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铁青正要高声呵斥,却有人抢先开口了。“公主,是我拿错了。这份才是从安远侯府取来的喜鹊的卖身契。”但见那原本拿着卖身契的侍卫从怀中,又拿出了另一张卖身契。嬷嬷连忙上前对比,并道:“公主,这两份的字迹是一样的。”侍卫半跪在地,满脸都是愧疚,“因我一时拿错卖身契,险些毁了少夫人的名誉,我愿以死谢罪。”话音刚落,他便抽出腰间的佩剑,当着众人的面果真自刎而亡。拿错了卖身契?谁卖个身还会写两张,更何况其中一张还是用的益州麻纸,放眼整个越城恐怕只有公主府能用吧。
冬日已到,外头的天色暗得快。
一群人站在殿中,有几个年纪大的一直捂着肚子,唯恐发出让陆凌舟、庆阳公主不喜的声音。
公主府里陈设无一不精良。
南栀瑟缩在角落,先是数着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最后又透过人群的缝隙望见院子里满满一池粉荷。
一一数过去也挺好打发时间的。
夕阳下山前,西边的天空还留有余晖时,焱风终于回来了。
他抱着一沓书信前来,依旧摆出一张死人脸。
“督主,这些是从喜鹊家中搜到的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
焱风半跪在陆凌舟面前,眉头紧锁说道:“我去安远侯府向侯爷和侯夫人借喜鹊的卖身契,可他们却说卖身契早就被公主派去的人拿走了。”
陆凌舟当即看向坐在上首的庆阳公主。
但见她斜躺在美人榻上,嬷嬷剥去葡萄皮送入她口中,还有两个小丫鬟跪在地上为她捶腿。
好不惬意。
似乎感觉到了陆凌舟的注视,公主慵懒地从美人榻上起身。
“差点忘记和陆大人说一声,为了防止以后有人议论陆大人偏袒少夫人,我便做主让人先行拿回了喜鹊的卖身契。”
“舟哥哥不会生气吧?”
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眼中的得意溢于言表。
陆凌舟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倒不是被她刺激的,单纯是觉得她喊得太恶心。
侍卫搬上来一张长条桌,焱风把从喜鹊家中带来的字帖书籍一字排开。
从假喜鹊身上找到的证词,则由焱风亲自拿在手中。
庆阳公主点了嬷嬷,又从在场众人中随意挑了四人。
“你们去瞧瞧,这字迹和那证词上的字迹是否一致。”
“可瞧仔细了。”
嬷嬷走在第一个,也是最先翻阅完字帖书籍。她快步走到焱风面前,一双浑浊的眼乍现出精光。
她只扫了几眼,便扬声道:“公主,这字迹和卖身契上的字迹完全不一样。”
庆阳公主冷笑一声,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指向南栀,“来人,还不赶紧将南氏拿下。”
“慢着!”
公主一脸不悦地看向陆凌舟,正要问他证据确凿要辩解什么,却发现刚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说话的人是南栀。
但见她深呼吸着,一敛衣袖从角落中走到众人面前。
“公主还未将喜鹊的卖身契拿出来,单凭嬷嬷的一面之词只怕难以服众吧?”
她抬头,不卑不亢地望向公主。
殊不知,她这番举落在公主眼中无疑便是挑衅。
真以为跟着陆凌舟就能万事如意了?
好,就让这个商贾之女死个明白。
公主一挥手,侍卫立刻捧着卖身契走到嬷嬷身边。
嬷嬷看了眼焱风手上的证词,又看了眼卖身契上的字迹,无比自信地一笑。
“但凡识字的一看就知道这绝非一人笔迹,少夫人若是执意不相信,尽管过来仔细瞧瞧。”
她出错风头了?
南栀心一紧连忙去看陆凌舟,可她四周围满了只等公主一声令下就把她抓起来的侍卫,求助的视线根本送不出去。
求人不如求己,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嬷嬷身边。
“少夫人可瞧仔细了。”
南栀没好气地先后看了证词和卖身契,神色一变。
确实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她料想陆凌舟刚才从假喜鹊身上找到的证词肯定是假的,只是为了给她脱身找的借口。现在这张证词应该是,焱风刚才快马加鞭去找真喜鹊写来的。
此时这张证词一定是真的。
如果不是证词的问题,那就一定是卖身契的问题。
卖身契是假的。
南栀仔细盯看着那张卖身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问:“嬷嬷见多识广,可否看看卖身tຊ契这张是用的什么纸?”
嬷嬷只扫了一眼,便道:“这是益州麻纸……”
话说出口,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老脸拧巴成一团。
而南栀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益州麻纸问世后,向来有‘滑如春冰密如茧’的美名,因此被奉为皇家贡品。我朝皇室中人用的,正三品以上的在京官员也用的,不过只能用于朝廷公务。”
南栀盯看着嬷嬷,目光冷冽。“敢问嬷嬷,我安远侯府尚且不够格,一个丫鬟的卖身契又怎么会用得上益州麻纸?”
她转身一个充满戾气的眼神扫过来,原本围着她的侍卫均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人群退散开,南栀的视线和陆凌舟的对上。
南栀轻扯嘴角,陆凌舟轻点头。
旁人看着两人,莫名觉得侯府这位少夫人,竟然和望京来的陆大人有势均力敌之相。
南栀袅袅走到庆阳公主跟前,朝她福身行礼。
“这张卖身契一定是假的,公主…可是被谁蒙骗了?”
有本事蒙骗公主的,自然只有她身边极其亲近的人。
难道是季驸马?
见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隐约听见他们提及季驸马,坐在上首的公主再也按捺不住。
她面色铁青正要高声呵斥,却有人抢先开口了。
“公主,是我拿错了。这份才是从安远侯府取来的喜鹊的卖身契。”
但见那原本拿着卖身契的侍卫从怀中,又拿出了另一张卖身契。
嬷嬷连忙上前对比,并道:“公主,这两份的字迹是一样的。”
侍卫半跪在地,满脸都是愧疚,“因我一时拿错卖身契,险些毁了少夫人的名誉,我愿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他便抽出腰间的佩剑,当着众人的面果真自刎而亡。
拿错了卖身契?
谁卖个身还会写两张,更何况其中一张还是用的益州麻纸,放眼整个越城恐怕只有公主府能用吧。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用脚指头就能想到其中的猫腻。
难怪死得这么决绝。
死人才不会翻供,一如刚才那个丫鬟。
满场寂静,恰有一只黄鹂从外头飞进来,落在那个侍卫逐渐冰冷的尸体上。
庆阳公主和其他人一样狐疑地看过去,发现黄鹂歪着脑袋,一双黄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看着她。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那黄鹂高鸣一声,展开翅膀竟然朝着公主疾驰而去。
眨眼间黄鹂已经飞到了公主眼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个茶碗盖和黄鹂相撞。
噗的一声,茶碗盖准确无误地将黄鹂击飞。
而近在咫尺的公主亦被溅了一脸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