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蒋银蟾这会儿也睡不着,原晞便叫守在门外的一名教众去请她过来。蒋银蟾躺在床上,为着关堂主那边随时会有消息传来,衣服都没解。关堂主的嫌疑是彻底排除了,她本来也没怎么怀疑他,那奸细会是桐月或者杏月吗?左思右想,头大如斗,人心真是比任何一门武功都复杂深奥。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摒弃算计,潜心研究武术呢?蒋银蟾酷好武术,总觉得江湖中人,理该多把心思放在练武上,少钻研那些阴谋阳谋,如此才能百花齐放。
忙到天快亮,关堂主脸上那层黑气才退下去,原晞倒掉盆里的血水,洗干净盆,绞手巾擦了把汗,坐在椅上吃茶。关堂主恍恍惚惚从鬼门关里出来,一睁眼,回到阳世,就看见那可恶的狐媚子。
他怎么在这里?关堂主眼中流露出疑惑,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连说话的tຊ力气都没有。
原晞淡淡道:“醒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你,柳教主让你保护大小姐,她身边有奸细,你却一点对策都没有,我若是柳教主,便让你回去种田了。”
他竟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关堂主又惊又怒,恨不能一掌拍死他,嘴唇又动了动,还是发不出声音。原晞笑了,他不喜欢和人吵架,争得脸红脖子粗,吐沫星子横飞,太不体面了,他喜欢单方面数落别人。就是知道关堂主不能说话,他才这么说的。
“你别激动啊,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了,你若把自己气死了,我跟谁喊冤去?”
关堂主一怔,眼中的怒火变成了难以置信。原晞走到床边,一根一根收起扎在他九处穴道上的金针,道:“我说我是明九针的弟子,你们怎么都不信呢?我救人可是很贵的,光有钱还不行,得我看了顺眼。像你这样的,若不是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我才懒得救呢。”
料想蒋银蟾这会儿也睡不着,原晞便叫守在门外的一名教众去请她过来。
蒋银蟾躺在床上,为着关堂主那边随时会有消息传来,衣服都没解。关堂主的嫌疑是彻底排除了,她本来也没怎么怀疑他,那奸细会是桐月或者杏月吗?
左思右想,头大如斗,人心真是比任何一门武功都复杂深奥。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摒弃算计,潜心研究武术呢?蒋银蟾酷好武术,总觉得江湖中人,理该多把心思放在练武上,少钻研那些阴谋阳谋,如此才能百花齐放。
教众敲门进来,拱手道:“大小姐,原公子请您过去。”
蒋银蟾心提到嗓子眼,道:“是关堂主醒来了么?”
教众道:“原公子没说,小的不知。”
蒋银蟾走出房门,曲岩秀也从隔壁舱房出来,道:“蟾妹,你要去看关堂主么?”
蒋银蟾点头,他道:“我跟你一道去罢。”
原晞见他二人联袂而来,便有些不高兴,坐在椅上也不起身。蒋银蟾见关堂主醒了,欢喜非常,在床沿坐下,问道:“关叔叔,你感觉怎么样?”
原晞道:“他暂时还不能说话。”
蒋银蟾走过来,绕着他左看右看,杏红的纱裙摇曳,像一尾好动的小鱼。
“你医术这么高,又是明九针的徒弟,为何没有人知道你?”
“又不是每个人都想出名,默默无闻,岂非省去了许多麻烦?”
“说的也是,你若出了名,没准儿会被其他女人抢走。”蒋银蟾执起他的手,满面含笑道:“你立大功啦,我赏你什么好呢?”
原晞见她当着曲岩秀的面,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喜爱,又高兴起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帮你是应当的,敢要什么赏赐?”
