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她的声音掩在口罩后面。“戴好。”这个不容反驳。许清佳被苏樾安排了简单的整理的活。分工合作,苏樾在客厅打扫,许清佳就从苏樾爷爷生前的房间收拾起。打开绿色的木门,映入眼帘是户型方正的卧室,靠墙摆着玻璃柜门的橱子,深棕色很有年代感。透过玻璃,许清佳看见一堆书本,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材料都在里面。应该是苏樾的吧,竟然还留着吗?许清佳以前的课本毕业后就被宋茹丢了,周围同学的课本也都在毕业后扔的扔卖的卖了。
骨头和玉米是苏樾砍的,许清佳手被刀柄硌得通红都没能将它砍断,这事得专业的人来。
切好葱姜,冷水下锅放骨头玉米,加葱姜料酒,煮开后捞出浮末。
非常简单的步骤,苏樾砍完玉米骨头就被许清佳赶出了厨房,只能站在门口看她。
她的背影融在氤氲的雾气里,曾经入睡前用以催眠和自渎的幻想都成了真。
汤煲好, 许清佳拿汤加几根鸡毛菜煮了面线,上面铺了荷包蛋和葱花。
“尝尝。”
小心翼翼用托盘端到桌上,眼里全是期待。
苏樾坐下,看着眼前的清汤面线。
许清佳搬过来之后,往这里添置了很多漂亮碗筷,眼前的面不知味道,摆盘卖相却胜过了他。
尝一口,盐放少了味道略淡,但被玉米吊出了鲜甜味。
“好吃吗?”许清佳问他。
苏樾咬了一口荷包蛋,蛋煎过头了,没有溏心,他“嗯”一声,表示好吃。
许清佳暗暗松口气。
她自己的是小碗的,没有动筷,先拿手机调到方形比例的画幅拍了张照片。
苏樾放下筷子,问:“怎么不拍我这碗?”
“啊?”许清佳抬头,他眼里露出不满,像被不小心忽略后闹脾气的小孩。
“那,一起拍。”
许清佳哄道。
吃完饭许清佳给花换水,下单的花瓶也到了,之前只能将就插在果汁瓶里。
苏樾挪着步过来,看着那些花,嘴唇紧紧抿着。
“花瓣掉了。”
他捡起一片软塌塌的浅黄色玫瑰花瓣。
许清佳解释:“玫瑰花期不长,向日葵应该能放久一点,可能过两天就得把玫瑰丢掉了,要不然它腐烂了会影响别的花。”
发现身旁的人的情绪,许清佳回头,“怎么啦?”
苏樾捏了捏那片花瓣,“还不如我给你做的,这才放几天。”
明明是不爽的语气,许清佳却听出了他话里的难过。
这是许清佳送给他的第一束花。
他却留不住。
苏樾胸口堵闷。
许清佳想了下,说:“也不是必须得扔掉。”
苏樾抬眸,看她。
“我们可以做成干花呀。”
最近几天刚好都是晴天,苏樾家没有麻绳,他就拆了根鞋带,按许清佳的指导将它们扎好倒吊在窗台。
干花能保存很久。
他望着窗台上摇摇晃晃的花束,心情终于愉悦起来。
天越来越冷,爆竹烟火,又是一年。
他们前几天回到宁州,早上苏樾还在家睡觉,许清佳开了锁从小院里进来。南方没有供暖,苏樾家里也没有暖气,室内室外的温度几乎没什么差别。
她哈了一口冷气,脱掉长筒靴后跑进屋内,手迅速伸进苏樾的被窝里,贴在他的脖子上。
苏樾直接被冻醒。
睁眼,许清佳在床边笑得开怀。
“你想冻死我?”他眉一竖,伸手一把将她拉到床上,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我太冷了嘛。”许清佳说。
苏樾才看见她身上穿的——上面一件短款轻薄的白色羽绒服,底下只穿了一条黑色短裤。
他更生气了。
“谁让你穿这么点的?不冷才怪。”
声音虽然凶巴巴的,动作却很诚实,掀开被子将许清佳裹进他睡热的被子里。
还捧住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也没拿出来。
许清佳微微挣扎,洁癖犯了觉得穿着外衣不能进被窝里。
“哎呀不要,我衣服都穿到外面了!”
