路处在阴影里,经过时,带起一阵凉阴阴的风。
李长嬴绕过了好几个小道,从南校到南宛街的途中,有一截大约一百米的下坡路,这段下坡路又陡又窄,有一侧还堆满了小摊小贩的三轮车,危险系数挺高。
临近时,李长嬴思忖着解决方案,还没开口,就听裴霜问了一句:“你可以……”
“我可以。”任何人都不能质疑他的车技,李长嬴偏头看了眼,顿了下,说,“速度可能有些快,你可以抱着我。”
裴霜原本想让他停车,自己下来走一段,因为这条下坡路确实挺危险,但听李长嬴这么说,没作声,手臂环着他的腰:“行。”
李长嬴低头看了眼,放缓车速下坡。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外套,衬得那截手腕格外白皙,裴霜手里还拿着快递,于是双手环上来时,快递也被带至身前。她手指抓得有些紧,指节微屈,手背绷紧,青色的血管很明显。
她的额头似乎也靠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李长嬴莫名想到上次宁和车行老板说的话。
——‘人家姑娘坐在后边,抵着你宽阔的背,抱着你的腰,哎呦,你就是她的避风港。’
……
要命。
好像有点暧昧了。
李长嬴抿紧唇,下坡后拐弯,将车停靠在橘咖前的空位上。
下车后,他揪着外套的衣领若无其事的扇风,脑子乱成一锅粥。
说起感情这事,他其实没什么经验。
没喜欢过谁。
也没被谁喜欢过。
大学之前,跟林与德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时他经常满嘴跑火车,讲得头头是道,除了林与德知道他是个毫无经验的菜鸡之外,其他人都以为他玩得挺花,像养了一大缸鱼的海王,又像流连于花丛中的蜜蜂,身经百战,片叶不沾身。
最离谱的一次,高考完他跟班级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出去聚餐,吃完饭又去酒吧坐了一会儿,李长嬴喝酒上脸,所以他不怎么碰那玩意,喝醉了丢人,将几个递酒的人糊弄过去后,他站起身去厕所。
穿过长廊,就听走在前边的两个女生在交谈。
“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真的好帅,刚才看他偏头笑了一下,差点把我迷成智障。”
“帅是帅,怎么感觉有点渣啊?像那种长期有女朋友,却没有长期女友的。”
“也是,他一看就是那种从容淡定就能把人玩成傻子的。”
“是啊,金丝框眼镜一戴,自信又从容,玩不过玩不过,还是别想了。”
“……”
李长嬴那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衬衫,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只觉得自己居然跟渣男撞衫了?结果上完厕所洗手时,抬眼就看到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李长嬴:“……”
哦豁。
渣男是自己。
他没少被别人乱传八卦,高中时候的风评两极分化极其严重,听多了李长嬴差点都觉得自己挺牛逼,反正不是那种被女生搂一下腰心里就小鹿乱撞的。
好丢人。
李长嬴面无表情想着。
裴霜看了他一眼:“李长嬴?”
“嗯?”李长嬴很淡定。
“你脸很红。”
“……”
知道开水罐吗?就是水烧开后,水蒸气往上顶着盖子,扑腾扑腾,咕噜咕噜,声势浩大还冒烟的那种。
李长嬴觉得自己不是沸腾的开水,而是那快被水蒸气顶飞的盖子。
“我车技不好,下坡太紧张。”李长嬴维持着面上的气定神闲,“一紧张就容易上脸。”
裴霜没再说什么,俩人往下走时,刚好跟上来了杨时米撞上。
哟,店员和他尊贵的VIP顾客居然一起来店里了,杨时米正觉稀奇,目光在李长嬴脸上停顿了片刻后,凑近裴霜,用自认为压低了的声音:“他脸怎么这么红?”
李长嬴:“……”
他人就站在旁边呢。
裴霜:“车技不好,下坡紧张,容易上脸。”
杨时米指了指身后的斜坡:“就这个坡啊?你是不知道他前几天怎么骑的,速度一点儿不减的横冲直下,莽得要死,他紧张?糊弄鬼呢。”
李长嬴转身快步往前走。
结果就听裴霜搭了话:“糊弄我吧。”
“……”
进橘咖后,李长嬴在前台坐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一走近裴霜就抬起眼睑,视线直接的从他脸上扫视过去。
李长嬴坐下,先发制人:“看什么呢?早就不红了。”
“赌一局。”裴霜说,“然后谈一笔生意。”
“赌什么?”
