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琛想到在牢房里,夏栀初次见面就吻她,因为她呼吸里有乌药清香。“乌药有很多好处。”霍怀琛道,“我没有特别喜欢,只是那天凑巧用了药粉刷牙。”副官长不再问什么。霍怀琛在颜公馆东南角门下了车,小跑着敲门。守门的婆子,是祖母的人,见状微讶。“孙妈,我……”婆子拉了她进来,冲她嘘了声:“快进去。”霍怀琛一低头,快步进了角门。穿过一小院落,她去了祖母的正院。祖母跪在佛前。瞧见她回来,祖母舒了口气,眼中担忧浓郁渐渐化开:“你这孩子!”
霍怀琛站起身,往角落缩了缩。
夏栀气色不错。
小建中汤对症下药,他两个月不间断的头疼,居然在喝了两天药就差不多好了。
他连续喝了四天,确定头疼痊愈,这才上楼。
“我信了你的话,你才是颜家的小神医。”夏栀说,漆黑眸色深邃。
霍怀琛很想趁机说,“颜菀菀没有医术的,我才有”,挑拨离间一番。
然而,她又没把握,她根本不知道夏栀对颜菀菀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她怕弄巧成拙。
她沉吟一瞬,只是道:“我不是奸细。”
“你不是,已经审出来了。”夏栀笑了笑。
“那我可以回家吗?”霍怀琛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急切。
夏栀那深黑色的眸子一紧,有点不悦。
这么想离开他?
“对,你得问过你丈夫、你婆婆,才能来陪我。”他似才想起来,“真麻烦,现在都是民主政府了,不是提出婚嫁自由?”
霍怀琛死死攥紧手指。
“……若他们不同意呢?”
“那自然叫他们家破人亡。到时候,你自己跪地求我睡你。”他笑了笑。
瞳仁中,似有阴森森的芒。
霍怀琛腿有点发软。
她到底不是真的十七岁,她知晓世事艰险。
军阀掌权,生杀予夺,还不是全凭他心意?
霍怀琛只是不懂,命运到底和她开了什么样子的玩笑。
为何重生了,她从一种苦难掉入另一种险地?
“我治好了你。”霍怀琛身子轻微发抖,“你不能这样无良。”
夏栀觉得好玩。
他上前搂抱了她。
她挣脱不开,偏开脸。
男人带着烟草味的灼热呼吸,喷在她脸侧,烫得她无处可逃。
夏栀轻轻吮吸了下她耳垂。
霍怀琛耳垂最敏感,她浑身颤抖,拼了命想要躲开。
他早已预料,一手托住她后颈,强迫她转过脸,凑近他的唇。
吻上她,淡淡乌药的清香,这是她的气息,令他上瘾。
夏栀像是在路边随意走路,突然见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此刻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他吻着,唇在她面颊游曳,又吻她精致下颌、纤细雪颈。
雪颈太嫩,柔软微凉,夏栀在这一瞬间,恨不能吃了她。
他牙齿,不轻不重在她雪颈摩挲,微微用了点力气,留下一个很清晰的牙印。
松开时,她不知是动情还是生气,雪色面孔发红。
红潮之下,那张脸越发绮靡。
霍怀琛的眼睛很水灵,而饱满的樱桃唇,唇角是天然上翘的。
故而她哪怕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那双眼水盈盈的,也是似笑非笑,像在勾搭人。
天生的妖精。
夏栀的学识不太够,他只能想到“妖媚天成”这四个字,太适合霍怀琛了。
她丈夫,肯定没日没夜想死在她身上。
夏栀想到这里,心口一窒,竟有点不太高兴。
一想到她回去,夜晚红账内,她衣衫剥落时,另一个男人宽大手掌握住她的细腰,夏栀不由冒火。
“霍怀琛,陪我三个月,你又不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三个月后,你就是官太太了,你丈夫会发达的。”
霍怀琛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衬衫。
她的颤抖更强烈。
她想要姜寺峤死,而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去给他换高位。
她是堂堂正正的颜家嫡小姐,不是风尘女。
“我不愿意。”她扬起脸,“我不愿意做官太太,我也不想跟你。少帅,你杀了我。”
这句话说出口,她释然了。
不如死了。
反正已经死了一回,活着到底图什么呢?
