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老狐狸不知是有何喜事要分享,怕是把北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给请了过来。“嗨,小朋友。”男人的声音伴随细微的电流声从耳机里传来,他那头很安静,似乎并不在会场之中。“也不知三十五楼现场的风景是否入得了你的眼?”对方的口吻像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和顾亦深在一起后也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好生活,我可不能怠慢了。”他说话还和以前一样,听起来没什么其他含义,但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品味,倒是无比精准地踩中她每一个雷点。
局中局,戏中戏
温从容在与鹿灵攸感慨婚姻不幸时,对方给她出了个招。
当天晚上顾亦深回到家,发现屋子里一片黑暗。
他喊了句:“容容。”
无人回应。
直到他满眼疑惑,走到卧室时,才发现温从容早早点上了香薰蜡烛,穿着真丝睡衣躺在床上,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三秒钟之后,他淡定地说:“我今晚需要加个班。”
门“啪嗒”一声关上,只剩温从容气急败坏的声音:“顾亦深你是不是不行!”
01
华灯初上,北城的夜晚向来繁华,川流不息的车辆填满无数条交错的街道。
温从容化完妆,换好衣服,从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她偷偷开了顾亦深几月没碰过的保时捷Taycan,上路后却不急着去浮华,反而慢悠悠地跑去保养中心洗车。
因为提前打了预约电话,到店之后立马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将车开去洗车间。趁着这个时间,温从容提着裙子坐回客户休息区,借了台电脑,在搜索框中输入“澜湾国际”这四个字。
百度词条出来的信息寥寥无几,而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水花的房地产公司,突然在去年宣布了一项与顶级酒店合作的澜湾计划。
顾氏旗下主要走高端路线,中档以下的酒店在全国分布很少。“温汀”与之相反,主打以“温馨”为主题的平价连锁酒店,力求让顾客用最低价格享受最高质量的服务,这一创新理念瞬间在短时间内吸引了大量的流量与投资。
澜湾国际的意愿是它提供地皮,与顾氏、“温汀”于今年共同打造出一所全国联名酒店,在即将到来的酒店经济寒冬前做到互相补给,成功转型。
温从容正看得入神,突然一个服务生托着玻璃水瓶过来,微微笑道:“温小姐,要帮您加水吗?”
温从容:“嗯。”
“温小姐,我们在周记甜品订的芝士蛋糕还剩下几块,您需要来一块吗?”
温从容:“嗯。”
她板着脸,拿到一杯热水和芝士蛋糕。等到服务生走了,她那刻意严肃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装有钱人好累。
两个小时后,温从容一身淡蓝色礼服,开着焕然一新的车前往位于市中心的浮华饭店。
那人提前一小时给她发送了位置,甚至好心地表示自己已经安排好人等在门口。
温从容透过车窗,果不其然看到一位漂亮小姐姐。
女人帮温从容打开车门,又恭敬地向她鞠躬,将一枚蓝牙耳机交到她的手里。
“你是……”
女人抬起头,脸上笑容完美而温柔:“我是先生的私人助理,先生吩咐我务必照顾好温小姐,让您今晚玩得开心。”
她见温从容一直盯着自己,又轻声问:“怎么了?”
