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忿忿地想着,希望言文作也和自己一样经历一场纠结,她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登堂入室的。回到行华轩后,言文作从下车那一刻就贴在她旁边,生怕找不到机会从门口挤进去。林亟书把钥匙插进锁孔,对身边的人很是无语,明明他自己就有钥匙,装什么装。进门后,她无视了言文作的各种可怜表情,还当着他的面把那盆蝴蝶兰搬到了门外,然后就回主卧睡觉去了。虽然折腾了一晚上,但林亟书还是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言家那栋别墅,连言文作自己都不太敢去,但林亟书却去了。他之前给林亟书看过照片,她的评价是看着虽然华丽,但总给人一种爱伦·坡笔下厄舍古宅的阴森感,这一点他完全认同。
言文作从没把那栋别墅当作自己的家,不只是因为他从不住在那里,也因为他从来没有把那两个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他的家人是林亟书。
而现在他这个家人,却带着一种他永远理解不了的勇气,一个人呲着牙去应对言山阙和言文行这两个恶灵。
言文作将油门用力踩下去,看着眼前飞速变幻的路景,觉得自己或许永远理解不了林亟书的胆子。
他从没来有这么急切地想到快点到别墅那里,车直接冲进花园的车道中,顺坡上去,然后一个急刹横在了门口。他一推开车门,言文行就迎了出来。
“以前叫你来,你可没有这么勤快。”
“你别挡道。”言文作没心思和言文行掰扯,直接往屋子里闯去。
“你急什么,你听见里面有动静了?”言文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两人虽然体型没什么差异,但言文作还是被扯得一个踉跄。
他剜了言文行一眼,将胳膊上的手拍了下去,然后才分出神去注意别墅里的状况。屋子里很安静,并不像是起了冲突的样子。大厅空着,只有茶室那边隐约传来说话声。
“你耍我?”言文作心中涌起一股厌烦,只想赶紧找到林亟书然后带她离开。
“谁耍你了,现在是还没砸,但是以老头子的性格,一会儿砸不砸就不一定了。你不来的话,你那小未婚妻能扛住?”
“她比你胆子大。”
“也比你胆子大啊,你要是真放心她,你赶到这里来做什么。”
言文作气愤地指了指言文行的脸,压低了声音,“我懒得和你废话,你和文心的事我也不想管。我现在就带亟书走,你的烂摊子以后都自己收拾。”
“你气什么?我和文心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言文行,你装什么装,你一边说着不想和唐钰羽再有瓜葛,一边装模作样去文心那里要我的钥匙,然后叫唐钰羽去开门,还特意选亟书下班的时间,你不就是故意的吗?”
“你也太不识好人心了,不是你自己一直担心林亟书没有对你真正动心吗?她如果会因为唐钰羽而吃醋,不就正说明她对你动了真感情吗?要我说,你还要谢谢我。”
这一通解释很好地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言文作一时之间被这种无耻震惊了,“你的道理还真是和你的人一样歪。”
两兄弟在门口争锋相对的时候,里头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言山阙先提高了音量,紧接着就是文心的驳斥,中间还夹杂着林亟书语气平缓的劝和。
虽然言文作也没想通,明明文心是来找言文行的麻烦,谈话的人却是文心和言山阙,但他还是在声音大起来的时候冲了进去。
言文行说得还真没错,里面已经吵了起来,而言山阙已经把一旁立台上的花瓶拿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砸出去。
就在言文作想要挡在林亟书身前时,林亟书却十分冷静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别砸这个,这个贵。”
一时间,房子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凝固了,林亟书轻描淡写一句话,好像把刚才的争吵变成了笑话。
“我家之前也有一个这样的花瓶,但我家那个是假的,砸了也不可惜,所以我把它砸在了我爸身上,因为他不配做父亲。您这个肯定是真的,您准备砸在谁身上,您的两个儿子,文心,还是我?”
言山阙举着花瓶的手抖了抖,脸上那因气愤而憋出来的红色开始褪去,最终他还是把手放下了来。言文行立刻假模假样地说了两句软话,上去把花瓶拿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受到惊吓的文心往林亟书怀里钻,这让一边的言文作有些尴尬,他靠近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只好死死瞪了言文行一眼,以发泄心中的积怨。
茶室中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文心的抽泣声还在。言山阙看起来有些头疼,他有些嫌弃地看了文心一眼,然后就往茶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丢下一句话,“文作,你跟我来一下。”
言文作应了一声,拍了拍林亟书的肩膀,就要跟出去,但是林亟书却放开了怀中的文心,扯住了他的胳膊,“我和你一起去。”
“林小姐啊,爸爸应该是有话想和弟弟单独说,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折腾一晚上也累了,我让厨房给你们做点东西吃。”言文行赶紧打圆场。
“我自己去吧。”言文作也不想让林亟书掺和。
“不行!”林亟书几乎是喊出来的,这张冷淡的脸配上这短促的喊叫,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言文作心中一怔,天知道林亟书这句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这栋房子和他从前的人生都是肮脏的,尘垢遍布,但林亟书非但没有嫌恶,还亲自为他除尘涤垢,让他能在一个明亮的世界里活着。
这房子或许真的是厄舍古宅,但有林亟书在,鬼屋也算是乐园。
半天都没人说话,只有言山阙那边传来一声怪异的笑,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言文作知道,从林亟书出现在这个房子里的那一刻起,这场谈话就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上去。
“亟书,就说几句话,你和文心在下面等一下,我真的很快就下来了。”言文作好说歹说,林亟书才终于松了口。
言文作才刚走到楼上书房的门口,一股浓重的酒气就冒了出来,他忍受着这味道,走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林亟书把自己的胆子分了出来,给了他一半,言文作第一次在面对言山阙的时候不犯怵。他清楚地记得,即便是在第一次带林亟书见言山阙的时候,他那表面的乖张背后也全是恐惧。
言山阙背对着他站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文作,我一开始以为你和她是开玩笑的,现在看来,你是认真的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开玩笑的了?我要和她结婚,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从原来到现在都是认真的。”
“那你用她来威胁爸爸,你就从没想过后果吗?”言山阙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转过身来。
“我们是一家人,爸,用威胁这个词还是太重了些。”
“她还真是和她妈妈一模一样,”言山阙转过身来,垂下了眼睛,似乎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对你那么维护,你一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她维护我,是因为我们爱对方,我们都是认真的。”
“我叫文行去你房子里看过了,你的确花了很多心思。但是心思不一定都有好的结果。要是她把以前的事想起来,或者谁告诉她了,你觉得她还会爱你吗?”
