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孟唯栀抿了抿唇,端着碗用喝药的架势一鼓作气,喝完了一碗鱼汤。瓷碗在餐桌上碰出清脆的一声,孟唯栀呼出一口气,“喝完了。”碗底干干净净,白玥脸上有了笑意:“这还差不多。”孟唯栀趴在桌上缓解胃里胀鼓鼓地难受,“爸爸今天能到吗?”“他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赶回来的。”白玥站起身叮咛:“刚吃饭了别趴着,当心会积食,去厅里走走。”“好。”孟唯栀点点头,慢吞吞起身,“其实也不着急的,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我给爸爸说一下让他别赶这半天了。”
车窗外闪过熟悉的街景,车内的人转过视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无处着落。
理智知道果断将这段关系快刀斩乱麻斩除,但情绪仍千丝万缕勾缠着记忆的碎片。
触碰到就疼。
“张叔,你在c市呆了几年呀?”
张叔回头看了后座的女孩一眼,上车后她就一直看着外面,他也跟着沉默。
他是下属,但是孟家人待人接物都和善,从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底层出来讨生活的人。
他在孟家做了十几年的司机,看着孟唯栀从齐腰那么点高的可爱小丫头长成大人,就跟看自已的女儿差不多。
看着她伤心,自已也难受。
这些害人小姑娘难过的臭小子就该狠狠被教训一顿。
他家里是个儿子,有什么都是直来直往,女孩子心思细些,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这般年纪的小姑娘。
适得其反把人安慰哭了可怎么办。
见女孩有了交谈的欲望,张叔特意说得详细些:“我想想,有九个年头吧,我二十岁出来跑出租,在那里呆了九年,之后跟着孟总来的这里。”
“那边的车坐起来跟过山车似的,人在后座不扶扶手都要颠出去。”他夸张了几分。
孟唯栀来了些兴趣:“c市的火锅真的很辣吗?和封城这边开的c x老火锅有什么区别吗?”
张叔笑道:“火锅那肯定是当地的才地道。”
他继续输出,宛若一个卖力的推销员:“那些连锁店都不好吃,也别去商场吃火锅,要去小巷子里找,牛油的锅底香得不得了,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花椒辣椒,又香又麻,辣得过瘾,再点一碗红糖冰汤圆,来瓶冰镇国x啤酒……哈,一个字爽,两个字,过瘾。”
孟唯栀点点头,笑道:“您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想明天就去一趟玩玩。”
她以前总爱天南地北地跑,从不同的人文风情和自然风光中汲取灵感。
不过这几年围着顾荆越打转,出去的时间少了许多,下学期只剩下几门选修课和毕业设计,空闲的时间很多,倒是可以多出去走走。
张叔心里忍不住一顿,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冲动,她这刚高烧了三个晚上才退,这小身板可抗不住这么造。
“八月正是c市热的时候,连天的40度以上的高温,您这时候去,摔倒了都不用人扶,直接在地上就要烫熟了。”
孟唯栀闻言轻笑起来,张叔的话在她脑海里有了画面,光想到都觉得好笑。
张叔看了眼后视镜,眼里露出笑意:“等高温天气过去了,您再去,到时候我给您推荐几家最正宗的火锅店。”
孟唯栀有几分憧憬:“好啊,张叔推荐的一定没错!”
张叔:“您又能吃辣又爱吃醋,c市的美食不会让您失望的。”
***
车驶入别墅区,速度慢了下来,快要到了,孟唯栀见到几个穿统一制服的人正从自已家对面那户人家出来。
她认出那是物业定期上门做清洁的人员后,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
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专人上门清扫打理院子。
不奇怪。
回到家时,正是饭点,孟唯栀吃了半碗饭后就没了胃口,停了筷,被白玥盯着喝鱼汤。
“妈妈,真的喝不下了。”
她的胃或许和心脏连接,所以再装作若无其事,却连自已的一个身体部位都不能骗过。
白玥做出最后的让步:“不行,你饭就没吃多少,汤必须得喝,最少也要喝半碗才行。”
做父母的心愿都很简单,希望自已的孩子平安,健康,很多时候,比起他们取得的傲人成绩,他们更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孟唯栀看出白玥脸上的忧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想让妈妈为她担心。
尤其是,她还在为一个并不值得的人难过。
她和白玥讨价还价:“那给我加两勺辣椒油吧,这汤实在是太清淡了,我有点喝不下。”
“还加辣椒油啊?!”白玥睨她一眼,没好气道:“喝着药呢还,辣椒油,我看你长得就像辣椒油!”
