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的胸口泛起一股恶气,她有些想吐。她绝不可能被这个人困在这里,这儿是深州,不是天南余家庄,她不会再任人摆布。于是抄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恶狠狠地骂道:“人渣,你这是私闯民宅,我报警抓你信不信。”“你报啊,有胆量你就报。”段亮军一脸无所谓地往沙发上一靠,两脚搭在茶几上,慢悠悠地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做什么了?”甄真按拨通键的手指停了下来。“其他人可能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爹死得冤呦。”段亮军从沙发上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继续说着:
甄真站在这栋富丽堂皇的三层楼前,定了定神,稳步走进了大门。
“欢迎光临阳光洗浴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名男性迎宾热情地迎上前来。
“您好,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我们没有对外发布招聘启事啊?”迎宾面带疑惑。
“我知道,那个,其实我找了很久的工作了,但我没文凭,别的地方都不要我,我是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甄真咬着下唇,双颊突然变得绯红,踟蹰了一会,才怯怯地开口:“我听说,你们这的女服务生只要长的好看就行,这位大哥,你看我怎么样?哦,我干活很勤快的,我真的特别需要一份工作,身上的钱已经快花光了,求求您,给我个活干吧,我什么都能做。”
迎宾一扫恭敬的态度,弯曲的腰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许多,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脸蛋嘛,长的倒是耐看,就是衣服皱皱巴巴,还一处一处泛着黄,啧啧啧,就这身打扮,再怎么凹造型也性感不起来呦。
“我们这不收留难民。”迎宾嗤了一声,随后把甄真往外推:“快走快走,赶紧走吧。”
“哎大哥,你别推我,别推我,我自己会走。”甄真左脚绊在右脚上,差点摔个跟头,那迎宾却不依不饶,直到把她推出大门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甄真突然来了劲头,用力挣脱开,转身往地上噗通一跪,抱住迎宾的大腿扯着嗓子就开哭:“大哥,大哥,求求你收留收留我吧,你们要是也不收我,我真的就要饿死街头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迎宾被甄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两人正好在洗浴中心的大门口,门外马路人来人往,听到动静,纷纷投过来疑虑的目光。
偏偏这个女人不管不顾,抱着他的腿还在鬼哭狼嚎。
“哎呀,你别哭了。你松开我!”
“你给我闭嘴,停!”
“哎呦我去啊,大姐,你别嚎了行吗?这像什么样子啊?”
“停停停停停!我带你去见我们经理还不行吗?”
迎宾终于投降了,甄珍的哭声也恰逢其时地戛然而止。
“大哥,你说真的?”
“你看你把我裤子弄得,真是倒霉,走吧走吧,能不能录用你,我说了也不算,我只答应你见我们经理。”
甄真用袖口擦了把眼泪,一脸喜色地回答:“没事没事,能带我见经理我就很满足了,谢谢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日后我挣了钱,一定请你吃饭!”
迎宾背着身摆摆手,带头走路,不再理会她。
走在迎宾的身后,甄真收敛起刚刚的笑容,暗暗吁口气。
这件事,她总算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段亮军的死,比她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她烧了他的东西,擦除了家里的痕迹,甚至还跑到酒吧,试图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现在想来,自己搞得这些有点太搞笑了,因为警察好像连她这个人都没有查到。
后来新闻通报说是死于酒后意外溺亡,那几天本地电视台循环播放了好几天安全提示,提醒市民切勿私自前往东海滩游玩,以免发生意外事故。
她偷偷去过那边,发现入口处已经安装了栏杆,还更换了摄像头,看来真是进行了安全隐患整改。
甄真思考了好几天,才想明白为什么没有怀疑到她。她觉得应该是因为在深州,没人知道他认识她。
在那一天之前,他们两人在深州没有任何交集,她甚至是在那天早上,才第一次和段亮军碰了面,当时他就提出要搬到她的出租屋跟她一起住,并很快返回工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些物品过来。
甄真强烈表示拒绝,回家后把门别得死死的。但段亮军根本不理睬,返回来时,见甄珍不开门,二话不说,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出租屋的锁还是老式门锁,禁不住这一脚,锁眼的位置甚至被踹出一个豁口。
段亮军一脸无所谓,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扭头出去又买了把锁,自己三两下就换上了,然后把钥匙握在自己手里,对甄真冷笑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说完,用眼神把甄真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最后停留在胸前:“两年没见,真是大不一样了呢。”