温从容笑道:“没事,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女人不疑有他,态度十分亲切:“跟我来吧,温小姐。”
温从容点了点头,盯着那张轮廓熟悉的精致面庞,犹豫片刻后终究只是点点头:“谢谢。”
一路沉默,温从容乘坐电梯到达三十五楼顶层。
这是浮华视线最好的地方,市中心寸土寸金,而浮华则面朝北城最美的夜景。
温从容走出电梯,抬头向上看,整个顶端都是用材质特殊的玻璃制作而成,夜晚灯光渲染下能折射出四种以上的颜色,漂亮而梦幻。
所以这里又有一个特殊的别名:空中花园。
因为美得太过夺目,浮华三十五楼的设计改造在竣工完毕之初就火爆异常,就算商家负担得起高昂的租地费用,如果没点靠谱关系,至少也得等三年以上才排得上号。
温从容眼中虽有赞赏,却并不惊讶。毕竟她早早沾了顾亦深的光,有幸在浮华投入使用的前一晚,率先见证了它的美貌。
因为“温汀”参与了最高配比的投资。
三十五楼使用的每一个咖啡杯,每一张餐巾纸,都印有一个小小的烫金“W”。而身为“温汀”的品牌创始人,顾亦深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贵宾。
五分钟后,温从容出示电子邀请函通过核验,独自踏入晚宴主会场。
温从容抬眼望去,面前这场装饰华贵的酒会说白了,就是涉足各大领域的商人寻求合作的不二场所。
酒杯交错间,男人们西装革履,自来熟地融入那些商圈闲谈。女人们身穿昂贵礼服,围着那些富家太太相互吹捧。
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洋溢着无懈可击的假笑。
顾亦深每次参加完这样的场合,都会默默回到他办公室配套的淋浴间,将那些烟味酒味洗干净了再回去,说是不喜欢一直携带这种味道。
温从容以前还打趣他,你这天天洗完澡再回来的毛病,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你第二天就又能上八卦头条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老狐狸不知是有何喜事要分享,怕是把北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给请了过来。
“嗨,小朋友。”
男人的声音伴随细微的电流声从耳机里传来,他那头很安静,似乎并不在会场之中。
“也不知三十五楼现场的风景是否入得了你的眼?”对方的口吻像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和顾亦深在一起后也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好生活,我可不能怠慢了。”
他说话还和以前一样,听起来没什么其他含义,但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品味,倒是无比精准地踩中她每一个雷点。
温从容端起一杯香槟靠在角落,又用手指压着耳机小声道:“你让我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想要我看你炫耀自己的财力丰厚人脉广阔吧。”
对方轻笑。
“你知道澜湾国际吗?”
温从容骤然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声说:“我不知道。”
“也是,顾亦深从不让你涉及商场上的斗争,又怎么会和你说生意上的事。”对方话锋一转,“不出所料的话,顾亦深现在应该已经和顾家一样,同意并且签约了澜湾国际的合作计划。”
温从容几乎是瞬间提高音量,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温从容就感觉领口一凉。
她抬了抬眸,瞧见面前不知何时走来一个女人,端着倒了一半酒的香槟杯。
温从容眼皮直跳,很难不怀疑今天自己出门是不是没看皇历。
大约是听到耳机那头传来的动静,那人还非常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小朋友?”
“你们这儿请的人,素质真不怎么样。”
温从容说完这句话,就伸手摘下耳机,随手丢在了身旁的小银碟里。她理了理微卷的发梢,看向同样打量着自己的女人。
“一脸穷酸样。”
对方小声嘀咕,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意。
温从容觉得面前的女孩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当初试图勾引顾亦深的那个实习生,朱颜。
顾亦深将朱颜开除后不久,庄荣就添油加醋和她说了这事,说是朱颜背后所靠的朱家以前是做矿产生意,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当初顾亦深投资“温汀”,朱家也出了几分力。碍于这层面子,顾亦深当初将朱颜赶出“温汀”时,也只是用了“工作不当”这种无关痛痒的理由。
温从容不慌不忙地从桌前取下来白色餐巾,捂着被酒沾湿的胸口,随即微微挑眉,打量着朱颜。
虽说一身名牌,但她那装扮,恨不得是要将一切能穿能戴的都堆在自己身上,乍一眼看去,很像一朵花枝乱颤的霸王花。
要是这姐们的长相稍微往她家攸攸姐靠一靠,她没准还能稍微留情一点。
对方见她不说话,很不屑地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手滑。”
“颜控”温某某在心里感叹完,冲朱颜幽幽笑了笑。
“没关系。毕竟上一个这么没长眼的,坟头上的草都三米多高了。”
她自动忽视面前这个身上元素过多的霸王花脸色如何臭,直接端着一杯香槟,对着朱颜的胸口,笔直地淋上去。
“抱歉,我手也滑了一下。”
温从容泼完,又从包里翻出一张卡,很随意地扔在桌上。
“赔你的。顺便,我建议你没事看一看时尚杂志,刚刚你走过来时,我还以为浮华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棵圣诞树放在我身边,差点把我吓一跳。”温从容拍了拍胸口,说起瞎话来连草稿都不打,“我心脏不好,容易受到惊吓。”
朱颜不知该说什么。
温从容说完,便带着一股“我是小仙女而你是满身泥垢的老巫婆”的盲目自信感,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去卫生间。
果然,无论在哪里,她都不喜欢这些人,也不乐意逼着现在的自己戴上一副假笑面具,讨好似的融入这些所谓的名媛之中。
温从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又或者是被顾亦深保护惯了,此刻已经开始飘了。
她失笑,下意识摸了摸此刻空空如也的耳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把耳机忘在了桌上。
门口冷不丁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还有那句:“我不给她一点颜色看我就不信朱!”
