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眸情绪不明,薄唇轻动:“原来,你也会害怕,我以为你杀死了一个人,心里根本不怕的,不愧疚的。”萧瑾洲眼泪落下,却在笑:“最该愧疚的人是你,我拿我自己的身体健康来负罪了,你呢?如果要遭报应,那也是你。”时瑾洲面若寒霜。“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到那么小的小孩。”“那小惊蛰呢?”“她是女孩啊。”时瑾洲嗓音沙哑:“那是个男孩么?”“嗯。”萧瑾洲怔怔然,“是你妈妈最喜欢的男孩。”
萧瑾洲半夜惊醒,后背冷汗全湿,她失声叫道:“是时瑾洲对不起你……你去找他啊!”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身上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梦中的场景是那个肮脏又冰冷的乡下小诊所,她静静地躺在上面,等待过一会的手术,却冷得不自觉蜷缩在一起,鼻尖充满了血腥气,来这里的女孩基本都是不小心走上歧途的风尘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痛苦却又麻木的,每一张病床只用薄薄的帘子隔着,她刚来的时候,还不小心看到一团红色的血肉。
有个女人跟她打招呼:“你长这么好看,哪个男人也不要你孩子啊?”
她在心里回答,因为她命贱啊。
医生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以后会很难再孕,她体质本身就不好,这里的卫生条件也有限。
她一开始是真的不后悔的,她就是在不受期待的情况下出生的,有什么意义呢,这个孩子生出来也不会幸福的,她的人生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毁了。
她也没想过生孩子,她甚至都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一个母亲,成为一个妻子的样子。
她也绝不会成为第二个许茵。
那个女人还在跟她说话:“我也还没手术,我攒了点钱,在想要不去大医院做,你也成年了吧,昨天这里有个女的大出血,送到医院急救了,其实小诊所真的挺可怕的,你看还有这些被杀掉……”
镜头一转,却又离奇了起来,那个孩子真的没了,梦中她被纠缠,孩子也怪她是杀人凶手。
梦境到此为止。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嘴唇发白,睫毛颤抖,身旁有男人搂住了她,体温高,用被子裹住了她。
时瑾洲拧着眉头,低声道:“等一下。”
然后他开了床头灯,下床,去柜子里再取了一床厚棉被,裹住了她。
他则隔着棉被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她终于不再抖了,他才淡声问:“是后遗症么?”
他刚刚听到了她喊的,还真是她的性格,半点不吃亏,梦里都要让他背债。
萧瑾洲没说话。
时瑾洲又问:“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用。”她声音沙哑。
他盯着她,神色莫测:“如果当时我在国内,你会不会告诉我?”
“不会。”她没什么力气,平铺直叙,“我说过了,结局是一样的。”
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对生命的不舍,怒意又起,又被他压下,他拧着眉头:“如果当时我说我会负责。”
萧瑾洲像听到了笑话,笑意一闪而逝:“你怎么负责,让我生下那个孩子,然后给我一笔钱,让我失去上学的机会?或者给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好的医院失去那个孩子?”
她现在很冷静:“我当时能为了上学名额找上你,我一样会为了上学机会不要那个孩子,我有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是什么?就是现在这样么?”时瑾洲淡淡讥讽。
她听出了他对她的轻视,也不生气,只平静地说:“这已经是我很努力过后的人生了。”
“你想要的不就是钱么?”他语气凉凉。
萧瑾洲胸口起伏,抬眸看他,他脸上没有别的情绪,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他对她的认知罢了。
她手指紧了紧,也是,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交易,何况,她本来就要钱。
“那你给么?”萧瑾洲笑了下。
他没正面回答:“你在吃抗抑郁的药物?”
“没有,那是之前吃的。”
“那你今晚?”
她有点烦了:“都说了,被你和你的岁岁吓到了,你们俩烦不烦,为什么一直在问以前的事情。”她眼圈有点红。
他黑眸情绪不明,薄唇轻动:“原来,你也会害怕,我以为你杀死了一个人,心里根本不怕的,不愧疚的。”
萧瑾洲眼泪落下,却在笑:“最该愧疚的人是你,我拿我自己的身体健康来负罪了,你呢?如果要遭报应,那也是你。”
时瑾洲面若寒霜。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到那么小的小孩。”
“那小惊蛰呢?”
“她是女孩啊。”
时瑾洲嗓音沙哑:“那是个男孩么?”
“嗯。”萧瑾洲怔怔然,“是你妈妈最喜欢的男孩。”
她脸色越发苍白,抱住了时瑾洲,埋头进了他的怀中。
时瑾洲听到了她的声音:“如果我有罪要下地狱,你会比我先下地狱的,这件事错最大的是你。”
他垂下眼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拽住,呼吸都有些疼。
“小惊蛰……”他才开口,她便冷漠道,“把她送还给张婶。”
时瑾洲眉头紧紧地蹙起:“这是个人,萧瑾洲,不是个动物,你既然想领养……”他早就见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和冷漠无情。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他说:“先不说了,睡觉。”
她依旧没吭声,后半夜却几乎没再睡着,半梦半醒间,还知道时瑾洲接了个温岁的电话,便推开她,离开了这个公寓。
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眼睛哭得红肿发疼,她悲伤吗,是的,可是,这种延后了数年的悲伤,她总有种游离于外的空旷感。
像是另一个灵魂看着她自己在时瑾洲面前表演。
第二天,萧瑾洲很早就醒了。
小惊蛰也醒得很早,她穿着可爱的幼儿园园服,头上绑了个蝴蝶结,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对她笑:“姜姐姐。”
萧瑾洲也笑了下,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明明知道小惊蛰想要她抱,但她却没有丝毫欲望。
她在想,如果时瑾洲真的知道了,小惊蛰就是他的孩子,那就知道吧,想要抢走就抢走吧,她能做的、能隐瞒的已经做了。
小惊蛰跟着时瑾洲,可能会缺爱,但生活条件总不会差的,她一样能享受最好的教育和资源。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减少她自己跟小惊蛰之间的情感联系。
她想,等她有了足够的经济水平后,再回来,如果小惊蛰愿意跟着她,她一定会跟时瑾洲抢抚养权的。
现在抢,无异于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