“我说一句话,能让你跟刚才一样。”
刚才哪样?李长嬴愣怔一会后反应过来,像刚才那样脸红……要是像之前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时候,李长嬴必然会答应,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了,跟裴霜赌这种东西,简直自找罪受。
“不赌,谈生意。”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李长嬴转移话题,“你上次说的生意是当模特?是我俩一起,还是只有我当。”
“你当。”裴霜说,“我是摄影师。”
李长嬴顿了下:“给你当模特?”
“对,时薪你定。”
李长嬴抻直腿,捞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后叹了口气:“不用,你什么时候要拍,找我对一下时间就可以,不用谈钱,有空请我吃顿饭。”
裴霜正要说话,就见他将矿泉水推过来,于是视线顿了下,“你手怎么了?”手背上有好几道深浅交错的抓痕。
“芋圆抓的。”李长嬴看了眼手背,解释道,“芋圆是一只新来的小白猫,不太亲人,抱的时候被抓了两下。”
“在这吗?”
“在的吧。”李长嬴站起身掀开右侧游戏包厢的帘子,果不其然,里边的坐垫上窝着一只小白猫,跟人对上视线后,背部弓起,一下就溜了出去。
“它是聋哑猫,有些敏感,没让它接客。”
裴霜喝了口水:“聋哑猫么?”
“嗯,白猫的基因缺陷。”
“金渐层会聋吗?”
“一般不会,后天影响比较大吧。”
——
远在临州的林与德此刻正在酒吧和室友喝酒,七八点正是喝酒的最佳时机,微醺朦胧的跟女生聊两句,感觉能飞快进展,从此远离单身。
不过在女生上前邀他喝酒时,林与德莫名想到了自己的某个好兄弟,男德标兵李长嬴。
他知道李长嬴这几天挺忙的,不仅忙着沙盘竞赛,还忙着自给自足,有点时间还得去看店,林与德都没好意思打扰他。
现在他在酒吧喝酒泡妞,莫名心虚。
将酒杯放下后,林与德摸出手机在输入框打字,说,刚才有女生邀请哥喝酒,哥拒绝了,咱俩虽不说同甘共苦,但是吧,背着兄弟泡妞,兄弟我是做不到的……
嬴子哥:我好像跟一个女生有点暧昧了。
?!
林与德差点被没咽下去的酒呛死,咳嗽了两声,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简直匪夷所思。
李长嬴还有跟女生暧昧的一天?
他们两家是世交,俩人从小一块长大,除去李长嬴亲爹亲妈,林与德敢说他是最了解这人的,怎么才上大学没多久,这人就多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李长嬴长了张多情脸,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一般都是酷冷渣,外边乱七八糟的绯闻传得风生水起,只有林与德知道这人表里不一,还是个异性绝缘体。
李长嬴跟女生暧昧?
真是小众得令人震惊的文字。
电话接通后,林与德:“怎么回事?!背着爹跟女生玩暧昧?”
李长嬴:“滚。”
“嬴子哥,咱有事说事,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林与德着急得抓耳挠腮,“哪个女生啊?夸你好看、名字好听那个?加你微信那个?还是夸你身材好那个?卧槽,这他妈不会同一个吧?你小子卧槽!”
他连着骂了好几句,震惊完,又问:“怎么暧昧了?你知道这两字什么意思吗你?你俩是语言拉扯了?抱了?打啵儿了?”
李长嬴招架不住林与德的夺命连环问,一直没出声,林与德的声音已经逐渐惊恐:“……不会该干的都干了吧?”
李长嬴叹了口气:“想什么呢你,我只是觉得言语上和动作上可能稍微亲密了些。”
“比如?”
“她喜欢逗我。”李长嬴,“刚才坐我的后座抱了我一下。”
“……”
林与德一时语塞,最终道:“我不知道人家女生对你什么想法,但我觉得你对人家肯定有别的想法。”
“……”
林与德:“你不会喜欢上了吧?这才多久,你真了不起。”
李长嬴这会儿正在往盆里给猫猫倒水,闻言顿了下,半晌才道:“喜欢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直喜欢下去才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