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敏敏的一半就好了”这是田女士念叨好多年的话,只是这个那么小的心愿,为人子女的她一直没有帮她实现。晚上程甸甸有点失眠,第二天上班没有任务,在办公桌上写写稿子就一天过去了,下班后她提着买的一些水果和补品去了杨家。杨爸爸出门开出租车还没有回家,杨妈妈在家择豆角,程甸甸放下补品和水果便上前帮忙,杨妈妈热情地拦住她:“坐着就好了。”程甸甸坐在一张已经掉漆的凳子上,拿了一条嫩绿的豆角说:“真嫩。”
在韩老太太决定去接程甸甸之前,韩老太太正在打牌进行时,手气好得好像今天抓牌的不是自己的手,赢了几次后,有人跟她说恭喜,说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看不只是精神爽,连手气都旺起来,这说明韩家下个快要进门的媳妇肯定也是八字带旺的。”
韩老太太心头是云里雾里,面上却带着微笑:“我家阿阳还远着呢,那孩子从小心就大,装着大事,倒是一直忘了自己的小事。”
“韩太太啊,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们装糊涂吗?”
装糊涂?装什么糊涂?
最后看到照片,知道消息的韩老太太,心情是非常微妙的激动。
真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
真的很不容易啊!!!
第一次,韩老太太利用自己丰富的关系网找到了照片里的姑娘,这样的行为似乎有些莽撞,但作为母亲,面对儿子的终身大事她也不是着急,而是很着急!
即使意外,当主编告诉她韩家老太太要认识她,程甸甸还是爽快答应了。她想嘛,老太太想法多很正常,她亲自跟她解释清楚就好了。
不就是一顿下午茶的时间吗?
程甸甸去Z市之前见了韩老太太。韩老太太以无比亲切的笑容从车里走出来,走上前之后,笑容满面地询问她:“你应该就是甸甸吧。”
嗯……对,她就是甸甸。
韩老太太笑容更亲切了,然后程甸甸才彻底发蒙了——难道这老太太找她不是让她离开她的儿子吗?
不对啊,剧本走向非常不对啊!
程甸甸硬着头皮上了韩老太太的车,之后她花了一个多小时在茶餐厅跟这位老太太解释了什么是PS,什么是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老太太似乎有点受刺激,面色红润到极致,眼睛睁得大大的。
天哪!她在说什么!
程甸甸连忙解释自己口误,然后具体说了当时的场景。
“你看,我原本是这样站在他身边的,不可能变成这样子啊,我们根本没有抱在一起,最多就是手抓在一起……”
“手抓在一起?”韩老太太这样问道。
真是一个会掏字眼的老太太啊。
程甸甸真想场景重现一遍,只是在深信不疑的老太太跟前,一切的语言都失去力度,终于老太太在她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后笑眯眯开口:“如果这只是一个误会,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程甸甸差点跪地不起,怀揣着这个美丽的误会来到了Z市,开始跟进宏达药厂的事。
……
第二天上午9点出发。一大清早起床,程甸甸先收拾好行李再开始洗漱;擦干脸蛋,将夹在脑门儿上的刘海儿小心翼翼放下来,简单地涂抹一番之后,她又自恋地朝着镜子多看了自己几眼。
镜子里的女人……女孩头发乌黑光亮,皮肤白嫩细腻,嘴角扬起的笑容恰到好处又……臭不要脸……很好,很年轻,很萝莉,就像刚出炉的女大学生。
梳妆台上搁着一张她重新找回来的身份证。上面的出生年月实诚地显示:她已是不再新鲜出炉的90后。
最后准备之前,程甸甸帅气地对着玄关的落地架比画了一个胜利手势,或许时间对女人有点残酷,像是一把不留情面的雕刻刀,然而,作为女战士的她终将举起大刀砍向前方的大恶魔!
因为她是最棒也是最幸运的美少女战士!事实,程甸甸真感觉自己很幸运,除了年少时期唯一的暗恋没有结果,其他几乎事事顺遂……难怪赵筱敏说她隔一段时间就能踩到一次狗屎运。
可是,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她在一个叫作鹿侨的小地方长大,一个不大不小的县级市,同很多小城市一样,这里有山有水还有着丰富却狭隘的交际圈。
市民的人文素质永远没办法追上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
以至于攀比成风。
攀比带来的好处,鹿城的家长格外注重孩子的教育,不管是应试还是艺术上的培养。几乎是三天一大补,一天一小补。程甸甸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直至考上了S市的大学。
她最擅长的就是考试,考运也很好,比如当年她超常发挥考入鹿侨二中,以及毕业之后考取本地公务员。
鹿侨二中……她就是在哪儿认识了程明阳。
怎么……她还是提起了他?
