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雪的糯米粑缀在一片青翠的竹叶上摆在桌子正中间,热气腾腾。两盘红彤彤的茱萸炒兔肉分放左右,看的人口舌生津。几碗没有汤水的面条落在每个人的手边,一盘凉拌白肉则是放在偏向高阳的位置。缅伯高看着张牧川手边的那坛酒,满脸不悦地说道,“牧川兄弟,你有些不地道啊,为何你自己喝一坛,却只给我和高阳要了两爵?”张牧川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笑嘻嘻,“这五谷杂粮酒太烈,大人你与阳子兄弟以前不曾喝过这种酒,初次接触浅尝比较好,若是喝得太多,到时免不了要头痛许久。而我这些年在益州常喝剑南烧春,早已习惯了这种烈性,只喝三两爵没有滋
四月十三,午初。
戎州,僰道县。
碧空如洗,清风徐来,今天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好日子。
张牧川领着缅氏使团队伍走过最后一段五尺小道,终于来到了戎州府,俯瞰下方被一水分为两半的僰道县,他不禁叹道,“好大一口鸳鸯釜啊!”
缅伯高是第一次走出六诏,对什么事物都觉得新奇,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问道,“何为鸳鸯釜?”
张牧川抿了抿嘴唇,笑着解释两句,“在益州,大家喜欢吃古董羹,但因为每人口味不同,有的喜好辛辣,有的偏爱清淡,于是便将五熟釜简化了一番,一半放置茱萸等辛辣之物煮沸熬汤,一半放入蕈菌枸杞等物,滋补养颜……”
听着张牧川的讲述,高阳公主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咽了咽口水,望着人声鼎沸的僰道县,一改之前的萎靡,双眼亮了起来,“总算到了一个有坊市的地方了!别说废话了,先祭五脏庙,再狠狠地逛一下这里的坊市。”
张牧川摇头叹息一声,“便是穿了男装,女子天性犹难改也……”
缅伯高左右横扫一眼,好奇道,“什么女子?”
高阳悄然在张牧川腰间掐了一下。
张牧川登时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强颜笑道,“大人,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女子,而是驴子。阳子兄弟这一路行走奇慢,与驴子性子相似,故而稍微调侃了两句。”
缅伯高轻轻哦了一声,长叹道,“路途艰险,走得慢些也实属正常,再者阳子兄弟不仅要照料祥瑞,还帮我绘制了不少风景画卷,之后莫要再取笑了……牧川兄弟啊,咱们这一路风餐露宿,如今到了州府,吃住安排不妨大胆一些。”
张牧川闻弦而知雅意,咧了咧嘴,眉毛一挑,“必定让大人吃得开心,住得满意,造销方面也滴水不漏!”
缅伯高哈哈一笑,甚是欣慰地拍了拍张牧川的肩膀,昂首朝着僰道县坊市走去。
戎州僰道县地处剑南道东部,毗邻山南道与江南道,又是马湖江与汶江交汇处,是大江东流的第一城,所有西南夷獠都在此交易货物。
戎州僰道县地处剑南道东部,毗邻山南道与江南道,又是马湖江与汶江交汇处,是大江东流的第一城,所有西南夷獠都在此交易货物。
使团到达僰道县坊市已至午正,市集喧腾,往来的行人摩肩接踵,交易货物的马队站在路边,或是高声吆喝,或是热情与采买的客人低声议价,各地方言此起彼伏,混杂在一起,倒也十分和谐。
张牧川快速在署吏那边验了通关文牒和货物,而后便领着众人来到一家黄氏酒肆,选了个清净的边角落位置坐下。
店小二是个眼尖的,扫了一眼缅氏的打扮,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高阳公主,虽不知高阳是谁,但瞧见对方样貌清秀,皮肤白皙,也知道是个非凡人物,满脸堆笑地端了一小碟干果点心,摆放在高阳面前,躬身问道,“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高阳看着那碟干果点心,顿生好感,一边吃着,一边问道,“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出名的吃食?”
不等店小二回答,张牧川抢先开口道,“那可多了,但我们来这家酒肆,自然是要吃一盘放凉了的爆炒兔肉。”
缅伯高疑惑道,“为何要将爆炒兔肉放凉了吃,趁热吃不香吗?”
张牧川呵呵笑着解释,“这里面有一个典故,话说三国时期,那燕人张翼德奉命领兵前去牂牁郡,途径这戎州富义县的时候,酒瘾犯了,就去了一家黄氏酒肆,打了些酒水,见到邻桌刚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茱萸爆炒兔肉,匆匆抓了一些放入行囊随军出发,途中他偷偷饮酒,想起那爆炒兔肉,便取出吃了起来,结果意外地非常好吃,茱萸辛辣,吃得张翼德微微出汗,正好此时叛军突袭,想要毁掉大军的粮草,张翼德借着这股火辣,带着几名卫士顶住了叛军的攻击,从而保住了粮草。”
高阳捧着脸看向张牧川,眨了眨眼睛,“故事讲得真好听……这家也叫黄氏酒肆,莫非是那富义县的凉凉兔搬了家?”
店小二忽然道,“倒不是搬了家,富义县现在也有黄氏酒肆,那边的是总肆,我们这边是分肆,我们家掌柜的也姓黄,爆炒兔肉的味道都是一样的,绝对正宗。”
张牧川捏起一双筷子,点了点桌面,轻咳一声,开始点菜。
“这么着吧,先给我们来两盘放凉了的爆炒兔肉,我这几位朋友吃不惯辛辣,所以吃个微辣就好……再来几碗面条,切两斤白肉,一笼竹叶粑……”
店小二见张牧川是主导之人,立刻挪步凑了过去,谄媚地笑道,“客官,本酒肆刚推出了全竹宴,味道清雅,吃过的客官都赞不绝口,您要不要也试一试?”
