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微微眯起眼睛,凝着眼底的精光,审视着她:“宴王府已陷入绝地,覆灭只在朝夕,你凭何觉得,你能力挽狂澜?”沈青黎扬起唇角,那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从容:“因为,我要让父亲看到我的价值,蜉蝣都能撼树,才更显出我的本事,不是吗?”沈崇道:“那为父就拭目以待。”沈青黎笑道:“不敢叫父亲失望。”她需要沈崇的信任,只有沈崇信她,她日后在沈家行走,才不会时刻都被人盯着,才能找到沈家构陷叶家的罪证。
沈青鸾自小养在沈夫人身边,沈夫人偏疼她,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般行事,未免太过薄情。
沈青黎为原主感到心寒。
沈夫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舍不得,不悦地沉了脸:“你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鸾儿尊贵了,在昭王府站稳脚跟,别人才愿意看在鸾儿的面子上,抬举你几分。”
明明是土匪行径,却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也太厚颜无耻了。
沈青黎眼底掠过一抹嘲弄。
原主会讨好沈夫,会想得到她的疼爱。
她不会。
“长公主赠我头面,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我转赠他人,践踏了她的心意,”沈青黎看向沈夫人,“母亲有没有想过,得罪长公主是什么后果?事情传扬出去,世人又会如何议论?”
沈夫人高高在上惯了,觉得任何人都应该顺从她,而不是质问她,落她的脸面。
她脸上笼着寒霜,神情很难看。
沈青黎继续道:“世人会觉得沈家眼皮子浅,既无大家风范,亦无世家气度,会觉得容贵妃不满二妹妹,连件像样的首饰都吝于赏赐。”
“你少危言耸听!”沈夫人脸色微变,冷笑道,“不过是你心胸狭隘,嫉妒鸾儿,见不得她好罢了。”
“不曾得到的,才会嫉妒,”沈青黎脸上露出一起温柔的笑意,“也有人待我如珠如宝,捧在手里,珍重以待。”
沈夫人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沈青黎的唇角一直翘着,微垂着眸子,似乎在回忆那难以再得的温情。
“乡下的日子虽然不如长安这般繁华富贵,但我有娘亲疼爱,父兄护佑,兄长抄书那么辛苦,平时舍不得花一文钱,但每次旬假,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会买最好看的头花,十里八乡,再也没有比我更好命的姑娘,沈家大可不必把我接回来。”
原主养父母一家把她疼进了骨子里,从不曾让她吃过一点苦,受过一丝委屈。
如若沈家没有接她回来,她会嫁入寻常人家,相夫教子,过安稳平淡的人生,又怎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听到这话,沈夫人脸上难掩怒意。
沈家好吃好喝地供着,让她锦衣玉食,在她眼里,竟不如那些卑贱的泥腿子。
果然是贱民养大的,骨子里都透着一股低贱。
“你说得对,沈家确实不该把你接回来,从今日起,本夫人就当没生过你这个白眼狼,你给我滚!”
沈夫人以为会看到沈青黎难过惊慌,然后,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然而,沈青黎只是朝她福身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沈夫人气得砸碎了一个茶盏。
走了很远,还能感到沈夫人的怒意,沈青黎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如果有的选,谁稀罕做沈家女。
路过回廊时,碰到了沈崇。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似乎刚下朝回来。
“父亲,”沈青黎上前行礼。
沈崇问道:“今日怎么回来了。”
沈青黎垂着眼睫,眉眼温顺:“母亲想我了。”
这话,沈崇不信。
“为父面前也不能说实话吗?”
“长公主赏了我一套头面,母亲让我赠与二妹妹。”
“你给了?”
沈青黎摇头:“女儿怕得罪长公主,也怕让沈家再一次成为笑柄,便忤逆了母亲。”
沈崇眼里闪过赞赏:“无知妇人,不必理会。”
沈青黎道:“惹怒母亲,女儿心里难安。”
沈崇目光定在她身上。
观她近来的行事,可不像是会示弱的性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军械走私案让她难安了。
闺阁女子,对朝堂局势,有如此敏锐的心思,沈崇倒要高看她几分。
他试探道:“你如何看待军械走私案?”
对上他研判的目光,沈青黎眸色淡然:“对王爷下手的最好的时机。”
沈崇笑了起来:“不错,但这个时机,却是因你而起。”
沈青黎怔然。
沈崇心情好,便也乐于为她解惑。
“萧宴玄右手已废,又身中剧毒,已然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时日一久,泯然于众,谁还记得昔日的战神,他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宴王府中,但你展露出来的医术,让陛下不安了,不出两日,就会有人对萧宴玄出手。”
真应了那一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沈青黎默然了片刻,问道:“父亲呢?父亲会出手吗?”
沈崇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深沉而锐利:“你觉得为父不该出手?”
“趁势而为,固然是好,但如果父亲连王爷都能扳倒,该惹来陛下的忌惮了,隔岸观火,才不会引火烧身。”
“你果真聪慧,为父倒不忍心看你折在宴王府。”
“我不会折在宴王府,王爷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沈青黎说得笃定,那双沉敛如静水深流的眸子,在这一刻,露出了一丝锋芒。
沈崇微微眯起眼睛,凝着眼底的精光,审视着她:“宴王府已陷入绝地,覆灭只在朝夕,你凭何觉得,你能力挽狂澜?”
沈青黎扬起唇角,那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从容:“因为,我要让父亲看到我的价值,蜉蝣都能撼树,才更显出我的本事,不是吗?”
沈崇道:“那为父就拭目以待。”
沈青黎笑道:“不敢叫父亲失望。”
她需要沈崇的信任,只有沈崇信她,她日后在沈家行走,才不会时刻都被人盯着,才能找到沈家构陷叶家的罪证。
......
景昭出手,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沈青黎刚到宴王府,还没踏进府门,就看见裴琰带着禁卫,将宴王府团团围住。
沈青黎脸上并无半点惊慌,看向裴琰:“裴少卿这是何意?”
裴琰忽然不敢直视她淡静微冷的眸光。
前两日,她刚帮了他一个大忙,还没来得及答谢,他今日就带兵围困宴王府。
裴琰看她的目光中有些歉意,道:“宴王走私军械,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
沈青黎在其中一个禁卫手里看到了一副枷锁。
那些身负谋逆死罪的,都未曾枷锁加身。
萧宴玄战功赫赫,以血肉之躯,护得一方太平,却连半分体面都不给。
这是要羞辱萧宴玄。
踩碎他的脊梁。
也踩碎玄甲军的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