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宜觉得以她的酒量醉还差得很远,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心中郁闷?她才喝了不过两杯酒就觉得头有些发晕,尤其是周怀生在她跟前说话这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加严重了。酒吧内光线昏暗,视线也渐渐迷离。她抬眼看向周怀生,发觉他在暗处中格外耀眼,距她不远的舞池处闪着各色陆离的灯光,男男女女热情洋溢着扭动身姿,可在她面前,时间却仿佛完全静了下来。大概是酒精过后会刻意屏蔽听觉?温姝宜觉得,今晚的周怀生跟以往很不一样。
周怀生愣神良久,将自己从回忆中抽身清醒时,温姝宜杯中的酒早已经喝光了。
“姝宜,我只是担心你。”
她只是垂着眸,叫酒保又添上一杯酒。
“怀生哥,我真的不是孩子了,也无需你照顾,你还是回去吧。”
温姝宜此时此刻心情烦乱,周怀生的出现更是无疑加重了她的想法。酒精放大心智,令人处在情绪的溃口,稍有不慎就要崩盘。
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些日子,如今只差一步那些悲伤情绪就要翻涌而出,最怕旁人的关切,更别说是他这么熟悉的一个人。
了解她的过去,也知晓她当下的艰难,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向她靠近。温姝宜封闭了这几年,稍微对她好一点的人都会受不了她骨子里的冰冷和淡漠,可周怀生不是,他总是知道她行为背后的种种原因。
更贴切的是,他实在了解自己。
她这几句话语气冰冷,带了些寒意,周怀生听完后沉默了。
看着吧台上酒杯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酒,他也觉得自己是操心太过,她早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他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事事照顾她,与其说是她边界感太强,不如说如今是他关心太多,已经无形中过了那道线。
周怀生思量良久,最后还是决定闭口不谈。温姝宜再没多看他一眼,仰头喝掉酒杯里所剩不多的液体后,低声叮嘱酒保再来一杯。
她心情很差,他能感觉到。
可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该一个人来酒吧买醉。
“别再给她倒了。”
很快,他出声制止了酒保调完酒后的动作,压下心中的不快,他再度将目光对上身旁的温姝宜。
甚至放缓了声音,又怕酒吧内音乐喧嚣,所以稍微往她跟前靠了靠。
“姝宜,喝多了会难受的。”
记忆里,她不是会喝酒的人,可现在看她的熟练程度,仿佛也不像一个常年滴酒不沾的人,就凭这点,周怀生也很心疼。
她到底是经历了多少难过事,才会像现在这样要靠酒精发泄啊。
温姝宜觉得以她的酒量醉还差得很远,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心中郁闷?她才喝了不过两杯酒就觉得头有些发晕,尤其是周怀生在她跟前说话这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加严重了。
酒吧内光线昏暗,视线也渐渐迷离。
她抬眼看向周怀生,发觉他在暗处中格外耀眼,距她不远的舞池处闪着各色陆离的灯光,男男女女热情洋溢着扭动身姿,可在她面前,时间却仿佛完全静了下来。
大概是酒精过后会刻意屏蔽听觉?
温姝宜觉得,今晚的周怀生跟以往很不一样。
让人觉得有些舍不得,舍不得看他垂眸失落的样子,仿佛是自己数落了他。
那双眼,只是静静看着你,内里流淌的诸多情绪也够人溺死在里面了。
她大概是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有些过分,竟然真就听了他的话,收掉酒杯便不再喝,甚至准备起身离开。
周怀生看见她的动作,比她先一步开口。
“我送你吧!”
一句很笃定的话,笃定到,他以为温姝宜会没办法拒绝。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
“不用,我走路回去很近,你不是给朋友接风吗,你去忙吧。”
温姝宜拿起放在身侧座椅上的链条包,起身时却突然被周怀生拉住了胳膊。因为这一动作,他的衬衫袖口被牵扯着往上,露出了手腕上清晰可见的手表。
是她送给他的,跟他极其不匹配的一只手表。
方才在包间里,他们甚至还问起了他这细小的变化,江淮甚至感慨他新鲜,说怎么换了这么一个亲民的牌子。
他们这群人从小锦衣玉食,奢侈品不过是身上堆砌的外在物,虽说不能虚荣,可到底跟身价缺一不可。江淮觉得稀奇的是,以周怀生如今的财产,就是戴百达翡丽也绰绰有余,可他却把一两千出头的手表戴在了手腕上。
就算这个人从前视金钱如粪土,可他也总能察觉出事出有因。
迎着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周怀生到底没有多说,可现在被温姝宜这么一盯,他觉得自己藏匿的心事昭然若揭,突然被放到了大面上,难得的不自在起来。
“我挺喜欢的,所以就戴上了。”
见温姝宜半天没开口,周怀生迫不及待地解释一句。
“嗯,挺好的。”
“我当时就觉得你戴这个会好看。”
温姝宜看了一会儿,最后将视线从他手腕上收回来。
周怀生回过神,想到自己的手还在她胳膊上,急忙收回手。
“你眼光挺好的。”
这句话莫名其妙,温姝宜听完后不置可否,只是对他笑笑,之后背上包往外面走。
他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后也出了门。
走出酒吧大门,周怀生不得已停下脚步。
包间里那群昏昏沉沉已经喝醉的发小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他身后,看着他目光向前流连,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温姝宜走在路边,人群中独一无二的清冷背影。
“这就是当年那个让怀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小姑娘?”