苏樾摁住她,“老子不嫌弃你。”
他另一只手贴着许清佳大腿后面露出来的地方。
“这是冬天,你就穿这个?”
许清佳舒服地往他身上贴了贴,“穿了啊,我穿了袜子的。”
苏樾不懂什么是光腿神器,还以为是丝袜,手指已经碰到牛仔短裤的底部,戳了戳,“可以撕的?”
许清佳脸一红,“不可以。”
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到那里去,她赶紧跳下床,“快起床了起床了,吃了早餐我们去买年货。”
这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后第一个新年,苏樾没有亲人,许清佳想让他的年也能过得很温暖。
许清佳下床后,苏樾眼神里明显露出些遗憾。困意早就被闹没了,认命起床,捞过床脚的衣服。
许清佳站在床边看他。
南方冬天的冷是湿冷,可苏樾这里不仅没暖气,他还是裸睡的。随着不同的姿势,背部肌肉一块块鼓起,倒三角的身材,腰最后才被衣服盖住。
好像刚才拒绝他有点可惜?
许清佳欲盖弥彰地咳一声,苏樾狐疑回头。
“是不是感冒了?让你穿成这样。”
许清佳:“……”
苏樾问她早上想吃什么,许清佳捏了捏肚子,犹豫一下,说:“找个咖啡店吧,我吃三明治。”
全麦三明治配黑咖,低热量能减肥。
苏樾目光掠过她的动作,没说什么。
苏樾没有骑电动车,许清佳今天穿成这样他怕她在车上冷死。
吃完早餐打车去了专门卖年货的市集,其实许清佳也没有采购年货的经验,临时刷了攻略才知道这里的。
对联、红灯笼、生肖玩偶。
许清佳自己还买了几沓红包,印着橘子图案,可以分给福利院的小朋友——她最近在福利院当志愿者,教小朋友们跳舞。
苏樾抽出一张,塞进自己的年货袋里。
许清佳问他:“你也要给谁包压岁钱吗?”
苏樾“嗯”了声,没细解释。
午饭吃的还是轻食沙拉,吃完饭,两人一起去福利院。
这个活动最开始其实是苏樾的老师找上苏樾的,许清佳听说了,问还缺不缺人。
福利院那边当然乐意至极,许清佳也因此多了些理由出门,和苏樾在一起。
而且她很喜欢小朋友,以后不在舞团了,像一些同学那样,开间舞蹈培训机构也是很好的。
苏樾在福利院教小朋友打篮球。
他完全不会因为福利院的小朋友身世可怜就对他们温柔一点。
许清佳下了课以后偷偷到隔壁的小学球场去看他给男孩子们上课,他板着脸,正在训斥一个才到他膝盖的男孩子。
“谁教你这样抢球的?抢不到球还打人?”
声音严厉得连许清佳都摸了摸鼻子。
旁边的小姑娘也来偷看。
“苏老师好凶哦。”
许清佳点头,“我也觉得。”
小姑娘转头,无比认真地看她,“许老师就很温柔。”
许清佳微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苏老师凶是因为小朋友犯错了吧,他其实很喜欢你们的。”
“我知道的!以前苏老师也经常会来我们这里!但是他不教我们女生的……”
小姑娘说着,脑袋低下去了一点。
女孩子学跳舞,男孩子学篮球,应该是院方的安排。
许清佳问她:“那你想不想学篮球呀?”
“想。”小姑娘重重点头,说完眼睛又垂下去,“可是我不够高,力气也不够大。”
“谁说只有男孩子,或者高个子力气大的人才可以打篮球啦?男孩子还能学跳舞呢。”
在小朋友的认知里只有女孩子才学跳舞的,小姑娘闻言睁大眼,“真的吗?”
“真的呀。”许清佳认真地说,“我带你去跟苏老师说你想打篮球好不好?”