孟唯栀哼哼唧唧:“一勺,就一勺,行不行?”
“没得商量。”斩钉截铁的语气。
“好吧。”
孟唯栀抿了抿唇,端着碗用喝药的架势一鼓作气,喝完了一碗鱼汤。
瓷碗在餐桌上碰出清脆的一声,孟唯栀呼出一口气,“喝完了。”
碗底干干净净,白玥脸上有了笑意:“这还差不多。”
孟唯栀趴在桌上缓解胃里胀鼓鼓地难受,“爸爸今天能到吗?”
“他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赶回来的。”白玥站起身叮咛:“刚吃饭了别趴着,当心会积食,去厅里走走。”
“好。”孟唯栀点点头,慢吞吞起身,“其实也不着急的,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我给爸爸说一下让他别赶这半天了。”
“你那点心思骗谁呢?”白玥打趣:“一顿饭问了多少次了爸爸了。”
“不用了,他刚刚已经上飞机了。”
被戳穿之后孟唯栀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扬声道:“爸爸真好!”
恃宠而骄。
孟唯栀拿了本画册在楼下边看边等,看书的姿势逐渐嚣张。
从坐着到趴着再到倒着。
白玥职业病发作,但看她晃着腿的模样还是没有开口训斥,眼不见为净,到舞蹈室练习去了。
孟唯栀偷偷笑了下,等白玥走后,自已爬起来坐正了。
等到夕阳西沉,孟湛才带着画回来,装画的手提箱还贴着拍卖行的封条。
“爸爸!”
孟唯栀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声响,迫不及待起身迎接。
“爸爸!”
孟湛西装革履,这几年注重健身,尤其是发现女儿和自已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颜控后,对自已的身材管理更加严格,因此年近五十,风度丝毫不减。
“身体好些了?”孟湛将手提箱饭放一旁,伸手探了孟唯栀的头。
孟唯栀上前抱了抱孟湛,笑道:“看到爸爸就好了!”
“呵,是看到画就好了吧!”孟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都有都有!”
“哼。”孟湛笑了声:“拆吧。”
孟唯栀这才光明正大把眼神放到一边的皮箱,拎着进屋。
“妈妈呢?”
孟湛脱了外套,跟在女儿身后进屋。
“舞蹈室。”孟唯栀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撕开封条,从里面捧出一道卷轴。
小心将茶几上的零碎物品扫到一边,孟唯栀将画铺开——朴存先生的《溪山深处图》。
画卷以积墨作溪山苍郁,烟雨涳濛,意境悠远。
孟唯栀沉醉于黑密厚重,韵味无穷的山水画墨之中,细细看了许久。
一抬头,孟湛还在,白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一旁。
两人没有出声打扰她,脸上双双带着笑意。
“怎么样,爸爸会选吧!”孟湛扬眉道。
他可谓是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但家里三个人,两个都是搞艺术的,这些年下来他也被熏陶了不少。
地毯柔软厚实,但跪久了还是有些麻,孟唯栀站起身踮踮脚,对此给予了极高的肯定。
“那我先上楼了,我要把画挂起来,明天来临摹。”
“去吧。”白玥温声说:“别看太久。”
“嗯。”
孟唯栀卷好画,双手捧着上楼,上了楼梯,出了孟湛和白玥的视线,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一直知道自已家庭很好。
这个好并不是指物质上的优越,而是家里的要求虽然严格,但是孟湛和白玥至始至终都很尊重她。
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背负着家庭的责任,更有些承载着家族兴旺的期盼,真正能选择自已喜欢的事情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她是为数不多的,幸运的那一个。
即便同意做自已喜欢的事,但也极少有家长愿意去了解自已孩子的热爱。
她的父母对她的‘喜欢’包容的程度,大到孟唯栀自已都诧异。
画画是,人也是。
所以她也喜欢和孟湛白玥说自已的生活。
画画他们不懂,人他们也不认识,但他们尊重她的喜好,支持她的决定。
是永远伫立在她身后的港湾。
孟湛喜欢给她买画,但从来不是乱买一通,或者照着他一贯的花钱风格,只买贵的。
她手里这幅画,她在一个绘本里见过,很喜欢,或许是在家里闲聊的时候不经意间提到了。
所以孟湛帮她买了回来。
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孟湛是一个连水彩水粉都分不清的人。
她一直庆幸的是不是自已的家世有多好,而是庆幸自已有一个温暖的家。
她那么想,那么努力地想把那个人拉进温暖里。
为什么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