好吧,那就简单地介绍一下程明阳,即使现在这个人对她已经毫无意义。
程明阳和她都姓程,不过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鹿侨还没有“华侨之乡”这个名号时,这里大多人都姓程,类似古时候的“程家村”。
鹿侨很大,她和程明阳虽然在同一个地方,但是第一次见面是在鹿侨二中的通告栏上。她立在通告栏上看自己的名单,身后一群男生涌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带着阳光热烈的味道。
程甸甸讨厌汗臭味,稍微让了点位置出来,她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倒是被一个男生找出来:“你看,这里有个叫程甸甸的。”
“程甸甸,沉甸甸……”有人将她的名字念了两遍忽地笑了,没有任何嘲讽,或许只是礼貌性地微笑,因为一帮男孩都觉得她的名字可笑。
这个人就是程明阳,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男孩,他在她心中曾经是一道光,瞬间把她的周围世界全部反衬成了阴影。
“沉甸甸,她应该是一个大胖子吧,多胖她父母才给她取名沉甸甸啊。”另一个男孩说。说完,一群男孩又笑了。
真是一群笑点太低的人。
程甸甸转过头:“很好笑吗?”
有人一愣。
“我就是程甸甸。”
……
……
……
鸿达制药最新推出的中西结合保健品在波浪式的广告中走向市场,但是保健效果并没有广告中那么好,甚至社里收到不少电话和信件,表明服用保健品后出现了不良反应,但是药厂对此现象一直没有明确的解释。
跟多次的访问一样,程甸甸吃了闭门羹,能找到的人开始推卸责任,说此事不归自己管,找总负责人呢,声称出门谈合同了。
这种情况基本可以确定之前已经有相关的记者来过了,才导致他们有所防备。
在Z市,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她还只是一条小虫。
程甸甸再跑到鸿达的另一个分药厂,这里的门卫更是一个老油条,不管她出示什么证件,一概装聋作哑。
行,既然这样,那她——
程甸甸打算赖着不走了,找了一个稍微凉快的地方继续盯梢。
稍微凉快的定义也只是头顶上方有一株小树,透亮的阳光透过叶子斑斑点点地晃得她有点心烦。
大夏天在外头蹲了半天,脚下的橡胶鞋快要融化跟柏油路黏在一起,手心全是腻腻的热汗,闷热的空气就罩在她的头顶,令她快要喘不过气。
中间她家程大爷打电话过来,笑问她这个大记者正在做什么?
程甸甸摸了摸鼻子上的汗液,回答说:“爸爸,我跟同事一块儿喝下午茶呢。”
程大爷那边倒真的跟客户在喝下午茶,朗朗的笑声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出来:“真是巧啊,爸爸也在喝下午茶,甸甸跟几个同事一块儿喝啊?”
“好多呢。”程甸甸忙着挂了电话,抬头看到一辆银灰色车子正要驶入药厂,连忙挂断了手机,整个人弹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就追上了车子。
车子开得极快,程甸甸还没有追到便从里面跑出两只大狼狗,目露凶光,吓得她转身疾跑。 就她两条小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加起来有八条腿的狼狗,程甸甸突然想起程老爹以前对她的教育,遇到恶狗千万不要跑,也不要看狗的眼睛,找个地方慢慢下蹲,保持一个安分的动作。
程甸甸哆嗦着两腿,抱膝下蹲,在这个过程中,不争气的眼泪珠子一连串地往下落,落在柏油路上显现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她程甸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恶狗。
狼狗依旧吠个不停,慢慢靠近的恐惧像要自己被两只巨大怪兽即将吞入腹中,就在这时,温烫的触觉从手臂里清晰地传过来,一只狗正用舌头舔她的手臂,令她毛骨悚然,好像下一秒就要狠狠咬她一口。
恐惧一千一万倍地放大,程甸甸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
突然,一道嘹亮的“口哨”声从一旁路边出来,程甸甸转头,两只巨型狼狗已经走远了。
“喂,你没事吧?”有人跟她打招呼。
程甸甸顺着声音望过去,坐在军用越野车上的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正跟她打招呼,一杠三星。
程甸甸扶着软绵绵的腿站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动作:“报告首长,我没事。”
穿军服的男人回敬了一个礼,转回头跟车内的一个人交谈了一下后问:“需要送你一程吗?”
