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舟抬眉:“什么意思?”那人想说许是美人哭过,但接收到赵全警告的眼色,他选择闭嘴。“属下不知……许是隔得远,属下看错了。”萧言舟冷哼:“废物。”那人战战兢兢退出去后,赵全上前道,“陛下息怒,寿安宫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居处,不好盯得太紧。”他顺势提道,“陛下若是关心美人是否被为难,何不亲自去问问?”萧言舟睨来一眼,目中阴鸷令赵全一惊,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你何时这般多嘴了?”萧言舟慢条斯理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华丽低沉,却让赵全感受到了无比浓烈的杀意。
崔太后望着泪眼婆娑的美人,眸底讥嘲渐深,唇角却蕴着一道悲悯似的微笑。
“傻孩子,哀家喜欢你还来不及,何苦为难你呢?”
“哀家自会帮你。”崔太后很是怜爱地抚过谢蘅芜面颊,语气嗔怪,“皇帝也真是的,你不懂规矩,莫非他还不懂吗。哀家看啊,他分明是……”
谢蘅芜抬起泪眼,惊疑不定地看向崔太后:“娘娘……娘娘的意思是……”
崔太后适时住口,轻声:“皇帝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也别怨他。他如此宠爱你,怎么会舍得让那些人在背后议论你呢?”
崔太后一手明褒暗贬,果见谢蘅芜面色微变。虽这点变化稍纵即逝,却还是被崔太后瞧着了。
她心底满意一笑。
对付蠢货可太轻松了。
只要一出戏,一点小恩小惠,三言两语便能撬动她的心防。
……
谢蘅芜眼眶微红着出了寿安宫,是崔太后身边的嬷嬷将她送了出去。
她勉强牵出笑容,与嬷嬷柔声道谢。
嬷嬷安抚般的拍了拍谢蘅芜的手,目送她离开后,才往寿安宫里走。
回身的功夫,谢蘅芜面上戚戚哀哀的神色便消失了个干净。
开玩笑,她怎会真的被崔太后三言两语骗进去。
虽然这一回崔太后还没有明说目的,但谢蘅芜已猜到几分了。
她相信,崔太后还会再找她的。
她眸中漠然,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角泛着的微微红色不再显出楚楚可怜,反而增添几分病态。
如有赵全在旁,便会发现如今谢蘅芜的神色竟与萧言舟有了三分相似。
梨落等候在宫外,见谢蘅芜红着眼出来,不由担心:“小主这是怎么了?”
谢蘅芜微微一笑:“无事,太后娘娘选的戏有些动人,一时动情罢了。”
梨落将信将疑,自她开始服侍谢蘅芜以来,可从不曾见谢蘅芜哭过。然她既然这么说了,梨落便不会再多问。
谢蘅芜在寿安宫里呆了一个时辰,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萧言舟耳朵里。
萧言舟面上没说什么,脸色却阴沉得能滴下墨来。
赵全十分有眼色地让霍珩赶紧派人去盯着。
谢蘅芜一出来,被派去盯梢的人就回到紫宸宫,将情况一五一十禀报给萧言舟。
“……美人行走自如,面色无异,就是……”来人努力回想一番,“就是好像……眼睛有些红。”
萧言舟抬眉:“什么意思?”
那人想说许是美人哭过,但接收到赵全警告的眼色,他选择闭嘴。
“属下不知……许是隔得远,属下看错了。”
萧言舟冷哼:“废物。”
那人战战兢兢退出去后,赵全上前道,
“陛下息怒,寿安宫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居处,不好盯得太紧。”他顺势提道,“陛下若是关心美人是否被为难,何不亲自去问问?”
萧言舟睨来一眼,目中阴鸷令赵全一惊,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你何时这般多嘴了?”萧言舟慢条斯理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华丽低沉,却让赵全感受到了无比浓烈的杀意。
“陛下恕罪,奴并非有意!”
赵全能在萧言舟身边待得这么久,其中一点便是滑跪得相当快。
萧言舟敲着桌面,“笃笃”的轻响似敲在赵全心上。
“为何不让他说完?”
赵全一叹,自己果然还是没能瞒过陛下。
“奴担心……陛下关心则乱……”赵全磕磕绊绊说着,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凌厉视线移开。
赵全的确担心得很,他倒不是认为萧言舟有多么在乎谢美人,而是觉得这给了萧言舟一个很好的借口。
找崔太后麻烦的借口。
只是这么一来,谢蘅芜便会成了众矢之的。赵全私心,不想她成为萧言舟与崔太后斗争的牺牲品。
说不清楚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或许是觉得难得有人能陪在萧言舟身边,赵全不希望这个人如此快消失。
萧言舟淡淡嗯了一声,嗤道:“在你眼里,孤就这么不顾前后?”
赵全心说不是吗……
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打哈哈道:“没有没有,奴并无此意。”
萧言舟不耐皱眉:“滚。”
赵全得令,脚底抹油似的“滚”了出去。
萧言舟摁一摁眉心,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烦躁。
她哭了?
为何,见了回那女人便哭了?