三十五层那么多厕所,她们恰好就挑了同一间。
要不要这么巧。
02
温从容现在只想翻白眼,不想吵架。
她思索片刻,想到这里毕竟也算半个“温汀”的地盘,自己身为顾亦深的妻子,来这里绝对不能给他徒增负面新闻。
再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索性就一次,转身躲进厕所隔间。
这里的隔间足够大,温从容双手抱胸,木着一张脸等朱颜发完牢骚。
即便她率先示弱,对方此刻过来的目的,却并不是清洗礼服。
温从容等了一会儿,突然感觉那脚步声朝隔间走来,紧接着,门外突然发出一阵轻响。
她暗想不好,伸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
朱颜见自己得逞,立刻靠在门边,幸灾乐祸地笑道:“怎么着,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我看你现在怎么跟我横。”
朱颜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直接抵住了隔间的门。
“开门。”
温从容冷着脸命令。
朱颜轻轻哼了一声,回头示意自己的塑料小姐妹,将提前准备好的水桶给她。
那人看了看隔间,又看了看朱颜,迟疑道:“颜姐,要不算了吧。”
朱颜严厉道:“废什么话,拿过来给我!”
“颜姐,这样有点过了吧,能来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我们实在不好得罪。”
“你胆子怎么那么小。”朱颜不耐烦地将水桶夺过来,毫不在意道,“我们朱家除了‘温汀’和顾家还怕过谁,出了事我来担着,又不要你负责。”
朱颜越说越气,今天她会这么为难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是因为有人告诉她,面前的这位也曾试图勾引顾亦深。
并且,她成功了。
朱颜知道顾亦深早已结婚,但他从未在任何场合公开过妻子的身份,于是她便暗暗抱着一丝无人知晓的喜悦。
也许他没那么喜欢自己的妻子。
也许,自己也有机会。
但那条暧昧短信发送之后的第二日,她就莫名被“温汀”辞退,瞬间成为姐妹圈的笑柄。
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可按照顾亦深不近女色的美名,自己这样也就罢了,凭什么这个女孩能得到他的青睐。
“你是怎么勾引顾亦深的?”她冷不丁问。
温从容杵在门边,先是一愣,接着好笑道:“哟,你是想在我这儿学习经验呀。”
朱颜踹了踹门,十分蛮横道:“别废话,赶紧告诉我!”
温从容仰头想了想,开始胡诌:“穿一身美美的睡衣,然后在自己脖子上用粉色丝带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最后躺在床上等他回来拆。”
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喜欢这样的?”
温从容心想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被你关在这儿了。
朱颜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终于开始害怕了,于是扬扬得意地说:“你现在要是愿意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考虑一下把你放出来。”
朱颜微微抬了抬胳膊,将水桶高高举起,眼中划过一丝狠意。
“不然,我现在立刻就……”
朱颜一句话还未说完,冷不丁感到胳膊被人用力握住,她一顿,刹那间瞧见一张清冷漂亮的面庞。
“顾,顾亦深……”
接着在塑料小姐妹的惊呼中,那满满一小桶冰水顺势一倒,将她从头淋到尾。
虽然空调开得够足,但突然被刺骨的冷水这么一淋,朱颜霎时冻得失声尖叫。
隔着门,温从容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下意识就往门边靠近了些许。
“容容。”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离门远一点。”
温从容一怔,本能地照做。
是……顾亦深?温从容不敢置信,他怎么会被邀请赴约。
她思考之余,面前上锁的门被顾亦深从外大力踹开,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那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温从容瞥见对方的视线划过自己的胸口,目光沉了几分。
“闯祸精,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么由着别人欺负?”
