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高烧并没有如来时那般立刻好转,而是在边扬身上连绵了足有大半个月,徐筱茹和彭城两个人轮流换班看顾,终于在国庆前迎来胜利的曙光。
好在边扬大病一场后虽然清瘦不少,但神色看上去却比从前舒展许多,仿若褪去外壳上的那层阴郁,人显得明亮了起来,就连话也比从前多了。
彭城提议赶在节前一起去泡汤,说是去去身上的病气和霉气,徐筱茹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点头同意。汤池男女分不同区,淋浴泡汤化妆护肤全部都可以在里面搞定,汤池外还有娱乐区,休闲区,饮食区等一应生活休闲项目,甚至还提供留宿过夜的场地。
彭城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就拉着边扬去游戏区比赛骑摩托,还有魂斗罗和枪战打僵尸,边扬心不在焉频频回头屡次配合不当,彭城气得把游戏道具摇的咣咣响。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讲点义气,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啊。”彭城很不爽地叫嚣道:“见色忘友的家伙,她人又不会跑,急什么急。”
他这么一说,边扬还真耐下性子认真陪着玩了几轮,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徐筱茹在汤池里睡着了,要不是旁边有热心大姐提醒,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睡得太死溺死在汤池而上社会新闻的人,没办法,她最近连轴转有点体力不支。
休闲区靠墙的地方有几大排漫画书,中间有桌椅供人休息阅读,另一侧角落是个方形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三五个懒人沙发,还有大小不一几个抱枕。徐筱茹在漫画区闲散地徘徊了好一会,瞅准时间随便抽出一本书三步并作两步抢占到一个刚空出来的懒人沙发。
他们刚去饮食区吃了碗面,彭城精力旺盛又拉着二人去跟小孩抢VR游戏,现下徐筱茹再次开始犯困起来,漫画书没翻开两页连开头都没看清楚就频频张嘴打哈欠,不一会就倒头睡过去。
彭城在各个区像个街溜子一样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逛逛,还独自跑去做了个推拿,终究觉得一个人有些无趣,溜溜达达走回漫画区。漫画区小孩多,都想去平台上找个抱枕或抢个沙发舒舒服服呆着,奈何僧多肉少,tຊ为了片刻舒适抢占位置便时不时有人上下疾跑。
有一七八岁小男孩太着急没注意,急冲冲上来,眼看着一脚就要往徐筱茹的头上去,只见有人长臂一伸稳稳固定住他的身子,竟将他猛然的动作生生截在半途中。
因为猛烈的冲击,边扬发出一声闷哼,平台空间本就不大,一大一小的动作引来周遭人的注视。
边扬把人安然无恙放下,小孩闷声说了句对不起扭头就跑远了,徐筱茹眉眼平和双目紧闭睡的很熟,一点也没受到惊扰,边扬这才揉了揉被抻到的腕子。
切——
彭城站在几米之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冷地发出一声气音,他有点看不惯边扬这副看门狗的模样,没有一点作为男人的尊严和气概。
徐筱茹在香甜的睡梦中被手机振动吵醒,她迷迷糊糊想去口袋里掏手机,掏了半天连口袋位置都没找着,才意识到她人在泡汤,身上穿的是商家提供的衣服。
意识回归之际空落落的手心被塞进来一个东西——是她的手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边扬手里去了。她有些疑惑,但没问,接起手机叫道:“喂,爸。”
卢芝惠早上跟着邻居去广场上跳了一会舞,接着邀了两个舞伴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路上还在跟同行的人聊中午做什么怎么做,回来菜都洗好了正准备下锅,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扭到了腰。
徐正天在棋牌室刚落座,牌都没走完一圈就被卢芝惠一个电话叫了回去,徐正天不想回,可卢芝惠在电话里哼哼唧唧说身上疼,他屁股黏在凳子上愣是等到胡牌才站起来走人。
“诶,老徐,我才来你怎么就跑了。”有牌友从外面进来,见到他扯着脖子大叫。徐正天摆摆手,“家里有事,下次再打。”
虽然卢芝惠在电话里反复对徐筱茹申明自己没什么问题,让她不用赶回来,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匆匆跟边彭二人交代两句换过衣服就打车往家里赶。
最终卢芝惠在徐氏父女二人的坚持下去医院拍了个片,好在没什么问题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大扭伤了肌肉,贴两副膏药静养一阵就行。