赵全的担忧并不是错的,萧言舟在一开始,的确生出了去寿安宫兴师问罪的想法。
只是被赵全一打岔,他冷静了下来。
萧言舟又想起出宫前那晚,她伏在自己肩头低声啜泣。
那般脆弱,那般可怜。
那女人究竟与她说了什么?
萧言舟眯一眯眼,手中笔一顿,吸饱墨汁的毫尖在纸上留下一大团黑色的墨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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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明月高悬,天气又晴,明亮的月光将周围星光都比了下去。
饶是怕冷的谢蘅芜都没窝在殿里,而是裹得厚厚的站在院中仰着头看月亮。
萧言舟走进庭中时,就看见谢蘅芜背对着他将头抬得高高的,戴在头顶的披风兜帽将落未落,月光为周遭毛领镀上一圈柔和的银边。
萧言舟无端想起从前在围猎场上见过的月下小狐狸。
他抬手轻轻一拂,一道劲风扫过,正好将她兜帽吹落。
谢蘅芜只觉头顶一凉,低头时又瞥见一旁的梨落像是在憋笑,便回肩望去,看见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萧言舟。
“陛下?”
她眼睛一亮,似是欣喜。
萧言舟静静打量她,视线在其眼睛上停留许久。
已然不红了……
“嗯。”萧言舟将手背到身后,仿佛方才作乱的人并非是他,“你在做什么?”
谢蘅芜弯眸:“自然是在看月亮了。陛下,今日的月亮特别大,不是吗?”
萧言舟这才看了眼天空。
的确,今日这轮月大得有些异常,像是会掉下来一般。
谢蘅芜敛裙走到他跟前,轻声询问:“陛下可是有事寻妾身?”
这可是萧言舟第一次在晚上来拾翠宫寻她。
萧言舟低咳一声,道:“陪朕去走走。”
大概是来这里有段时间了,面对萧言舟有些奇怪的要求,她都已经不感到奇怪了。
谢蘅芜不疑有他,吩咐梨落换个更烫些的手炉来,这才跟在萧言舟身后出了拾翠宫。
狭长宫道上,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谢蘅芜走在萧言舟身后几步之遥,悄悄回过头去瞧。
映在地上的二人身影像是在并肩同行,谢蘅芜偏一偏头,地上的影子也偏头,像是倚靠在了萧言舟肩上。
谢蘅芜回眸,看了前方的萧言舟一眼。
他说出来走走,便好像真的就是走一走,连一句话都不说。
见萧言舟没有发觉,谢蘅芜稍微胆大了些。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影子也抬起手,随后往萧言舟的影子头上弹了一下。
谢蘅芜无声咧嘴笑了笑,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步子。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握住,她才缓缓抬头看向萧言舟。
后者似笑非笑瞧着她,也不知发现了有多久了。
被抓个现行的谢蘅芜咳了一声,掩饰道:“手炉太烫了,妾身让它透透风。”
萧言舟没应,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上移,将她的手掌裹住。
谢蘅芜冰凉的掌心无不在说明她刚才说了一个拙劣的谎话。
她适时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萧言舟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捏了捏她的手,松开了她。
谢蘅芜蜷一蜷手,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掌心。
紧张之余,她四下瞧了瞧,两边宫灯昏昏照亮,这里并不是她来过的地方。
“太后找你了?”萧言舟语调平平,似乎就是随口一问。
谢蘅芜知道这事肯定会被萧言舟知道,也不奇怪他会问起。
“是啊,太后娘娘说宫里来了戏班子,请我过去看呢。”
谢蘅芜莞尔,月光下,她笑意柔和,像是一朵带露绽放的芙蕖。
萧言舟仔细观察过,没发现她神情中有一点不自然之处。
他摩挲着指上玉戒,沉声:“什么戏?”
谢蘅芜一顿,犹豫了一会儿是否说实话。
也不知萧言舟的眼线是否能深入寿安宫里……如果可以,若是她说了谎,萧言舟一定会发觉。
可若是没有,那她如实说出,岂不是会惹萧言舟怀疑吗。
崔太后选的这出戏可真是又直白又隐晦。
虽说在别苑的时候他们……还能同床共枕,但谢蘅芜认为二人关系还完完全全没到能彻底信任的地步。
他不过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罢了。
她最终没敢冒险,含糊其辞道:“我也说不上名,大概是民间流行的戏吧,还挺新奇热闹的,太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
萧言舟挑眉:“什么内容?”
谢蘅芜像是回想了一番,才说道:“……和那些话本里写的没什么差别,妾身还以为只有年轻的女郎喜欢看这些,没想到太后娘娘也喜欢。”
“话本?”萧言舟反问了一句。
不知怎的,谢蘅芜听出一点紧张的情绪。
“是啊。”她笑了笑,往前几步到了萧言舟身边,“陛下没有听说过吗?这东西在南梁还挺盛行的,妾身交好的贵女都会看一些。”
她想着萧言舟日日操劳政事,说不定还真没听说过,还很是详细地说了说这些话本会讲的故事。
萧言舟盯着她抿了抿唇,暗想自己先前的那些法子会不会已经被她察觉了。
“……说起这个。”谢蘅芜回过头看了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像情人般亲密,她轻笑,“陛下,月下漫步,还真是很像话本里的情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