顾亦深迅速脱下外套,将温从容捂得严严实实。
回头看向朱颜时,顾亦深眼底的温柔眸光陡然一变,此刻冷冰冰地打量着她,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感情。
朱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发型全毁,眼线被水冲刷掉一半,高档小短裙紧紧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按照她的脾气,早就该发飙将这对男女一起轰出浮华。
但她一张脸竟毫无半分血色,嘴唇一张一合,连一个音都发不出。
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顾,顾总,这位温小姐是……”她强迫自己笑,配上如此狼狈的装扮,显得尤为滑稽。
顾亦深淡淡道:“她是我太太。”
朱颜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霎时一黑,心想这次算是载了。
顾亦深混迹商场多年,每年必须应酬的酒局不下几百场,但与那些谄媚权贵,挺着大肚腩对服务生动手动脚的男人相比,他算得上一股清流。
谈成一桩生意都有一套大家心知肚明的流程,找个好饭店喝酒吃饭,氛围炒起来后必然会再找个唱歌的夜场交流放松。有时候走进烟雾缭绕的包厢,放眼望去,这是谁谁的干妹妹,那是谁谁的情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女人们之所以会对顾亦深的印象那么深刻,一是他长相清俊,身量又高,近来在圈子里名气实在很大。二是他很守规矩,无论参加何种应酬,从不需要女伴相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就算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抱上他的大腿,最后也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后来有人说他早早就结婚了,妻子不是圈内人,也不是哪家的千金,只是一个毫无任何亮点的普通女人。
顾亦深从不在公众场合里提到她,甚至没有一家媒体拍到一张照片。
时间久了,很多人都在传,他其实并不喜欢他的妻子。
但现在来看,真相好像与传说完全不同。
不是不喜欢。
是太喜欢了。
朱颜心里的小算盘打得一个比一个厉害,脸色越来越精彩。
她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语气不由得带上几分讨好:“抱歉顾总,我不知道温小姐是您的夫人,刚刚温小姐无意说了几句冒失话,我一下子没控制好分寸,还请温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她抱着些许侥幸,也存有些许期待。
温从容漂亮是漂亮,可她行为举止太像一个孩子,心里的想法都放在脸上,丝毫不避讳对方的身份和势力。
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做顾亦深的太太。
“分寸?”
顾亦深看向朱颜手里的塑料桶,一眼便知自己如果没有及时阻止,这一桶水可就实打实淋在温从容身上。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说这话,是没长脑子,还是在打我的脸?”
朱颜脸色一白:“我……”
“朱家之前特意登门拜访‘温汀’,说你年纪尚浅,做事多有鲁莽之处,让我看着以前的情面不要与你一般见识。我当时给了朱家一个面子,只是把你从‘温汀’辞退。结果你现在转身就来欺负我的妻子。”顾亦深一字一句道,“朱家这么做,看来是要与温汀为敌了。”
朱颜彻底慌了,伸手想去拽顾亦深的衣角:“不是的顾总,您听我说,这些都是误会……”
温从容最会看脸色行事,下一秒演技瞬间爆发,摆着一张哭脸就往顾亦深身上扑,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老公还好你来了,你要是再来晚一点,你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妻子就要被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欺负死了啊!”
顾亦深低眸,看着干号不掉眼泪的小孩,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配合对方,还是提醒一句让她稍微收敛一点。
他有点想笑。
你在家用牙咬可乐瓶盖时,怎么没说自己柔弱不能自理。
温从容埋在他怀中,自然是感受不到他的内心独白。
说来温从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顾亦深这么咄咄逼人。
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对象居然还是女人。
顾亦深其实还是给朱家留了一丝情面,没再管朱颜现在是哭还是崩溃。他看了一眼温从容脚下的高跟鞋,想也没想,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
顾亦深近来风头正盛,如今公然抱着个女人从厕所走出来,自然瞬间就成了整个会场的焦点。
“等等,你……你放我下来,外面全是人。”
温从容拼命低着头,双手抵着顾亦深的肩膀,想要推开他。
顾亦深置若罔闻。
“我就这么不能见人?”