“我都说了没事,你们非得让我上医院花这个钱,”卢芝惠本就不想如此劳师动众,有了医生的检查报告为自己的判断作证,此时更是振振有词,“筱茹来回跑不说,还耽误店里的功夫,做生意老这样怎么行。”
徐正天连牌也不打陪着卢芝惠呆了大半天,医院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医院人多干什么都要排队还难免碰上不守规矩的,徐正天心烦气躁还要被她在耳边不停念叨,心下生出几分埋怨。
“没事你给我打电话叫叫叫,每次都是这样一点小毛病恨不得大家都围着你转,完事还要招你数落,”徐正天不耐烦道:“你这个人做事一辈子就是不讲道理,不带你来你要念叨不关心你,带你来你嫌花钱,好赖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尽了。”
卢芝惠被他怼的也来气,说着说着开始翻起旧账像是要马上吵起来一样,“一辈子一辈子,说什么都扯到一辈子,我跟你讲道理你听吗?啊?你在棋牌室呆一天怎么不看你这么不耐烦,陪我来趟医院就来火了是吧,那棋牌室你是入了股还是给你下了药,搞得你连家都不要了。”
徐筱茹已经习惯了两人时不时地拌嘴争吵,站在一旁双眼目视前方当作什么也没听见,眼见着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引来路过的人频频侧目,才不疾不徐凉凉道:“行了,多大岁数丢不丢人,要吵回家吵去。”
这话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知道爸妈在一起容易一点就着,彼此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激起火花四溅,她常常充作灭火器,润滑剂,时不时给两人陈旧到锈迹斑斑的轴承上抹个油,敷点冰块降降温。
“我现在好多了,你赶紧回店里照顾生意吧,别把正事耽搁了。”临近晚饭时间,一家三口从医院回来后直接在小区附近随便找了家苍蝇馆子吃了顿简餐,徐筱茹在门口水果店买了点香蕉和西瓜,全让徐正天拎着,旁边有家小商超,她又进去买了箱牛奶。
“耽搁不了,今天本来就是我轮休,”徐筱茹一手提着牛奶,一手挽着卢芝惠的胳膊,“这牛奶你每天早上喝一瓶,跟早餐一起,补补钙对骨头好,爸你也一样,少抽点烟多吃点蔬菜水果,牛奶每天一瓶喝完我再买。”
徐正天手上的烟抽了半根,闻言将手从嘴边放下,习惯性拿两根手指弹了弹烟屁股,“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们心里有数。”
回程时已经过晚上八点,刚好错过下班高峰期,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到楼下,去时两手空空回来却是满载而归,徐筱茹两只手上各拎着几个袋子,有卢芝惠自己包的饺子馄饨,也有亲戚朋友送来的中秋月饼,猕猴桃和酸奶。
徐筱茹把东西卸在门口,正在弯腰输密码,隔壁大门咔嚓一声打开,边扬修长的身子大剌剌杵在门口,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表情好像是......委屈。
“回来了,”她先出声打招呼,“饺子馄饨吃吗?还有月饼。”
她只是想着如果他吃的话可以分一些出来给他放冰箱,但他好像理解错了意思,长腿一迈提着东西就先她一步进了家门,自然的仿若自己家一般。
“你没有回我信息。”他将东西搁在厨房台面上,把袋子里面的食物拿出来分门类放进冰箱保鲜和冷冻区。
下午她忙着陪卢芝惠做检查,边扬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那时候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她不放心想着晚上在家住一夜,边扬后来又给她回了几条消息,她拿起手机正要看就听见徐正天叫她去买水。
“对不起,下午太忙我给忘记了,”她说:“你有什么事吗?”
边扬关上冰箱门,把破损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质量好的袋子用细长的手指折叠整齐同之前的一起收进橱柜里,“我想在这里睡。”
“不行,”徐筱茹想也没想就拒绝,“你已经好了,我也不想再睡沙发。”
“你可以睡床上。”
徐筱茹依然回绝,“你的病才刚好,沙发太小不适合你。”他像是一早就想好了一样,干脆利落道:“我也不睡沙发。”徐筱茹还不能完全习惯他的直白,愣怔了一瞬,“那更不行,不合适。”
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坦白直言不行他立刻变换招数,高高的个子倚在水槽边,弓着身子垂眼看她,“我睡不着。”
果然,徐筱茹弯弯的眉毛凑成一团,在眉心皱起了小小的两道褶,显得分外苦恼,“是哪里还不舒服吗?”
边扬摆头,头发长的已经半遮住他的眉眼,浓密的黑发随着动作左右摇晃,像只温顺的松狮等着主人顺毛一般,“我想听你唱歌。”