小姑娘在犹豫。
“放心,苏老师看着凶,其实是个纸老虎,如果他凶你,你态度好点,大不了就哭,他就不会凶你啦。”
许清佳牵起她。
“走吧,我带你过去。”
许清佳牵着小姑娘过去的时候,苏樾还在训人。看见许清佳来,话音顿了一下。
“去,绕操场跑十圈。”他最后说。
小学的操场小,一圈才两百米,不过对一个小朋友来说,应该也不少了。
许清佳有些担心,但这是苏樾的教学方式,她没有横加干涉。
等孩子们走了,她才将身后怯生生的小姑娘拉到面前。
“苏老师,”她在外人面前都这么叫,“我们这有个小朋友,想跟你一起学篮球。”
出乎小姑娘意料的,苏老师只是看了自己一下,好像在评估什么条件,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真像许老师说的那样耶,苏老师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临近年关,福利院那边的志愿活动才结束。
买的年货也要用上了,苏樾家是那种老式小院,虽然破旧了点,但面积还算可观。
苏樾觉得反正他一个人住着,也不用那么讲究,院子里的杂草落叶都没怎么管。
许清佳却不这么认为。
新年大扫除是必须的,屋子和人一样要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到来。
一听到“大扫除”,苏樾就颇有些烦躁地拧了拧眉,但下午还是乖乖地找出了打扫工具。
苏樾爷爷生前靠拾荒为生,去世后,那些纸壳塑料罐什么的都卖了,苏樾自己用的东西也少,家里只是灰尘和院子里的落叶杂草多。
苏樾让许清佳在沙发上坐着,自己拿了抹布浸水挤干就开始干活。
许清佳想帮忙,苏樾说:“用不上你。”
许清佳坚持,“一起做更快。”
苏樾拗不过,从柜子里找出一双从没用过的橡胶手套和一件围裙给许清佳穿上,还很夸张地给她戴了个口罩。
“我不用——”她的声音掩在口罩后面。
“戴好。”这个不容反驳。
许清佳被苏樾安排了简单的整理的活。
分工合作,苏樾在客厅打扫,许清佳就从苏樾爷爷生前的房间收拾起。打开绿色的木门,映入眼帘是户型方正的卧室,靠墙摆着玻璃柜门的橱子,深棕色很有年代感。
透过玻璃,许清佳看见一堆书本,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材料都在里面。
应该是苏樾的吧,竟然还留着吗?许清佳以前的课本毕业后就被宋茹丢了,周围同学的课本也都在毕业后扔的扔卖的卖了。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苏樾正站在桌上擦灯罩。为了方便干活他穿了件球衣,许清佳仰头看他时,恰好看见宽松的球衣下走光的腹肌。
脸红了一下,赶紧避开。
“你房间里的柜子我能打开整理吗?”
“嗯?”苏樾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没有秘密,随便你弄。”
他反而因为许清佳的边界感而感到了一点不高兴。
“那里面的书呢,你还有用吗?”
“几百年没看过了,扔了吧。”
“好哦。”
打开柜子,里面的书本看着都很新,许清佳翻了两页,笔记很少,零星看见几个张扬的大字,甚至在初中的课本上,苏樾还把人物插画改成了毫无绘画功底的涂鸦。
非常有苏樾的风格,许清佳忍俊不禁。
书本全移到地上,等下苏樾会搬走。剩下的都是有些纪念意义的东西了,许清佳还看见了几本相册。
是苏樾很小的时候了,从百岁照到幼儿园的毕业照,还有一张全家福,浓郁的色彩是那时候影楼的热销款式,爸爸妈妈站在后面,爷爷在前面抱着苏樾。
原来苏樾像爸爸啊。
许清佳将这些照片都妥帖收藏好。
再往后翻,就没有这样温情的合照了,只剩下每年的毕业照和球队的合照。
苏樾个子一直都很高,总站在最后一排。微抬着下巴看向镜头,一脸少年的不羁张扬。
许清佳手忽然一顿——她翻到了一张不属于苏樾的毕业照。
非常之熟悉。
是她的。
……
苏樾擦完厨房才想到什么。
从外面冲进来,要卖掉的书许清佳已经搬到了地上。
她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发现。
苏樾收敛住脸上的急态,眼神往柜子里飘。
嘴里问:“你弄好了?”
“好了呀。”
许清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答道。
苏樾提起的心像坐过山车那样往下降,明明她没发现,却还是有点失落。
他说不上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挺复杂,希望她能看见,又害怕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