想什么呢,见不得人的是我。
温从容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本应该在公司埋头画稿,而不是在浮华酒会上出尽风头。
这就很尴尬了。
顾亦深放下她,见她仍然傻愣愣地杵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一脸“我被抓包了我要完蛋了”的傻样。
温从容此刻哪里还有刚刚的威风,语无伦次道:“顾亦深,你听我解释,我其实……”
顾亦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过,这种无聊的宴会不好玩,你来会不高兴的。”顾亦深摸了摸她的脑袋,“发什么抖,我又不是来骂你的。按照你画漫画的逻辑,我是来给你撑腰的,撑腰不需要问理由。”
温从容眨了眨眼,第一次觉得标准大直男突然铁树开花,直接从零级升到了满级,真是可喜可贺。
于是,她羞涩且满心欢喜地问:“你今天是特地来给我撑腰的吗?”
顾亦深一顿。
“不是。”
他非常实诚地解释。
“我是来谈生意的。”
温从容有些无语。
他说的是实话,澜湾国际与“温汀”的签约时间就在刚刚。他穿戴整齐,签完之后就带着一众助理和公司高层过来赴约,结果一进场就听到别人窃窃私语,说是朱氏集团的千金正带人在厕所里教训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
这种女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顾亦深从来没有掺和的兴趣,但门口负责控场的经理却急急忙忙赶过来,说那位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名叫温从容。
温从容心想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她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幽幽念了句:“顾亦深。”
对方看向她。
“你刚刚是不是进女厕所了?”
顾亦深无语。
“对了,澜湾的合作书!”温从容脸色瞬间一慌,“顾亦深,我跟你说,那份文件绝对有问题!虽然我知道你聪明机智绝对警觉,但是名字这种东西真的不能随便乱签!”
顾亦深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了笑,摸摸她的脸颊,安抚道:“没事,毕竟我聪明机智绝对警觉。”
“在这儿等我一下,不要走远。”顾亦深和身边一位下属小声说了句,便又匆匆转身离开。
温从容本想再嘱咐一句,可她拿上蓝牙耳机后还没来得及出声,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对方简单明了地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夏涵。
内容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出来。”
03
浮华二楼,会客厅。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唯独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地面。
顾亦深站在门口,目光倏然一动。
“好久不见,爸爸。”
顾予锡坐在贵妃沙发上,仰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似是惆怅似是感慨:“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太久没见,我不记得了。”顾亦深说。
时隔多年,他看着那个曾给予自己生命的男人时,眼底依旧夹杂着一丝浅浅的疏离。以前他曾问过沈希,为什么那些小孩子都有爸爸,唯独自己没有。
沈希说,爸爸是超级英雄,忙着拯救世界,没有空看望他。
他懵懂地点头,说爸爸好厉害,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顾亦深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如果当初的自己知道亲生父亲是顾予锡,没准宁愿自己从未出生过。
“喝茶吗?”
顾予锡慵懒地挪了挪身子,起身站在他面前。
他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样貌身材倒是保持得很棒,微微笑起来时,仍能看出年轻时风华正茂的好模样。
“小朋友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所以就喊你去解决了一下。”顾予锡顿了顿,又问,“小朋友没事吧?”
顾亦深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揣测他话中的含义。
“她有名字,叫温从容。”不一会儿,顾亦深轻声提醒他,“顾总,你越界了。”
顾予锡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行吧,她是你老婆,自然是你说了算。不过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找上门,应该不只是为了和我讨论我对你妻子的称呼吧。”
顾亦深开门见山道:“我签了澜湾国际的合约,在今天上午九点。”
对方听到这里,不由得笑道:“怎么,我的儿子签到了一个好项目,所以想要找我要奖励吗?”
“不,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你……能监听到上午那场签约仪式的全部内容吧。”
顾予锡眉梢一挑,看向顾亦深时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顾亦深不紧不慢地说:“我想,你应该是确保我已经签上名字完成合约流程,才会因为喜悦,这么轻易地暴露身份,甚至特意叫温从容过来看我的笑话。”
他面不改色,直接将手里的文件袋甩在了对方面前。
“真是遗憾,让你老人家失望了。”
顾亦深关掉蓝牙耳机,打开手机直接放了外扩,也不避讳着顾予锡,直接问:“庄荣,澜湾国际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我和温时越正在处理收尾工作,相关人员也已经全部交给司法部门处理了。”
顾予锡一顿,骤然抬眼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精心准备的陷阱合同,我并没有签。”顾亦深点了点文件袋,轻描淡写道,“你上午看到的监控,我当时签的,是提前准备好的无效文件。”
顾予锡沉默片刻,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很不巧,你最初安排好那个与‘温汀’对接的澜湾国际负责人,正好与我有些过节。
“他的夫人,在某一天晚上带着自家狗散步时,吓到了温从容。
“后来她把这事情告诉了丈夫,那人不知道是不是背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胆子小得可怜,以为我发现了什么才会故意找碴儿,琢磨好几天后按捺不住,跑来‘温汀’旁敲侧击。”
顾亦深随意关了手机,目光望向顾亦深,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
这几天为了完成这么一个局中局,他和庄荣各司其职,后者由于背负间谍这一重要戏份,据说已经开始精神失常,发微信告诉他要涨三倍工资,否则真的卷款一千万跑路。
顾予锡松了松领带,玩世不恭的笑意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你还知道些什么?”