你觉得她还会爱你吗?
言文作的心一下被揪紧了,虽然严格来说,过去那些事情和他,和林亟书都无关,但是他是言山阙的儿子,林亟书未必会把他从过去的事件中摘出去。
不过言文作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了,刚才由于对言山阙多年来的惧怕,他差点就被言山阙的话绕了进去,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言文行的,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再清楚不过了,你要是真的放下了过去,你还会这样吗?爸,你不会让她知道的,或者说,你不敢让她知道。”
言山阙抬起阴冷的眼睛看向言文作,言文作对上他的眼神,第一次仔细看了看这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男人,突然发现他的白发这么明显。言山阙真的老了。
他走上前给言山阙倒了一杯酒,接过杯子的那只手发着抖,似乎是在惧怕这个突然转变了的儿子。
“带着她从这里滚出去吧,还有文心,也给我带走。”言山阙又转过身去,不再看言文作。
言文作将车开出别墅的花园,副驾驶坐着从他下楼后就一言未发的林亟书。刚才他本来叫文心跟他们一起回,但是文心铁了心要言文行送,他也不想再多说。
车开出去好一会儿后,林亟书还是不说话,言文作将车速降低,偷偷瞥了她好几眼。
“我没事,不是好好地下来了吗?”
“我又没有担心你。”林亟书将头偏过去看窗外。
“好好好。”言文作觉得她这赌气的样子很可爱,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只能连声安抚。
“亟书,我们,没有在吵架吧?”他小心翼翼地提到正事。
“这取决于你要不要把隔壁的门打开。”林亟书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小心思。
完了,那就是还在吵架。言文作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往这个话题上说,于是他转移了目标,嘟嘟囔囔地抱怨。
“你都没有把外门反锁,如果你不想让我回家的话,你肯定会锁门的。”
“我只是忘了。”
言文作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这不就是变相提醒了林亟书把外门也锁上吗?
“真要我住到隔壁去吗?”
“嗯。”
“亟书......”
“别说了。”
“那我可以进去吃饭吗?”言文作开始迂回战术,主卧暂时进去不就进不去吧,至少让她先把大门开着,不然他只能在门口支个饭桌了。
“嗯。”林亟书闷闷地应了一声。
主驾上的言文作大概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闭上了嘴巴,但林亟书的心里却安静不下来。
言家那栋别墅确实是阴森,她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今天为了追文心,她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才发现阴森的氛围并不是来自于环境,而是来自于言山阙这个人。
趁着言文作专心看路的时候,她快速瞄了他一眼。言文作长得像言山阙的翻版,但是和他那个哥哥言文行却一点都不像。这一家人真的很古怪。
“我们,没有在吵架吧?”言文作那小心的提问在她心里回响了一下。
其实刚才她本来想说没有,但是就这么放过言文作实在是太简单了。刚才在言家她已经输了比赛,她那样担心他,维护他,她根本不需要什么精心培育的蝴蝶兰,她的【我爱你】已经直接挂在嘴上了。
她在心里忿忿地想着,希望言文作也和自己一样经历一场纠结,她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登堂入室的。
回到行华轩后,言文作从下车那一刻就贴在她旁边,生怕找不到机会从门口挤进去。林亟书把钥匙插进锁孔,对身边的人很是无语,明明他自己就有钥匙,装什么装。
进门后,她无视了言文作的各种可怜表情,还当着他的面把那盆蝴蝶兰搬到了门外,然后就回主卧睡觉去了。
虽然折腾了一晚上,但林亟书还是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哪位?”
“乖女,是爸爸啊,你快救救我,救救你妈妈啊,那群人说要去挖你妈妈的坟!”
林亟书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什么时间循环,她冷静了几秒,然后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确认了一下今天的日期。
“乖女,你说句话啊,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就算你不救我,总要救你妈妈吧,他们都已经带着家伙去墓园了,他们真要挖坟啊!”
“没事,”林亟书的语气冷静得可怕,“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