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军令如山,不可不从。他不忍闭眼,挥剑而下,睁眼时看到——女孩那双凝滞的眼睛死盯着他,充满痛苦、恐惧与无辜。回去他就得了心病tຊ,老是梦到那双眼睛,经常满头大汗的被吓醒。这种状况延续多年,就算拗弃武从了医,也没有改善。直到后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着父亲,渐渐替代了它。每夜抱着那小小的身子入睡,他竟渐渐睡的安宁了。五皇子李云熙一岁时害了肺痨,成日咳血,太医们都不敢接诊,当时唯有年仅十五岁的韩潇愿意尝试,日夜服侍,整整六年,总算给调好了。
那男子器宇不凡,浓密英俊的剑眉下却是一双似笑未笑的桃花目,直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像是抹了花瓣蜜。
普通的红蓝捕快服却让他穿出来一种高贵和放荡感,黑皮腰带未别刀,却歪别着一只紫檀扇子。
这不是长大后的五皇子么?
沈琴仔细打量着,又确认了一遍,没有错,长相可能会类似,但项上的那枚朱砂痣不可能一模一样。
回忆如滔滔江水灌入心中,沈琴激动不已,肩膀微颤,张开嘴叫了句五殿下,可惜没有声音。
前世,他年轻任性,愚蠢执拗,做错了很多事,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医好了五殿下。
父亲的好友——殿前司虞侯余玉说过,韩公本想安排韩潇去当边将,然后功成身退的,是韩潇非要弃武学医,甚至不惜绝食抗议,才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而且你竟敢入东宫去医太子,东宫是什么地方?那是权力争夺的中心,明明有那么多太医,你倒是上杆子去背黑锅,想过你家人吗?
“若不是为了保你性命,韩公怎能轻易交了兵权,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害了全家还要自寻死路,你对得起九泉下的韩公么?”
面对余玉的谴责,韩潇无法辩解,只是咬破了嘴唇,指甲把手掌抠出个血印来。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初弃武学医,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做杀人工具罢了。
在韩潇十岁时,父亲曾逼他杀过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的爹是流民叛军头头,浑身插满箭,还在大骂他们是助纣为虐的狗。
小女孩死死咬着他的手,做着最后的抵抗。
父亲说军令如山,不可不从。
他不忍闭眼,挥剑而下,睁眼时看到——女孩那双凝滞的眼睛死盯着他,充满痛苦、恐惧与无辜。
回去他就得了心病tຊ,老是梦到那双眼睛,经常满头大汗的被吓醒。
这种状况延续多年,就算拗弃武从了医,也没有改善。
直到后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眸子着父亲,渐渐替代了它。
每夜抱着那小小的身子入睡,他竟渐渐睡的安宁了。
五皇子李云熙一岁时害了肺痨,成日咳血,太医们都不敢接诊,当时唯有年仅十五岁的韩潇愿意尝试,日夜服侍,整整六年,总算给调好了。
李云熙童年孤寂,因为得了肺痨,亲人都躲着他,连皇上都未见得一面,唯有太子心怀怜悯,经常过来看他。
太子坠马重伤,七岁的李云熙哭求着韩潇帮忙,韩潇心一软,便去了,没想到不仅没把太子治好,还把自己和家人给栽进去了。
重生后这十八年中,沈琴何尝不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五皇子。
可是他已心生畏惧,妄自菲薄,只想做个懦夫,永远逃避下去。
他没再去过汴京,不再接触朝廷,甚至都没去太康山给那些尸骨烧些纸钱,赔个不是。
他弃武学医,任意妄为,全家归天。
他疯狂复仇,血流成河,皇上安好。
无论“害死”多少人,他总能奇迹般的“生还”下来,真是讽刺又卑劣呢。
所以,现在,他难道要告诉李云熙自己就是韩潇,那个被认作谋杀他哥,又试图复仇他爹,最终一事无成、一败涂地的韩潇么。
自古皇家皆无情,五皇子还会像小时候一样,不分“黑白”、不分亲疏的站在他这边么。
想到这里,沈琴那颗才热乎的心又像是石头淹没在冷水里了,轻轻一叹,眸光也就跟着沉了下去。
这落寞的样子在旁人眼里竟似羞涩,卧蚕长眉如墨,丹眸微垂似月,肤若凝脂,唇若涂砂,白衣和雪,绿带束发,出尘不染,飘飘若仙。
李云熙倒是也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这“邪教头头”竟长得这般模样,他清了清嗓子,遮掩自己“出戏”的尴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医仙,那就随在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