既然已经勾起对方的兴趣,顾亦深也懒得继续和他兜圈子:“你在国外的那几年里,表面上是在玩乐,实际背地里花费了不少心思和金钱,与赫赫有名的SC达成了一项交易。
“澜湾国际表面上来看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项目,但要让‘温汀’一下子投入这么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断不会和被你耍得团团转的夏涵一样轻易同意签约,所以你突发奇想,决定在‘温汀’内部找到一个有机会促成合约的高层。”
听到这里,顾予锡却仍然不为所动,十分轻蔑道:“我的好儿子,诬陷别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顾亦深轻叹一口气,“不过‘温汀’之前有一次为时三分钟的大规模停电,我想那应该不是因为电路短路,而是你专门趁着雨夜,安排专业黑客入侵‘温汀’的安全系统,调查所有留有把柄的人员名单。
“所以我做了一个局。我提前在庄荣的电脑上留了一笔不存在的交易记录,配合他的身份,和他特殊的家庭情况,让你误以为他为了给他母亲治病,偷偷挪用了公司一千万公款。
“可你毕竟纵横商场多年,出手狠毒又做事谨慎,我要是拖得时间太长,很容易被你看出马脚,所以为了加快进度,我故意让财务总监将证据交到庄荣手中,逼着你放下怀疑,提前执行计划。”
顾亦深的语速非常快,说出这些真相时语气甚至习惯性染上几分冷漠,就像被自己指控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疯子。
顾予锡这些年对待夏涵,总是保持着“给一个拳头再给一颗枣”的态度,时间一长,夏涵本来就很极端的感情观如今彻底歪曲。
她渴望得到顾予锡的爱,所以心甘情愿听他的话,成为顾氏的法人,揽下顾氏一切需要承担的责任,甚至挪用巨额资金,率先投入澜湾计划中诱惑“温汀”入局。
所以当年顾家财务报表出现的问题,并不是顾亦深临走前的杰作。
顾亦深盯着对方,目光充满了嘲笑。
“但事实上,你的目标不仅仅只是我。你最终的目的,是想看着我和顾氏双双陷入资金危机,最后为了生存下来,斗得鱼死网破。”
顾予锡轻轻鼓掌。
“漂亮,不愧是我的儿子。”
虽然完美破解了对方的局,此刻顾亦深看起来,却并没有半点喜悦的表情。
“说句实话,你这样的自杀式做法,除了发疯以外,我一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但在你刚刚派人提醒我温从容可能出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非常可笑的原因。”
顾亦深一步步靠近顾予锡,柔和的月光下,他看着那张与自己并不太相似的面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你这么做,是为了妈妈。你这么做,是要向我,向夏涵,向顾家复仇。”
顾氏是逼着沈希无法与自己结婚的档板,夏涵是过去欺辱沈希的恶人,而小时候的他,是因为盲目救人而让沈希搭上性命的罪魁祸首。
顾予锡如他所想,确实是疯了,还疯得彻彻底底,毫无人性。
04
浮华酒店一楼,夏涵身穿深蓝色V字领长裙,披着一件深灰色皮草外套,独自站在人工湖边看着水面发呆。
冷风瑟瑟,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温从容从楼梯缓缓下来,她才侧过身,看着对方的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顾予锡昨天告诉我了。”
温从容眼皮一跳,脱口而问:“什么?”