因为程大爷是退伍军人的关系,程甸甸从小对军人有特殊的好感,军官话音刚落下,她又敬了军礼:“需要,谢谢首长。”
程甸甸被两只狼狗吓得还是惊魂未定,踉跄着走到军用越野车跟前,打开车门进去,整个人又哆嗦了。
“哈哈,姑娘啊,我可不是什么首长,我们的首长在这里呢。”邀请程甸甸上车的男人开口说。
面朝眼前这位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程甸甸打了一个激灵:“首长好。”
韩益阳抬头看了眼车外女人乱糟糟的刘海儿,移开视线:“上车吧。”
真是无限光荣啊无限光荣,程甸甸端坐在韩益阳身边,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这个穿军装的男人,似乎跟婚礼那天穿西装的状态很不一样,如果军装有灵魂,程甸甸觉得韩益阳肯定跟军装已经成为一体了。
如此英武帅气,如此风采卓越。
唉,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那天是一个美丽误会的……开始啊。
韩益阳在市中心将程甸甸送下车,下车之前开口道:“照片的事很抱歉对你造成了困扰,事情我会处理。”
原来他也已经知道了。
程甸甸连忙摇头表决心,甚至夸张了心理感受,口不遮掩地说:“没有什么困扰,首长请放心,这是我的荣幸。”
荣幸……韩益阳略过了这个词,轻点了下头,对副驾驶开车的男人说:“走吧。”
之后的事情,顺利地令程甸甸觉得像是有天神相助,药厂的经理人愿意接受采访,并承诺如果真的是保健产品造成了负影响,一定会承担该尽到的责任。
回去的动车上,程甸甸想,是不是有人在帮她?
然后甜姐儿的电话便进来了:“药厂的事你爸爸拖了关系,你才那么顺利的。”
对自己最亲厚的永远是自己最亲的父母,作为子女,很多时候却是不知感恩。
“你不是不让爸爸管我的事吗?”
“你以为我们愿意管你啊,如果不是只生了你这个女儿,我们一定不会管你。”甜姐儿刀子嘴豆腐心,“甸甸,如果你有敏敏的一半就好了。”
“有敏敏的一半就好了”这是田女士念叨好多年的话,只是这个那么小的心愿,为人子女的她一直没有帮她实现。
晚上程甸甸有点失眠,第二天上班没有任务,在办公桌上写写稿子就一天过去了,下班后她提着买的一些水果和补品去了杨家。
杨爸爸出门开出租车还没有回家,杨妈妈在家择豆角,程甸甸放下补品和水果便上前帮忙,杨妈妈热情地拦住她:“坐着就好了。”
程甸甸坐在一张已经掉漆的凳子上,拿了一条嫩绿的豆角说:“真嫩。”
“是啊,下乡刚送过来的,甸甸等会儿带点儿回去。”
“我倒是想,可是我那里不开锅啊,如果可以生吃,我一定要带一袋子回去。”
“那就带点桃子回去,也是下乡摘下来的。”杨妈妈和蔼道。
程甸甸点了点头:“好的,我不跟你们客气。”
晚饭时杨爸爸回来了,程甸甸陪杨爸爸喝了一会儿白酒,烈酒烧得她一张脸通红通红,杨妈妈把饭桌搬到了小院,傍晚吹拂在脸上的风还带着高温后的余热。
小桌旁搁着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吹出的凉风比自然风要舒爽多了。
程甸甸夹着菜感叹说:“杨阿姨做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
“好吃就常来啊。”杨爸爸插话,“如果你这丫头再不过来,我就要忘记你了。”
“呵呵,最近有点小忙。”程甸甸笑着说。
“恋爱了吧。”杨爸爸肯定地说,“有了好的就带过来瞧瞧,杨爸爸不说别的,看人的眼睛还是有点准的。”
“可惜还没有,等有了一定带到您跟前让您仔细把把关。”
“……”
饭后,程甸甸陪杨妈妈洗完碗后才离去,临走前视线又扫到了小客厅贴着的一张毕业照。
毕业照上,里面有两个人程甸甸是认识的,一个是杨欣,一个就是韩益阳。
十八岁的韩益阳还是一个少年,五官和现在他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不过眉目里多了一股温柔和亲切,英气逼人的面容也多了一份年少的清隽,仿佛西山明月,带着一股光风霁月般的气质。
嗯,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存在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