店小二见张牧川是主导之人,立刻挪步凑了过去,谄媚地笑道,“客官,本酒肆刚推出了全竹宴,味道清雅,吃过的客官都赞不绝口,您要不要也试一试?”
张牧川摆摆手,“不必了,我们前几日在山间已经吃够了竹笋,别啰嗦……照我说的去准备便是!对了,你们这儿可有一种由五谷酿造的杂粮酒?”
店小二点点头,“客官真是个食肆行家……我们这儿最好的酒便是五谷杂粮酒,因其出自姚氏酒坊,所以来往的雅士都称其为姚子雪曲。我家掌柜的与姚氏酒坊主人是好友,这儿卖得最多的便是姚子雪曲,您要多少,我这就给您取来?”
张牧川看了看高阳,又看了看缅伯高,回想起石头大寨的情形,砸吧两下嘴巴道,“先给我来一坛吧,待会儿菜上来了之后,再给他们二人打两爵。”
店小二仔细记下,随后又介绍了几道招牌菜,见张牧川不为所动,便瘪着嘴退了下去。
酒菜上来得很快,该是酒肆提前便备了一些。
白如雪的糯米粑缀在一片青翠的竹叶上摆在桌子正中间,热气腾腾。两盘红彤彤的茱萸炒兔肉分放左右,看的人口舌生津。几碗没有汤水的面条落在每个人的手边,一盘凉拌白肉则是放在偏向高阳的位置。
白如雪的糯米粑缀在一片青翠的竹叶上摆在桌子正中间,热气腾腾。两盘红彤彤的茱萸炒兔肉分放左右,看的人口舌生津。几碗没有汤水的面条落在每个人的手边,一盘凉拌白肉则是放在偏向高阳的位置。
缅伯高看着张牧川手边的那坛酒,满脸不悦地说道,“牧川兄弟,你有些不地道啊,为何你自己喝一坛,却只给我和高阳要了两爵?”
张牧川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笑嘻嘻,“这五谷杂粮酒太烈,大人你与阳子兄弟以前不曾喝过这种酒,初次接触浅尝比较好,若是喝得太多,到时免不了要头痛许久。而我这些年在益州常喝剑南烧春,早已习惯了这种烈性,只喝三两爵没有滋味,喝下一坛才有微醺之意,恰到好处。”
高阳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服气,端起酒爵,痛饮一口,脸色顿时大变,吐着舌头道,“好辣!”
缅伯高见状立马将爆炒兔肉推了过去,“吃点菜!吃点菜不辣了!”
高阳摇了摇头,“兔子那么可爱,我才不要吃……”
张牧川夹了一筷子爆炒兔肉,冷不防地喂进高阳嘴里,“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尝试过后,再下结论比较好。”
高阳本想发怒,嚼了两下,拉长音调嗯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的……就是好辣啊!感觉比刚才更辣了!”
高阳本想发怒,嚼了两下,拉长音调嗯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的……就是好辣啊!感觉比刚才更辣了!”
缅伯高抠了抠,见那白肉没有什么浓烈的颜色,又夹起几片长约六寸,宽三寸的的白肉,放进高阳的碗中,“这个肯定不辣……对吧,牧川兄弟?”
高阳没有急于动筷,扭头看向张牧川。
张牧川夹了一大筷子凉拌白肉放入口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高阳这才捏着筷子夹了两片,细细咬了一下,迅速将筷子扔下,用手扇着舌头,呼吸急促地看着张牧川,质问道,“你不是说不辣吗?”
张牧川耸耸肩膀,“这个我真的觉得不辣……哎哎,这些我觉得都不辣!你别那么娇弱!你要真吃不了这两样,那就吃竹叶粑算了,那个是糯米做的,很甜!”
高阳将信将疑地拿起一个白乎乎、圆团团的竹叶粑,小心地嗅了几下,没闻到什么辛辣味,这才咬了起来,吃了几个竹叶粑,她见缅伯高居然也能吃得下爆炒兔肉和凉拌白肉,倔强地又尝了几筷子,很快就被辣得上蹿下跳。
就在几人愉快地进餐时,一个面色阴郁的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身穿着皮袄,有着一张满是裂纹的狭长马脸,以及两条浓密的白眉。
黄氏酒肆内的气氛在男子跨进来那一刻陡然变得诡异。
不论是僰道县本地人,还是外地的商旅,尽皆一脸警惕。
张牧川见到那人的瞬间,下意识地摸向悬在腰间的唐刀,双眼一眯,冷冷吐出几个字,“突厥狼崽子?”
高阳难得安分地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别乱来,自贞观四年之后,朝堂对待突厥人的态度是安抚为主,如今我大唐境内很多地方都有突厥人,你若无来由在此生事,恐有些媚外者大作文章,届时谁都保不住你!”
张牧川皱了皱眉,放下按在唐刀上的右手,重新捏起筷子,一面大口嚼着爆炒兔肉,一面大口饮酒,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突厥男子。
那突厥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张牧川,扭头朝使团队伍这边瞟了一眼,重重地哼了两声,突然转了方向,跨步来到张牧川面前,仰着下巴,用蹩脚的官话问道,“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