“所有的一切。”她突然露出诡秘的笑容,只不过那笑容夹杂着一丝绝望和不甘心。她盯着温从容,像是抓住了一个不得了的把柄。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当年居然私下和顾予锡做了一场交易。我说呢,为什么那之后不久,你就和疯了一样突然跑到顾家别墅,跪在我的面前要我对顾亦深好一点。”
夏涵满眼疯狂之色:“你说顾亦深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看你呢?”
温从容听到这里,倒依旧平静如初。
“你要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我吗?”
夏涵冷笑:“不会,对我来说你们这些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不过事到如今,我和你马上就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了。”
她突然拽下手腕上那条价值十万的镶钻手链,毫不犹豫地丢入湖中。
这是顾予锡送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他对她说,他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谁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他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
甚至可以把顾氏总裁的位置让给她。
夏涵一辈子都没感受过爱,小时出生在子女众多的家族,她是女孩,本就不受重视,长大后对她唯一的寄予,就是与顾家联姻。
但就连这么一点小事,她都做不好。
“我把顾予锡当作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我为了他,与夏家断绝关系,耗尽毕生心血只为了维持顾家。”她的声音在凉风中显得越发悲凉,“可到头来不仅人财两空,连顾予锡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对付我的一种卑劣手段而已。”
夏涵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温从容:“你说,我这女人怎么就做得那么失败呢。”
温从容想到当初在“温汀”与夏涵意外碰上,她手里拿着的资料,就是关于澜湾计划的开发方案。
“我查过资料,知道你已经将顾氏所有可以调动的资金全部投入了澜湾计划之中,如果澜湾国际没了,顾氏就会彻底完蛋,连带着身为法人的你,也得完蛋。”温从容一字一句道,“毕竟那些钱,是你擅自挪用的。”
夏涵轻轻闭上眼,露出自嘲的笑容。
“当年我三番五次地欺负沈希,我以为顾予锡从来都不在乎,想不到他竟然一直都在恨我,花了这么多年,才在今天拉我下水。”
夏涵的发梢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伸手抹掉自己鲜艳的口红,慢慢靠近温从容,在温从容的耳边轻轻呓语。
“我再告诉你一些关于顾亦深的事吧。沈希意外去世那半年,顾亦深过得十分艰难。”
她始终迎着温从容充满复杂的双眸,咧嘴狂笑不止。
“他顶着个死了娘又没爹疼的私生子身份,举目无亲,走投无路,还得顾忌着我家和顾家的打压。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欺负他了。有一次我把他关在地下室,他命大,自己逃了出来。还有一次,我把饭菜放在饿了两天的他面前,他生生忍住没有求我。”
十来岁的年纪,顾亦深便成了个孤家寡人,在一盘死棋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夏涵想到那时顾亦深的眼神,依旧是一阵后怕。
“温从容,你也是孤儿,应该明白拥有这种经历的少年,长大后无论是权衡利弊还是结党营私,哪一个不玩得熟门熟路。论心思之深,比起当年全盛时期的顾予锡,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顾予锡的儿子,身上流淌着顾家的血,又能好到哪里去。
温从容出声打断她:“够了。”
夏涵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你陪了他那么多年,如今苦尽甘来得到一个顾太太的身份确实是情理之中。但即便如此,你能保证他一辈子安安分分,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吗?如果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比你漂亮,比你优秀,比你更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你就会像我一样。”
夏涵死死注视着她的神色,妄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动摇。
“像我一样,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温从容伸手,捏着夏涵的下巴轻轻一抬。
她现在穿着一双“恨天高”,身高比夏涵高出一截,如此居高临下看过去,她脸上只有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和你不一样。如果你想单凭这几句话就挑拨我和顾亦深的关系,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温从容记得自己还在舅妈家时,每天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所以没有孩子愿意和她玩,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一个人蹲在地上数蚂蚁,或是抬起头盯着碧蓝的天空发呆。
时间长了,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总是叽叽喳喳地吐槽,一个总是安安静静地装深沉。
她们是她的朋友。
她们会鼓励人,也会陪着她玩,有她们在,她从未感受到孤单。
后来她本着与人分享的原则,将她的这两位朋友介绍给了顾亦深。
与那些骂她有病的大人不同,顾亦深面不改色地听完,居然很认真地发表结论:“你的朋友,挺不错的。”
“但是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顾亦深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温从容,不要过度依赖你的朋友们,她们也有自己该做的事。还有,不要逢人就和别人介绍你的朋友。”
温从容眨了眨眼:“为什么?”