曲岩秀道:“原公子救了关堂主,别说蟾妹,我也是要谢你的。等到了绛霄峰,我送你几幅好字帖。”
原晞笑道:“曲公子太客气了。这里有我看着,你们放心回去歇息罢。”
蒋银蟾心里黏糊着,不想走,道:“我再待会儿,曲师兄你先回去罢。”
曲岩秀叹了声气,道:“我知道了,我就不该跟你来。”
蒋银蟾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岩秀笑着出去了,蒋银蟾见他没有不高兴,愈发坦然了,挨着原晞坐下,让他讲一讲学医的经历。万幸原晞确实有这么一段经历,他在风邪谷学医,见到的病人不是身受重伤就是身中奇毒,个个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血泪史,不必添油加醋,也讲得绘声绘色,曲折离奇,比说书的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有趣多了。
讲到精彩关键之处,他便打住,端起茶盏慢慢地品茗,急得蒋银蟾扯着他的衣袖催道:“然后怎么样了?你快说啊,别喝了!”
关堂主注视着两人,竟感觉原晞顺眼了许多。待蒋银蟾离开,原晞又来给他诊脉,他手指在床沿上划动,写了五个字。
原晞脸色微变,点了点头,道:“我会查清楚的。”
曲岩秀回到房中,桐月正弯着腰,拿着熨斗帮他熨袍子,见他进来,放下熨斗福了福身,去给他倒茶。曲岩秀坐下吃茶,也不和她讲话。他的话一向很少,他的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人知道。
桐月轻声道:“大公子,大小姐她就是闹着玩,您别放在心上。您和她这么多年的情分,一个外人再怎样也越不过去的。”
曲岩秀牵起一侧唇角,目光沉在茶水里,道:“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也是好色的,只不过女人大多活在笼子里,没有沾花惹草的机会。她很幸运,我不怪她。”
蒋银蟾的幸运,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然而父母,天赋,家世,这些与生俱来的优势,她自己并不觉得怎样,倒是原晞的出现,让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运气非凡。
下晌曲岩秀走到她房中,她在床上睡着,他悄悄搴起一片帐子,看她侧着身子,乌发散乱,白馥馥的脸颊被红锦枕挤得鼓鼓的。船在摇晃,她像摇篮里的婴儿,曲岩秀久久地凝望,心头不多的恼恨都融化在这凝望里了。
他七岁拜曲凌波为师,那时蒋危阑还在,蒋银蟾才两岁,被柳玉镜抱在怀里,学着叫他师兄。做了她十三年的师兄,宽容忍让早已成为骨子里的习惯。
蒋银蟾醒来,屋里昏沉沉的,她张口要茶喝,便有一人端了茶来,她定睛一看,笑道:“你昨日又是赶路,又是打架,夜里也没睡好,怎么不去睡会儿?”
曲岩秀道:“三个月没见你了,就想多陪陪你,倒也不觉得累。”他正月里去太原府办事,回到绛霄峰,蒋银蟾已经去江南了。
蒋银蟾道:“师叔的病近来怎么样?”
曲岩秀道:“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苗堂主的大女儿跟女婿和离了,上个月回绛霄峰住了。”
蒋银蟾睁大眼,道:“离了?他们不是很恩爱么,去年回来探望苗堂主,还在园子里亲嘴呢。”
曲岩秀伸手按一按她蓬蓬的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夫妻间的事,难说得很。”
两人总是有话说的,然而说来说去,那些人和事都带着熟悉的味道,说到一半打住了,也没有太大的兴趣追问。不像原晞,他这个人是崭新的,他的过去是遥远的,让她有无穷的好奇。
原晞走到门外,房中的喁喁私语声传入耳中,他鼻管里冷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凑巧杏月走过来,看见他便问:“原公子,你吃了饭没有?”
原晞道:“吃过了。”
蒋银蟾在房里听见,心便跟着目光往外飘。曲岩秀见状,索性替她说出口:“原公子回来了,你去看看罢。”
蒋银蟾道:“早上才看过,又去看他做什么?”挨到戌牌时分,还是去了。
桌上点了一盏灯,原晞合衣躺在床上,侧身面朝里。她探过身子,勾着头看了看他,想是睡着了,便在他身边躺下,这里摸摸,那里闻闻,细细碎碎的小动作不断,闹得人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
原晞道:“关堂主写了几个字。”
蒋银蟾一愣,支起上半身,把脑袋凑到他脑袋上,道:“什么字?”
原晞道:“奸细或是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