他们这群人喝多了没个正行,江淮揽过周怀生的肩,酒醉胡言,甚至有点大言不惭的说了句。
“我看比司南还是差一点的。”
想来方才在包间里这几个人也没少谈论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估计是见他太长时间没回去,出来找人的时候看见了。
宋自谦也及时出现,两人一左一右在周怀生身侧,听到这个名字,他脸上难得有些不自在。
司南,一起同他长大的发小,小学中学都在一起,只有高中时分开了,在他们这群人眼里,她跟周怀生是最般配的。
只是不知道周怀生当年是抽了哪门子疯,当面拒绝了人家,这也就导致这事过了这么多年,司南参加同学聚会的活动都寥寥无几。
江淮酒醉胡言,其实也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隐秘故事,他暗恋司南很多年,在他眼中谁也比不上她,所以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稀奇。
可周怀生听完这句话后却十分生气,原本抱着不让任何人议论她的心思,拧眉看向方才大言不惭的江淮,声音很冷。
“以后你们少司南跟她相提并论,发的什么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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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姝宜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
她蹑手蹑脚打开门,轻轻将包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喻卿突然回头看她。
很快,大灯被遥控点亮,母女两人四目相对,倒是难得的互相沉默了。
“你去喝酒了?”
大约静止了三十秒后,喻卿先她一步开口。
温姝宜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听朋友说新开了个酒吧,想去放松一下,所以少喝了一点点,没有喝多,妈你放心我有分寸!”
喻卿并不反感女孩子去酒吧玩耍,也不会先入为主认为女孩子应该温和沉静,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她的女儿想做任何事都可以,但今天,她看出了温姝宜背后掩饰的情绪。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做了个梦醒了过来,看到你不在家里,有点不放心。”
喻卿声音低下来,带了些哭腔。
“妈知道你看到检查单了,姝宜,你要是想哭别憋着,你想发泄怎么都好,你别怪妈瞒着你,好不好?”
这一句话,让温姝宜原本趋于平静的心情再度泛起波澜。她连鞋也顾不上换,走上前直接到了喻卿旁边。
酒精在血液中喧嚣数次,理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温姝宜靠在母亲身旁,泪水逐渐浸了满脸。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她永远是这样一个人,不留余力对待生活中的每场意外,甚至还会怪罪于自己。
大学时做过心理测试,她是一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
有多典型呢,就是即使去商店买饮料中了奖,她都会怀疑是自己拿错了。
从不相信生活中的馈赠,只信自己一步一步的坦途。
喻卿是她唯一的生活支柱,如今,这支柱已经锈迹斑斑,可还在为她考虑,为她支撑风雨。
她心中,恨得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有些悲伤是这样的,哭过了,发泄了,也就能慢慢接受了。就像她当年接受喻卿患病,虽然之后自己也病了一场,可在那之后,她从没掉下过队,如今也是一样,如今,她也有自信能照顾好喻卿。
不过就是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晚,母女两人都各怀心事的入睡了。
进入十二月,京平的天彻底冷下来时,喻卿也开始了第二次化疗。
温姝宜依旧寸步不离陪在母亲身边,事事亲力亲为,喻卿的身体状况很差,医生说二次治疗本就会让免疫力产生更不好的影响,在加上上了年纪的人恢复起来很慢,所以这次要比上一次更加凶险。
化疗进行到第二个疗程时,喻卿整日吐得起不来床,回到家里温姝宜变着法给她做吃的,但始终是无济于事,人一天天瘦下去,不良反应折腾得整夜无法入睡。
这段日子,温姝宜也跟着母亲瘦了。
梁粟常来看望,带了她自己煲的排骨汤,闲聊时说起京郊的普元寺香火旺,外地很多慕名的人都来求愿,末了拿出自己求好的平安符给了喻卿说等她好一点了也可以去爬爬山。
喻卿脸色惨白,头上戴着一层薄薄的帽子遮挡因为化疗脱落严重的头发,有气无力的说:“我可以让姝宜替我去拜一拜,她这阵子照顾我实在是太辛苦了。”
“那也好,我让怀生开车带她去,要不她一个人没意思。”
哪里还顾得上问她的意见,两个长辈就这样把委托两个年轻人的事给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