甄真的胸口泛起一股恶气,她有些想吐。
她绝不可能被这个人困在这里,这儿是深州,不是天南余家庄,她不会再任人摆布。
于是抄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恶狠狠地骂道:“人渣,你这是私闯民宅,我报警抓你信不信。”
“你报啊,有胆量你就报。”段亮军一脸无所谓地往沙发上一靠,两脚搭在茶几上,慢悠悠地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甄真按拨通键的手指停了下来。
“其他人可能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爹死得冤呦。”段亮军从沙发上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继续说着:
“我可是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你看,这不是老天给我们的缘分吗?你放心,有段大哥罩着你,保证让你在这也有家一般的感觉,我会向你爹那样对你好的。呵呵呵呵。”段亮军斜眼看向甄真,发出难听的笑声。
停留在拨号键上方的手指,开始不断地发抖,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滴在手机上,恰好触碰了拨通键。
屏幕显示110正在接通中,甄真猛地回过神来,她慌忙切断电话,胸口被吓得连连起伏。
段亮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露出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但那个晚上,段亮军就消失了。
甄真觉得这一次自己总算有了些运气,从碰见他,再到他返回工地取东西,再到闯进自己的出租屋,应该没有被任何人见到过,其他人可能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不然警察肯定会来盘问一番,既然警察没来,就说明这个城中村以及城中村里的自己,自始至终都没进警方的视线内。
这个城中村是一处被闲置很久的村子,没有监控,就连路面都还是土路没有硬化,许多人家没有厕所,想方便时还要外出去旱厕,路过时臭气熏天。村内众横交错,道路复杂,被不少流动人口占据。
实际上十多年前,这还是个比较富裕的村落,很多家起了二三层的小楼,装修的跟小别墅一样。
随着城市化建设的大力推进,这个地段被纳入了拆迁改造的计划,可正是由于村子富裕,村民们开出了漫天高价,导致拆迁方案迟迟出不来,政府和村民两方僵持了很久也没有谈tຊ妥。
后来这个地方被挪出了规划之外,逐渐被冷落。城中村四周逐步起了高楼,只有这里,仿佛是乱入的时代,与外界格格不入。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地方,那些处于底层的劳苦大众,反而有了一席容身之地。
城中村的原住居民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拆迁的期待越来越低,后来也耐不住这里环境越来越糟糕,逐渐搬离了,村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拿来出租,留下的寥寥无几的住户,也只是一些老人和孩童。
就比如村北边的石老太太,她孤身一人生活,无处可去,这处城中村哪怕再破烂,也只能是她的唯一归处。
至于那些出租的房子,由于比城市的楼房便宜一大半,引来了不少打工人前来,然而流动人口越多,村子越乱,村子越乱,环境越差,恶性循环。
有的房东把两三层的房屋隔成若干间租出去,有的房子小一些的、破烂一些的,就低价整租,甄真就租了这样一间整租房,是一处独立的平房,面积不大,胜在安全性稍好一些。
于其他人来讲,这里是个脏乱差缺乏管理的住所,于甄真而言,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因为段亮军死后,甄真才发现住在城中村的好处:没人认识她,也没人会注意有谁来找过谁。住在这里的人,大都事不关己,得过且过。
不过,恐怕也藏不了多久了,段亮军那边她躲过了调查,可艾国维这边却很难。毕竟有很多人都知道,她做了艾国维一年多的女朋友。
这也是个人渣。
为什么她总是遇到一个又一个人渣呢?甄真有时候真的挺绝望的,艾国维从她身上下来时,还不忘羞辱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骂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良家妇女。
这是她活了21年交过的第一个男朋友,她曾对他抱有深深的期待,她差点就要说服自己忘掉一切,好好活着。
可谁又知道呢,不过是一个噩运接着一个噩运而已,他掐断了她对未来的一切幻想。
话说回来,只有石老太太给过她真正的关怀。
早上从家里出来时,石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摇蒲扇,甄真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今天气温突破了40度,才走了几步路,汗水便顺着脸颊流下来,刘海都贴在了额头上。
石老太太一见甄真这个样子,拉着她就往屋里去:“我家空调修好了,快进来凉快会,看看这头上的汗,别再热出什么毛病。”
甄真任由老太太牵着,眼眶瞬间被湿润充满。
“石奶奶,那我就陪您待一会再走。”
和石老太太唠了半天家常,温馨的时光让她眷恋不已。
老太太看着身体还硬朗,可高龄老人,都是过一天少一天的。
甄真摩挲着石老太太粗糙的手背,暗想,为什么不让她先认识石奶奶呢,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艾国维这档子事了吧,不知这一次,她是否可以平安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