她没有快乐过一天。
这世上,除了祖父母,再也无人珍重她。
人活着,得有尊严,她霍怀琛靠医术赚钱、赚体面,她活得很光彩,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娼妓?
“你杀了我吧。”霍怀琛重复,“杀人对于你而言,家常便饭。我活着,我就不愿意跟你。”
夏栀的眸色发紧。
他冷冷一笑,将她推开。
“不识好歹。”他看着她,“一个女人,别太高看自己。”
“是,我低贱。可低贱的人,也不愿意落成娼。”霍怀琛说,“我宁可清清白白去死。”
夏栀顿时感觉很扫兴。
浓艳娇滴的小少妇,的确可爱,似一块香醇的肉,令人垂涎。
但讲起了贞洁烈女、谈起了清白,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比馊饭还要叫人倒胃口。
夏栀什么女人没有?
他随意释放一点善意,那些女人拼了命扑向他。
他犯得着看一个女人在他面前竖贞洁牌坊?
“回去吧。”夏栀道。
他先出去了。
他还没吃到,小点心变成了硬石头,多少有点令人不爽。
他的副官长送霍怀琛回家。
“去颜公馆。”霍怀琛说。
副官长白白净净的,笑呵呵:“好。我认识路。”
这位副官长叫唐白,他是夏栀乳娘的儿子,一直跟在夏栀身边。
夏栀成了督军,副官长唐白就是军政府的总参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霍怀琛结识了他太太,时常出入他府邸。
唐太太对霍怀琛特别好,是霍怀琛唯一的朋友。
霍怀琛那时候还想,要是自己的药铺实在保不住,她去求唐太太。可惜,尚未来得及,她就被亲儿子气死了。
霍怀琛多看了他两眼。
副官长笑了笑:“颜小姐是哪里人?”
“就是宜城人。”霍怀琛道,又纠正他,“副官长,我是姜家的四少奶奶。”
副官长没反驳,又问她:“四少奶奶,你在广城生活过吗?”
霍怀琛微愣。
颜菀菀和夏栀是在广城结缘的,为什么要也问她去没去过广城?
她没有去过。
祖父送回广城原籍安葬,霍怀琛一直很想去他坟头上柱香。
但她几个月前生了一场病,病得挺严重。病中很多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就没有去成。
“没有。”霍怀琛如实回答。
副官长转颐看了眼她,有点失望。
她应该不是少帅要找的那个“阿云”。
少帅自己也说不像,因为霍怀琛肤白胜雪,而少帅视力模糊时候看到的“阿云”,皮肤黝黑。
“四少奶奶,你为什么很喜欢用乌药?”副官长又问。
霍怀琛想到在牢房里,夏栀初次见面就吻她,因为她呼吸里有乌药清香。
“乌药有很多好处。”霍怀琛道,“我没有特别喜欢,只是那天凑巧用了药粉刷牙。”
副官长不再问什么。
霍怀琛在颜公馆东南角门下了车,小跑着敲门。
守门的婆子,是祖母的人,见状微讶。
“孙妈,我……”
婆子拉了她进来,冲她嘘了声:“快进去。”
霍怀琛一低头,快步进了角门。
穿过一小院落,她去了祖母的正院。
祖母跪在佛前。
瞧见她回来,祖母舒了口气,眼中担忧浓郁渐渐化开:“你这孩子!”
“祖母,我……我遇到了一点事。”
“回来就好。”祖母握紧她的手,“姜家来寻你,我说你受了委屈,留在娘家陪我念佛。”
霍怀琛心中感激不已。
她消失了整整四天。
“姜家没有再来?”
“没有。”祖母意味深长,“珠珠儿,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么不像你姆妈口中那么好?”
霍怀琛在这个瞬间,很想把什么都告诉祖母。
告诉祖母,她继母是如何哄骗她,又是如何联合姜太太,设计姜寺峤毁了她清誉,威逼她嫁给一个庶子。
但不能。
祖母会气死,老人家身体很不好,多年不管事了。
命运,要自己去争。
霍怀琛要自己去斗。
她要让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娶她进门容易。姜家不脱一层皮,她是不会走的。
“姜家,还可以的。”霍怀琛道,“祖母,我能过好,您放心吧。”
我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