顾亦深很没感情地命令:“不为什么。”
后来温从容上学读书,在学校里认识了更多同学,她喜欢和他们聊天,也喜欢看着他们开心的笑容。
那两个存在她脑海中的小人,渐渐消失了。
温从容长大后,逐渐明白那两个小人为什么会存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别人知道后,会用那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唯独顾亦深不同。
他高冷,话少,蛮不讲理,比同龄少年成熟很多,每天都很嫌弃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她。
但他也会教她说话、练字、弹钢琴曲,也会在别人欺负她时,默默地挺身而出。
她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看得到,轮不到夏涵这个从头到尾一肚子坏水的老阿姨杵在这儿说三道四。
温从容想想觉得不解气,毕竟刚刚被人锁在厕所里差点淋了一身水,于是此刻说话便更没耐心了。
“你是不是特别闲?年轻时候精力旺盛也就算了,最近冬天这么冷,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不在家开空调追电视剧,怎么总想着这里害一个人那里害一个人?”
夏涵被骂得一愣。
“你……”
“你什么你。”温从容顿时舒畅多了,“不瞒你说,我之前找大师给我算过命,人家说了我和顾亦深是十世修来的缘分,其他人拆不散的。我劝你,好自为之。”
温从容右耳的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吱吱”的电流,她微微怔住,下意识地看向对面二楼那扇紧闭的阳台落地窗。
顾予锡突然打开了通信频道,他那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我的好儿子,你知道当年的温从容对你做了什么吗?她和我达成了一项交易,亲手把你的光辉事迹给了报社,亲手让你成为别人口中不孝的儿子,亲手将你送到了我的手里。”
“不……”温从容瞳孔瞬间紧缩,此刻猛地攥紧双拳,死死盯着二楼。
不是这样的。
紧接着,那扇门被打开,顾亦深慢慢地从里面走出来,他低下头,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温从容。
那一眼无论如何深究,也看不出任何难过或悲伤的情绪。
顾亦深站在那里,不冷不热地开口,像是在宣布一个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
“那又怎样,从始至终,她喜欢的人都只有我一个。只要她还喜欢着我,就够了。”
05
温从容呆愣在原地,泪从眼眶中慢慢流淌出来。
那一刻,她似乎又变回那个说话结巴的小破孩,死命地抱着顾亦深的大腿,哭着说对面有只好凶的大狗在冲自己叫。
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她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但是一旦选择将信任交付,就是满打满算的一辈子。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温从容仰头与顾亦深相视一笑,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见到此情此景,几乎疯癫了的夏涵突然尖叫一声,拉住温从容的胳膊,狠狠往后一拽,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推入湖中。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温从容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只觉得刺骨湖水瞬间漫过鼻腔和双眼,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她闭上眼,奋力挣扎之余,发觉自己的脚被水草绊住。
她挣脱不开。
因为顾亦深的缘故,温从容悄悄上了几节游泳课,但现在天气实在寒冷,她完全使不上力气。
氧气彻底耗尽前,温从容隐约看到了一个人跳入水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将她拥入怀中,咬住她的唇,将空气一点一点渡给她。
下一秒,她脚上的杂草被彻底拽断。
温从容缓缓睁开眼,隐约看见那张漂亮熟悉的脸离自己特别近。
他明明……很怕水的。
真是个傻子。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顾亦深大口呼吸着空气,紧紧抱着她往岸边游去。
他们这儿的动静太大,惹得会场那些人全都出来观看热闹。
周围一片混乱,浮华和“温汀”的人见浮出水面的是顾亦深和他的夫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要跳下湖捞人。
被几人拉上岸后,顾亦深因为恐惧一下子半跪在地上,温从容顺势靠在他的肩头,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嘴里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不要死。”
他浑身颤抖,脚下一个打滑,与怀中女孩一同跌在岸边。
顾亦深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刚刚毫不犹豫跳入水里时,眼前突然闪过了当年沈希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妈妈,现在的我,好像有点理解你说的话。
为了挚爱而搭上性命,是我和你毫不犹豫就会选择的路。
顾亦深眼中划过一丝释然的神色,他躺在地上忍不住发抖,却依旧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发红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她。
“温从容,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